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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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舒路过一间种满络云树的别院，不由得想起了无音讯的扶月明。
“阿扶不会有事的。”苏静宜宽慰她：“你刚才也看到了，她的命灯仍旧很亮。说不定……她只是暂时在那里有必须停留的理由，等到结束了自会回来。”
“嗯……”
“小舒，你明天带着他们去月落阁找残篇。”
“我知道了，阿娘。”
“多谢师母。”苏闻意脆生生的道谢，宋西洲也赶紧红着脸道谢。
“你们还没成年，若是变回兽形更舒服也可以，但修行时必须要保持人形，能不能做到？”苏静宜是知道幼年期的妖修们恢复兽性更舒服的，想来妖人也差不多。
“我们可以的！”宋西洲坚定的点点头。
“那就好，你们先回自己院子收拾一下东西，我去做饭。”宋望舒摸了摸师弟师妹的头：“一会儿收拾好了，去我院子里吃饭。”
“师姐，我们一定尽快到！”
提到吃的，苏闻意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
“阿娘，青姨和青江最近怎么样了？”到了主院，宋望舒撸起袖子准备干活，幼年期的妖人堪称饭桶，她要多做一些。
“最近你青姨忙的要命，青江跟着她跑来跑去，说是嗓子都哑了。”
“铜鼎谷的师妹给了我几瓶强身健体的丹丸，给娘留几瓶，我再去给青姨他们送几瓶。”
“哎，好。”
两人正说着话，霜白和踏雪吭哧吭哧叼回来一只很大的妖兽，献宝一样的递给宋望舒。
“嗷呜！”
【大可爱，给你加餐！】
“谢谢你们呀。”宋望舒蹭了蹭踏雪和霜白，一大一小都欢喜的眯起了眼睛，尾巴一甩一甩的。
宋望舒的手艺足以几人吃撑，苏静宜倒出几粒消食丹分掉，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消食丹完全是万兽宗的首创，原因在于宋望舒的手艺太好，苏静宜和青黛捣鼓了好几年，才压着城里的丹修成功做了出来。
丹修还很不解，怎么会有人吃这样的丹药？
但事实上，万兽宗每年都会向他大量订购这种丹丸，最后竟成为了这个丹修快速致富的方式。
两个小童吃饱了，变回原型在院子里滚来滚去——白白胖胖的小肥啾扑腾着翅膀，落在胖乎乎的食铁兽头上，食铁兽抓了抓被小肥啾羽毛挠的痒痒的耳朵，两条腿叉着坐地上发呆。
还是撑，再揉揉肚子……
幼崽们胖乎乎的显得更可爱了，宋望舒暗搓搓的凑近，捏了捏小食铁兽的爪爪，收获了一枚懵懂疑惑的眼神。
宋望舒嘿嘿一笑。
苏静宜在一旁看着眼热，但她作为师母，实在不好意思去捏捏揉揉，总觉得把弟子当成玩具玩了。
宋西洲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扑腾着小翅膀主动钻到了苏静宜怀里。苏静宜惊喜的捧住小肥啾，只感觉到手心里的毛茸茸特别柔软，胖乎乎暖洋洋的肚子还散发着温热的触觉。
她揣着自己的二徒弟暖手，看着女儿抱着小徒弟撸毛毛，两位老祖的脸上也露出浅淡笑容。
曾经夫君陨落，她中毒昏迷，她没有告诉宋望舒，她一直还有微弱的感知。
她隐约知道小小的女儿是怎样艰难的照料自己，也知道偌大的宗门人走茶凉。她曾在自己的识海里痛苦失声，疯狂想醒过来却无济于事。
幸好她和女儿都熬过来了。
万兽宗会越来越好，她们所有人都会更好，她应该向前看。
苏静宜这样想着，下定了一个决心。
※
“阿娘，你是说，你是现任药王谷谷主的妹妹？”宋望舒呆滞。
在这个世界中，位置偏僻的药王谷是最神秘的宗门，也是唯一能够培养医修的宗门，据说药王谷在一处四季如春的山谷中，谷中弟子采药种花，过的怡然自得。
药王谷弟子惯常是不参与四境大会的，但从未有宗门敢小看他们。
“阿娘骗你做什么。”苏静宜叹了口气：“只是我当年非要走体修的路子，和前谷主决裂，自然也就和阿姐没了联络。”
……
“阿娘……你是不是就是前谷主的小女儿？”宋望舒想起在修士间沸沸扬扬的传闻。
苏静宜摇摇头，显然不想提起前谷主的事情：“阿娘本来想着，修仙之路漫长，总还是有机会见到阿姐的。但现在……娘能看着你长大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阿娘，我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阿娘相信你。”苏静宜慈爱的笑起来，把贴身带出药王谷的唯一一块玉佩系在宋望舒腰带上：
“这是家传的玉佩，阿姐有一块，阿娘也有一块。若有一日你需要药王谷的帮助，只要让他们看到这块玉佩，就必定会鼎力协助你。”
宋望舒却低垂着头，半晌轻声问道：“阿娘，你想姨母吗？”
苏静宜一愣。
想啊，怎么能不想呢？
苏静安只比她大了四岁，却又像姐姐又像母亲一般将她拉扯到大，两人是姐妹、是母女、是最好的朋友。可她是药王谷的叛徒，前谷主还在时，她害怕连累阿姐，一直没有给她去过信。
前谷主陨落后，她害怕物是人非，也没有去过信。
“阿娘其实是想念姨母的不是吗？阿娘给姨母写封信吧，我捏个雀儿替娘送过去。”
“……”苏静宜沉默。
“阿娘这么多年都想着姨母，可知姨母是不是也挂念着娘？”
“……好、好。”苏静宜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释然——看，自己十几岁的女儿都比她看的通透。
当夜，按照苏静宜记忆捏造的银色小雀便晃晃悠悠的展开翅膀，跨越了千山万水，撞进药王谷谷主苏静安怀里。
“呀——”
“师父——”
谷中的弟子们发出惊呼。
苏静安先看到了小雀的样子，通身的雪白，右翅膀却带着银灰色的几缕灵丝。这样子、这样子——
苏静安的手颤抖起来。
“是静宜的来信……”
谷中年纪大些的弟子们都知道自家其实还有个不知在何处的师叔，个个极有眼色的告退，顺便还拉走了好奇心爆棚的小弟子们。
——这么多年过去，师叔终于来信了。
苏静宜写了半夜的信很长，苏静安却仔仔细细的看完了，她沉默地捏着雪白的信笺，有泪水一路滴落下来。
她枯坐了一会儿，抹了把眼泪去了祖堂。
祖堂昏暗，只有永不熄灭的魂灯草在燃烧，噼啪作响。苏静宜坐在一旁的蒲团上，直愣愣的看着属于前谷主的灵牌。
——其实同阿妹一样，她也是恨父亲的。
苏度峰是个好谷主，也是个好丈夫，却唯独不是一个好父亲和好师父。
药王谷的宗主之位是代代相传的，苏度峰唯二的两个徒弟就是他的两个女儿，但并非所有弟子就一定完全适合药王谷功法“回春诀”——阿妹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苏静宜更适合体修的路子，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而她们的父亲却一气之下，亲自断了苏静宜体中已经修炼出的回春诀，然后将她扔出谷自生自灭——药王谷最引以为傲的回春诀心法，是将磅礴生机缠附于心脉之上，苏度峰此举，相当于生生掐断了苏静宜的心脉。
若不是苏静宜被师姐偷偷喂了药保住了一丝生机，又福大命大的遇到了她的丈夫宋知安，大概早就没了。
阿妹被捏断心脉那日，她被苏度峰锁在了后山思过崖，等到她从思过崖爬上来，阿妹早已不知所踪。
——再也没回来。
“我不知道你后悔了没有。”苏静安眼中闪过一道晦涩的光：“但阿妹是对的。”
“你强硬了一世，替许许多多的人做了决定，然后怀抱着悔恨死去。”
“修士修道最求因果，你看，这就是你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