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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当还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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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夫妇留着也没意思,就要跟颜正廷告别。颜正廷自然要留一留,颜锦书迅速进入角色以主人家的口吻留人,惹得颜夫人又一阵不痛快。

颜正廷说这客套话,主要表达:虽然两家不是姻亲了,但是这么多年的一起吃饭的情分还在,往后还希望跟晋王夫妇多走动,明后日便要带颜锦书备了厚礼登门造访,希望别嫌弃之类的。

叶黎安听着他啰里八嗦的场面话,只觉得头疼,好像他们颜家跟原身颜瑾淑真是亲密的娘家与出嫁女的关系一样。难道都忘了以前怎么对人家的了吗?真是不要脸。

叶黎安索性顺着他的话茬说要颜府的一个老仆。颜正廷正开心,豪气得一挥手,便有人将那仆人叫了过来。

叶黎安在院内见了那个老仆。那老仆还不到五十岁,头发便都已花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叶黎安。叶黎安走上前将她扶起,那老仆不知所措惶恐不安。

叶黎安轻声问她:“我是瑾淑啊~金婶儿,您还记得我吗?”

那老媪微微点点头。

“这次我来,是要带你回晋王府享福的。您愿意跟我去吗?”

那老媪惊讶的看了看她

“我在这颜府吃了这顿没上顿,若不是得您照拂,常常偷拿给我吃的,估计我都要饿死了。”

那老媪又摇摇头,笑笑,微微摆了摆手。

“我记得我被针扎了,或者冬天受冻了,都是您偷偷来给我抹药包扎的。这份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但我以前太懦弱了。即使成了晋王妃,对颜家仍心有余悸,是以不敢提出将您要到王府。”

那老媪眼露犹豫,认真看了看她,估计是在掂量叶黎安的真诚。

叶黎安握住她的手,诚心诚意地说道:“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晋王妃落水了。”那老媪脸上的神色并不惊讶,显然是听说过的。“我在昏迷之际,以为要死了,想到在世间留下的一切,没什么可遗憾的。只有晋王、世子和您了。”

那老媪甚是惊讶,她没想到自己多年前可怜府中庶女偷偷照拂,竟种下了这样善因。

叶黎安再问:“今日我将名字从颜府族谱上撤除了,可能以后再不会来这里。如果你愿意,可以同我一起走,我必定善待你。您愿意同我一起走吗?”

那老媪神色纠结,看了看站在近处的晋王,最后颤声说:“娘娘,出嫁从夫。老奴去了只会给您添麻烦。”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尊贵的人,心里怕的要死。但是她是想去的,人往高处走,何况颜府对庶女都这样苛刻,可想而知对待奴仆更是怎样的严苛。

叶黎安笑出来,将晋王叫过来,调皮地说:“你快吱个声,让我的恩人安安心吧。”

晋王温和的笑道:“老夫人放心。我们晋王府全由王妃作主。您放心准备吧。”

那老妇稍微笑了笑,倒是没刚刚那么局促不安了。

但脸上又浮现出忧虑来,叶黎安问她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才叹了口气,说道:“谢谢娘娘还记挂着老奴。老奴也没几年活头了,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活儿,白白拖您后腿。况且,老奴的当家的和姑娘姑爷都在颜府手底下做事,不能弃他们而去。”

叶黎安笑一笑,不管她是想要让她把全家都带过去,还是真的放弃了,总归她原本就是打算要把他们全家都带过去的。

因此,她痛快地让红芷跟着去收拾东西,将老夫妇俩都带上了,又跟颜正廷要了他们俩和嫁到庄子上的女儿女婿全家人的卖身契。

颜正廷自然十分慷慨地给了。

颜锦书倒是说:“故土难离。其实若娘娘信得过在下,在下必定安置好他们,待如上宾。”

叶黎安笑笑拒绝,将几张卖身契拿到手,跟去而复返的老妇确认人数。这才回头和耐心等待的颜锦书说话。

颜锦书长身玉立在叶黎安身前,高出她一头,清风拂过来,好一派金童玉女之景。看着这一幕的晋王许是被阳光晃了一下,眯了眯眼,脸上的微笑温和而真诚。

他们正在院中树荫之下,不远处三三两两的聊着天,颜正廷和颜家旁支那些人缠住晋王不知在说些什么,得意的大笑传过来,又远远传出院子去。而颜家母女都在屋子里没出来,也不知是在正厅还是仍在那偏房。

颜锦书这回没有客套的行礼,也没什么客套话,直接说:“这些年,对你不住!幼时我不知此事,等到知晓都已经是少年。彼时尽皆晚矣~”

叶黎安在心里呵呵一声,面上认真道:“少年?那是多大?十三岁还是十八岁?”

闻言,颜锦书粲然一笑,耀若星河,清风拂过他鬓间的几丝碎发,轻轻刮蹭着他的面颊,似是撒娇又似是替他羞惭。可他全无羞惭之意,大方回道:“八岁。”

叶黎安斜睨着他,没说话。

他狡辩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趋利避害,人之性也~”

什么之乎者也的?会不会好好说话?

叶黎安虽然喜欢美男,可是恶毒的美男她实在是受够了。

她淡淡一笑,说道:“哦?是吗?也对!你我之间,只是记事前玩过几年,我还是你家婢女的女儿。你生母还曾救下我那差点轻生的母亲。”颜锦书的脸上毫无惊讶,叶黎安观察着他的反应,说:“你自然觉得我就该还了这份恩情,替你承受了这份劫难。”

颜锦书想要说什么,未等他开口,她装作没看到的细微动作,边踱步边说说:“那好吧。这些年就当是还了你生母对我娘的恩情。你不必言谢,我也不会怨你。只是……”

她陡然停住,回头盯住他的眼睛,眼神凌厉道:“现在我是晋王妃。你我既然非亲非故,怎么你言行如此随意?你这是还当我是你替身婢子,还是瞧不上晋王,瞧不上皇室?”

颜锦书本就负手而立,听着她这番话,脸上表情从喜悦渐渐变为哀伤又转变为苦涩。他是八岁知道的,可是这件事哪儿是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呀?当初知道有一个人顶替了自己去颜府日日有父亲母亲陪伴,还曾忿忿不平。直到听从父亲的安排从军,一步步做到他的副将,好不容易才得着机会跟着他来颜府看看。这是他第一次踏进颜府,彼时却已经十六岁了。

他满心以为这样的高门大户,主母也是豪族出身,肯定是个高贵的、高尚的、高洁的,还令人高兴的地儿。

颜夫人倒是笑着,可是他一眼就看出她眼里藏着的刀锋和算计。而他因着官职微小,并没有人将他当一回事儿。一位小姐倒是在经过的时候淡淡瞧了他一眼,年纪倒是跟他差不多,不知道是颜瑾淑还是颜如玉。

她那眼神似有若无,从他脸上划过。他心里清楚,她看到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戴着俊秀面具的木桩、是工具。在她眼里,他和扫地的扫帚、拉车的马儿、耕田的黄牛根本没什么区别。

不对!

那些活物会拉车耕田,在这些达官贵人心里可能比活人还贵重些。毕竟,他们最不缺的就是人了。随意差遣,吆五喝六,动辄打罚,全无怜悯。

正想着这些事儿暗自愤怒,他就看到那颜小姐让婢女教训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小丫头许是犯了错,战战兢兢的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挨着戒尺的打。打了七八下的时候,许是实在疼得不行了,微微往后缩了一缩,那颜小姐便柳眉倒竖,呵斥道:

“不要脸的贱婢!果然是从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做错了事,连这点教训都受不得了?你这样楚楚可怜的,我且问问你,你这是给谁看的?狐媚子本事真是长在骨子里,学都不用学。”

说着,便呸了一声,向身边的婢女递了个眼神。那婢女奔进院中,出来时捧着一盆水。可她出来后,并不倒掉,而是放到小姐脚边,然后给她递了个什么。

颜锦书借口上茅房,偷着瞎转悠,只能摸墙爬树的溜着走,是以没看到那到底是何物。本来没想来这后院,可被那颜小姐的眼神激的,就想来瞧瞧那到底是颜如玉还是颜瑾淑,看看她偷了自己的位置赖在属于他的家里到底是过着怎样如意快活的日子。

“啊~~~”

那个婢女低头伸出的手掌猛的缩回去,吃痛大喊。

颜小姐柳眉倒竖,立即斥道:“喊什么喊?再喊,我让娘赏你板子。”

这时候,那跪着的另一个婢女战战兢兢辩解:“大小姐……我家小姐怎么……怎么说也是侯府小姐。我们刚刚确实是路过,没……没有进过您的院子。”

显然十分害怕。

颜锦书的耳朵一动:大小姐?那这个阴毒的颜小姐便是顶替了我的颜瑾淑?哼!你这个冒牌货,可真是好威风。可“跪着的也是侯府小姐”?面黄肌瘦头发干枯,穿得跟婢女一样,是哪一位小姐?总不会是嫡出的那三个。难道爹还有庶出的女儿没告诉我?可不是都在府外吗?难道……是怕我多想才没告诉我?

“哼~侯府小姐?好大的口气!这样的贱人还敢自称侯府小姐,也不怕丢了颜家的脸吗?你们没进过院子,那怎么鬼鬼祟祟的。难道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才会一看到我就溜走吗?”

颜小姐还在发火,跪着的那两个疼得抽泣。

许是刚才的喊声,引来了颜夫人。颜夫人皱着眉头过来,训斥道:“大叫大嚷,成什么样子?”

颜锦书觉得这位颜夫人倒很不错,也知道要训斥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颜瑾淑”。刚起了念头就听到颜夫人关切的问道:

“玉儿,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那位颜小姐撒娇道:“不知道。她们一看见我就要跑。”

颜夫人嫌弃地扫了一眼那俩跪着的女孩儿,皱眉道:“快回去吧。不好好待在院里,乱跑什么?”

“是,夫人。”

那俩姑娘眼泪汪汪地爬起来走了。

颜如玉着急道:“娘……”

“行了!”颜夫人严肃道:“一口一个贱人的,这么大姑娘了,马上就要议亲,自己的名声不要了?传出去怎么得了?那些讲究的人家谁敢向你提亲?这是又在哪里受气了,回来找她撒气?”

“女儿没有~”颜如玉挽住颜夫人的胳膊小声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颜夫人点了一下颜如玉的头,说道:“快给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莫小七。嫡庶六个哥哥,个个儿都护着她,女儿被她欺负了还听不着个公道话。”

“莫家?”

“是啊!娘,你不知道她可气人了。......”

她们边说边转身进了院子,提都没提一句那俩姑娘。

颜锦书见到此番情景,心里对颜府的美好想象破碎一地。他以为这里是其乐融融温馨快乐的天堂,结果这里的主母和大小姐是这样的。

大小姐?

对了,那颜瑾淑怎么排?

颜锦书对刚刚那俩姑娘十分好奇,心里又有点猜出来,又不敢确认。于是又顺着那俩姑娘消失的方向找过去,摸到了院子,趴在墙头偷听。

颜瑾淑已经不哭了,红烛却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给她上药。

颜锦书终于回到颜将军旁边的时候,脸上又恍惚又透着悲戚。他日日在心里嫉妒的颜瑾淑却替他活在地狱里。他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接受这一切。

颜将军看他脸色不好,立即带他回到姚府。

颜锦书看着姚府的一切,虽比不上侯府的豪华大气,却处处透着奢侈的雅致。从小颜将军十分重视对他的养育,他幼时每天来陪着,有时还会住一宿。长大点后,隔两天就来陪陪他,风雨无阻。他身边的人、要用的物什都是颜侯爷精挑细选过的。

他三岁便开始启蒙,六岁在家里请了大儒和武师授课,后来又到着名的山院求学。此外,还要学习各种杂学,完全是按照颜氏培养世子的标准培养的。

他问颜将军知不知道颜瑾淑在侯府过得是什么日子?

颜将军虽不知道细节,但大致的情况还是了解的。任谁一看那孩子的样子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颜将军知道自己儿子的聪慧仁厚,没法儿装着说不知道,于是敷衍的点点头,转了眼神,脸上有些讪讪的。

颜侯爷以为颜锦书会发火,或者指责他,或着可能会哭,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总归是要闹起来的。

结果,颜锦书什么也没说,回了书房,写了一张又一张的字。写到日头西斜,太阳将落都没出来。

下人都知道少爷心烦生气时会躲在书房写字,谁也不敢打扰。

颜将军端着饭食,讨好的送进去。

颜锦书本要发火,一看是他,便放下了笔,行了礼,乖乖坐下来吃饭。

颜将军注意到他的手抖的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

颜将军宽慰了几句,保证自己回去后就开始关注颜瑾淑的情况,不让她多再受罪。

颜锦书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行了礼,将他送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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