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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接风宴润雪抗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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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漫卷水云间

傲慢的骆驼\/着

第一卷

第5章 接风宴润雪抗婚

时隔八年,润雪重返故乡穆城。

穆城是山城,城外山峦起伏错落,满山遍野的花红柳绿,遥对穆城的九峰山层峦叠嶂,大叶女贞和红枫树正是枝繁叶茂。

穆城的山水有了这满山遍野的绿色映衬,显得千娇百媚风姿夺人。

穆城还是老样子,青砖青瓦的传统中式建筑千年不变。

在润雪的记忆中,穆城没有年轻过,也没有老去过,穆城是一幅被时间凝固了的山水画。

走过桂林路,拐上紫荆街,隔着老远,润雪就看见了自家的朱漆大门,绛红色大漆有些褪色,门上的铜钉和铜门扣依然黄灿灿的显示着叶家不俗的气派。

马车到润雪家门前停下,润雪跳下马车,拿出两块大洋要赏给车把式。车把式吓得倒退两步说:“小姐,这可不敢,这会坏了山规。”

润雪把大洋往他手里塞:“又没人知道,你怕啥。”

“不行不行,山规就是天条,不能触犯天条。”

“你又不是千鹤山上的人,山规跟你没关系。”

“小姐有所不知,我虽不在山上住,可我是千鹤山驿站的人,山上山下都是一个规矩。”

“千鹤山还有驿站?”

“有。就在豹嘴岩对面的林子里,养着两辆马车和几匹马,接送客人用的。”

“你不怕赖大鼻子杀了你的人,抢了你的马?”

“没人知道林子里有驿站,驿站的房子用树围着,房子外头有一人多深的陷阱,一脚踩上去命就没了。再说,赖大鼻子也不想招惹大师姐。”

“那你吃了饭再走吧。”

“不用了,小姐,我回了。”

看着马车调头返回,润雪生出几多感慨,想这郑凤梅是个有头脑有谋划的人。正是这头脑和谋划,保得千鹤山数年太平,那些投奔千鹤山的百姓,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这么想了,润雪不由一愣,她觉得自己已经认可了郑凤梅说的话,他们不是土匪。

离开千鹤山的时候,郑凤梅给润雪找了一件鹅黄色旗袍,旗袍大襟左边绣了两片绿叶一朵牡丹。牡丹是天蓝色,鹅黄配天蓝,这种颜色搭配真够大胆。

郑凤梅说,穿了旗袍最好把头发盘起来,就亲自动手给润雪盘了个乌云遮月的头,插了一根凤型金簪,再配上一副羊脂玉月牙耳坠儿,一串绿玛瑙项链。绿玛瑙和胸襟上的两片绿叶相映成趣,华贵中透着雅致,又不显得珠光宝气扎人眼。脚上是一双宝石蓝锦缎皮底鞋。郑凤梅说鞋上不能有花花草草,那就太艳气了。

润雪对着镜子打量自己,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这么穿扮过。十五岁到了上海,她穿学生装,到了英国她穿西式洋装,在日本一年,穿的也是洋装。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觉得陌生,这个姑娘是叶润雪吗,就算是叶润雪,也是一个重生再造的叶润雪。

“我都不认识自己了。”润雪对郑凤梅说。

“多美啊,美的像嫦娥下凡。你这样子,分明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

虽然是挺熟了,可这是郑凤梅跟润雪开的第一句玩笑。

润雪回敬道:“论资排辈,这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也应该是大师姐,我呢,顶多给你当个陪嫁丫头。你就别挑三拣四这山看着那山高,找个胳膊腿儿齐全不缺鼻子不少眼的就嫁了吧。”

“我又没让你养着,你急个啥,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人这一辈子,眼睛三眨两眨就过完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没有男人的日子我过了三十年,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值得我托付终身。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独善其身。”

“我们女人,用不着把自己托付给男人,我们只能把自己托付给自己。找个男人就是找个伴儿,能知疼知热把你放在心上就行了。大师姐你不用嘴硬,我就不相信你愿意过那种孤灯冷月,形单影只的日子,最重要的,要给自己生个孩子,孩子才是你最后的依靠。”

仿佛刮过来一股秋风,把郑凤梅脸上的笑容刮得无影无踪。

润雪也把笑容僵在了脸上。

再也没说话,润雪就这么默默的离开,郑凤梅也没有起身相送。

润雪觉得,她和郑凤梅的缘分,到此也就画了句号。

润雪上前敲门,门房是个胖乎乎的小伙子,他打量着润雪:“你找谁?”

“我是叶家大小姐。”

“大小姐?大小姐好,门房二头拜见大小姐。”

“别,我最受不了别人给我下跪。我爹在家吗?”

二头扯开嗓门大喊:“柳大管家,大小姐到了,大小姐回来了!”

二头话音没落,就见管家柳玉娘一溜小跑迎了上来,嘴里惊呼着:“我的大小姐,真的是你啊!”

丫头婆子也都跑了过来,侧立两旁看着润雪。

看见柳玉娘,润雪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小的时候,除了母亲,柳玉娘是最疼她、呵护她的人,也是最让她感到温暖的人。

柳玉娘人很机灵,待人接物十分周全,又有几分姿色,润雪离家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管家了。

算起来,柳玉娘在叶家已经二十年,如今人到中年,仍是珠圆玉润风韵犹在。虽是下人,却有几分主人的气派。

润雪小的时候就听人私下议论,说柳玉娘和父亲有些瓜葛。润雪不太相信,因为家里有一个整天泡在醋缸里的二姨太高秋婷,高秋婷的霸道和强势让父亲有贼心没贼胆。

高秋婷原是个唱大鼓的,人生的美艳,爹纳她为妾如获至宝,百般宠爱,她怎么能容得下柳玉娘和父亲不清不楚。

柳玉娘也是个有心计的,早就防着高秋婷,她让人私下盯着高秋婷的一举一动,这一盯果然盯出了猫儿匿。

眼线通报说,高秋婷用叶家的钱在乡下私置了田产,收租囤粮据为己有,为的是养自己的儿子。

最关键的是,高秋婷嫁进叶家的时候是以未婚的身份,否则,叶氏家族是不允许叶家娶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的,就算是妾,也不可以。

柳玉娘拿到了高秋婷的短处,自然就把腰板挺直了。可她并没有威胁高秋婷,而是照着高秋婷儿子的年岁身材做了几套衣服和鞋子悄悄送到高秋婷房中,高秋婷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气又恼又不敢发作。

仅此一举,就把高秋婷的嘴堵上了。就算她有了杀人的心,也只能先藏起刀子另谋打算了。

润雪握住柳玉娘的手说:“柳姨,你还好吧?”

柳玉娘说:“我挺好,小姐也好吧?”

“我很好。柳姨,我娘有消息吗?”

“大太太走得决绝,没有留下任何蛛丝蚂迹。”

“我爹找过她吗?”

“倒是派人找了,可回来的人说,大太太是找了没人的地方寻了短见。”

“这一定是高秋婷胡说八道,她是想阻止父亲找我娘。”

“怎么说呢,老爷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大太太身上。大太太这一走,正中了高秋婷的意,家里没人管她了,她可以胡作非为。”

“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小姐你可不能跟她斗狠,你斗不过她。”

“我娘的这笔账,我是一定要找她算清楚的。”

柳玉娘含泪抓住润雪的手说:“大小姐,你不在家的这十年,我是天天惦记你,你小小年纪跑到大上海,就算有舅老爷,可舅老爷毕竟是个男人,他咋能把你照顾周全。饿了有没有饭吃,冷了有没有人给你加衣服,病了有没有人给端水送药。我这心啊,就这么悬着,一悬就悬了十年。你总算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我这颗悬着的心,可算是落回原处了。”

这些话,润雪信。

父亲在客厅里站着,眼巴巴地看着润雪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父亲的脸上,竟也流露出几分父女情。

可是,润雪心中对父亲的积怨如坚冰在胸,此刻父亲的父女之情也许只是生理反应。

润雪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你不是病危了吗?”

“我要是不说病危,你能回来吗。”

“你把我骗回来想干什么?”

“十年不见,你就不能问问你爹好不好吗?”

“用得着问吗,你不是活得很滋润吗?”

“我老了,满脸褶子,头发也白了,我还有啥可滋润的。”

“是高秋婷嫌弃你了吧?你对她的万般宠爱,如今换来的是薄情寡义吧?”

“我知道你恨我,你不要扯上你二娘。”

“我当然恨你,恨你对母亲的薄情寡义和冷酷。”

“你和你娘一样,脾气太大,性子太倔。”

“是你和高秋婷逼出来的。”

“十年了,不要再提往事了好不好?”

“对,十年了,我娘在哪你知道吗?我娘是死是活你关心过吗?”

“我怎么不关心,我找过她,可找不到啊。”

润雪突然泄了气,意气用事能改变什么呢?

父亲现在是她惟一的亲人,所有的往事都已是过眼云烟,恨又如何。她最恨的人应该是高秋婷,她要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千鹤山那样的地方尚有山规,叶家传家百年,在穆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老话说国无异政家有殊规,她要让高秋婷为自己做过的恶事付出沉重代价。

谎报病危骗她回来,这一定是高秋婷唆使的。高秋婷想干什么?

直到晚饭的时候,高秋婷都没有露面,父亲解释说高秋婷出去打牌了。

润雪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个女人也胆怯的时候。胆怯是因为她心里有愧,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有大把的时间和你较量,看看到最后鹿死谁手。

正想着,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门窗一挑,高秋婷进来了。

高秋婷穿一件墨绿色旗袍,披一块白色披肩,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头发是烫过的,系了一条淡紫色的发带,满面春风,笑意盎然。

润雪有些惊讶,十年了,高秋婷居然没有丝毫变化,和十年前一样年轻漂亮。算一算,她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

润雪站在那里看着高秋婷,她能看见美貌后面高秋婷一颗黑透的心。

高秋婷走到父亲身边打量着润雪说:“老爷,看看咱家大小姐,出落的像一朵芙蓉花,真让人忌妒。”

父亲哑然一笑:“我们叶家的女人,哪一个都好看。”

润雪冷笑一声说:“我哪里比得上叶家的小妾,姿色赛过杜十娘和玉堂春。”

高秋婷挽住父亲的胳膊说:“老爷你听听,大小姐把我和妓女放一块儿了。我要是妓女,老爷,你可就是嫖客。可我不知道,你是李甲还是王三公子呢?”

父亲推开高秋婷:“你胡咧咧个啥。”

高秋婷终于忍不住了,脸色一变说:“怎么是我胡咧咧,是你这个没有家教的千金小姐胡咧咧,说我是妓女,难道你们叶家是妓院吗?”

高秋婷一脚踢翻了桌边的椅子,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父亲说:“润雪呀润雪,你跟她置啥气,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润雪一笑说:“我没生气呀,是那个坏女人生气了。”

父亲叹息一声说:“好了好了,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父亲说:“你早就该回来了,关家前两天还派人来问你何时到家,他们等着娶少奶奶呢。”

润雪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这是高秋婷向她放出的第一招儿,她人还没到家,坑就挖好了。

润雪放下筷子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桩婚事?”

“你是没答应过。可婚姻大事父母作主,你答应不答应都要嫁。你和关家订的是娃娃亲,做人要言而有信。”

“这次回来,我就是要你悔了这娃娃亲。都什么年代了,民国了,还搞什么娃娃亲,可笑不可笑。”

“悔亲?这万万不行,我叶家栋做不到。”

“你做不到我做得到,我这就去关家,告诉关柏然大老爷这份娃娃亲我叶润雪这辈子不认,下辈子也不认!”

叶家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堵住润雪,脸色铁青地说:“违抗父命,你这是大逆不道,要是由着你胡闹,我叶家栋这几十年就白活了!”

“我胡闹?是你叶家栋和关柏然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两个还在娘胎里的孩子捆在一起,是你们在胡闹。我请问你叶家栋先生,你当年娶我娘,是不是因为我娘天生丽质,识文断字,贤良淑德,你满心喜欢才答应了婚事?你娶高秋婷是不是因为她美艳风骚,迷了你的心窍,不管我奶奶多么反对,你都拼死拼活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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