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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颜锦书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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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锦书能说什么呢?站在父亲的角度想,他为了维护亲子的安全,将人换了进去。若没换,颜锦书怕是当年就一命呜呼了,以今日见识到的颜夫人的狠毒,带去的若是个男孩儿,估计都活不到现在。

可是,这些事儿又跟颜瑾淑有何关系?

她只是被裹挟到这些勾心斗角里的无辜少女。从她的角度去看,这件事真的是离了个大谱。

从此,颜锦书只要去颜府就偷摸去看看颜瑾淑,期盼着那次只是偶发事件。结果次次失望,期待落空。

颜瑾淑还是那样饿得吃不饱穷得穿不起的可怜样。住倒是符合一个小姐的名头,住在一个院子里,但那院子又破又小,屋子里几无陈设摆件,真的只是个栖身之所。连侯府中得脸的下人都有住着比这好的院子的。

他倒是想过要留一留银钱,可这样不仅容易暴露自己的逾矩,更有可能让颜瑾淑处境更加艰难。她突然多出一笔钱来,总要说明来处。一个闺阁小姐,不明来处的钱财不外乎是偷了家里的钱。到时候,对于早就等待时机欲除之而后快的颜夫人来说可就是好机会了。

颜锦书去过五六回后,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妄念,确定颜文氏就是个阴狠歹毒的妇人,颜如玉就是个徒有虚名的姑娘,而颜瑾淑就是活在地狱中,从她踏入侯府便一直过得就是这种生活。

颜锦书独处时琢磨这件事,发现有两个人有些反常。

其一就是颜如兰。颜夫人的三个女儿,颜如玉和颜如月一个赛一个的贴心孝顺,颜夫人对她们也真是温柔尽责的母亲。颜如玉和颜如月就在母亲的带动下主动去欺负颜瑾淑。可是颜如兰不会,反而有时候还会偷偷的帮帮颜瑾淑。而且性子完全不像那俩矫揉造作不说,还跟颜夫人看着似是面和心不和。母女离心?为何又偏偏是颜如兰?

他好奇便问了颜正廷,这才知道颜如兰一出生便被送到观中替颜夫人祝祷乞求天神赐下男丁,直到六岁才接回来。颜夫人将她出生几日就送走,只每年过年去观里参拜时顺道看看孩子。可颜如兰一两岁时懵懂无知,看着陌生妇人理也不理,再大一点告诉那是她母亲,小小的脸上一脸不屑,自去玩闹不去亲近。颜夫人对她没什么怜爱之意,颜如兰对颜夫人也没什么孺慕之情。

期间颜夫人生了颜如月,又是个女婴。之后三年肚子就没了消息。谁也没想到颜如兰该回来了,还是了闻道长来信问颜家,颜家夫妇才匆忙回信说早就在准备接人,遣家丁奴仆将人接了回来。

颜夫人其实还不太想接,了闻道长当年说颜如兰替母祝祷六年,便能有消息,如果没有就是一生无望了。但颜夫人心里偷偷觉得颜如兰再祈福几年,多多少少总归是有好处的。就算实在没有,反正那孩子跟她也不亲近,还听说像男孩一般顽皮淘气,一想到来了要自己管教,真是有些头痛。

但她这些话没有说出来,她为人温和善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一个母亲该怎么接待祈福六年而归的女儿,她便怎么接待。可她眼泪如泻闸的洪水般留下来的时候,颜如玉和颜如月都跟着她哭,心疼她的难过,只有抱着的颜如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只有疏离和戒备。

之后几年间颜夫人不是没尝试过缓和母女关系。可是一看到她那跳脱的性子,听到穿男装骑马耍枪翻墙掏鸟窝的事迹,她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常带出门的颜如玉给她涨几分的脸,颜如兰便能十倍的毁掉。家里更有个颜瑾淑,颜夫人烦不胜烦,索性将颜如兰交给她的师父们,再不过问。而颜正廷可忙着教养儿子,培养颜家未来的掌门人,可没有闲工夫管女娃子的绣工之类的。

这些事儿,有些是颜正廷说的,有些则是颜锦书自己查出来的。这些年虽在颜正廷的羽翼下,但现在住的花的可都是他母亲的嫁妆。院子里的哑奴也是服侍过他生母的,忠心耿耿。

此外,他还有个姓姚的舅舅,常趁着颜正廷不在来看他。舅舅对他很好,颜正廷这些年虽然几乎天天来,可每晚陪着他,事无巨细照顾他的可就是这个舅舅了。颜锦书成年后,那些颜正廷不知道的产业都是托给舅舅打理。

他想知道自己生母是谁,为何早早没了?舅舅为什么不愿意见爹爹?生母可能是个富户人家的小姐吧?置办了这么些产业,却不能嫁进颜府,肯定是因为地位悬殊。难道两个世家有仇,而不能相恋?爹娘是私定终身?那舅舅又为何原意来见我这个私生子?……

一团团的迷雾将他困扰到成年,然后在他的梦中编出一个又一个无奈而又温暖的故事。总之,每一个梦境中都有一个长相美丽眉眼如他的女人笑语嫣嫣。

他觉得她的母亲该是这样美丽的。

就这样到了十六岁,成人礼那晚颜正廷留下来陪他,说了一夜的话。第二天又早早走了。

他快乐的睡了半日,醒来时哑奴来叫他去正厅见舅舅。

舅舅郑重的拿出一叠田产店铺的地契文书,上面写的都是“颜锦书”三个字。要知道这些年为了掩人耳目,他生母留下的产业大部分都给了爹爹,剩下的几间铺子挂的还是“姚怀书”这个名字。

舅舅给了他这些东西,又将他带去坐到准备好成人礼席面的桌子旁坐下,给他倒了杯酒,说要给他一个成人礼物。

颜锦书一口饮尽,颜正廷管教极严,从不肯让他有了些坏毛病。这是他第一次喝酒,甘醇浓烈的酒香奔腾在唇腔,呛得喉咙火辣辣的咳出来。

舅舅笑了笑,给他讲了他的生母。

他没再喝酒,静静地坐着听,舅舅慢慢地边饮边讲。

日头歇了,还有月亮;白昼尽了,还有夜晚。

他们哪儿不去,不必着急那么快讲完。

姚锦书知道了母亲的身份,知道了她过活的不容易,知道她的才貌无双艳名远播,知道她和爹爹的爱情,知道了她的决绝果断傲骨天成,知道她和自己在那偏僻的院落中的两年,知道了颜瑾淑的身世,却惟独没听清楚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她死了,爹爹去接了自己和另一个女孩儿?那没有大人照顾的情况下,两个孩子怎么挨到颜正廷来寻他们的?那如果还有别的大人为什么没一起过来,也没听爹提过?

她当时还没死的话,半路死的?染了急病?……

“好了!”那个叫吴霜的舅舅打断,装不在意说道:“反正已经死了。怎么死的?在哪儿?谁杀的,重要吗?”

颜锦书心中咯噔一下,惊问:“你是说,不是暴病而亡,是……是有人……”

“哎~我可不是这个样子啊。你这小鬼头,别胡思乱想。时候不早了,我得先走了。你记住,以后你就是大人了。凡事要自己多想想,自己拿主意。不要忘了自己是颜侯府世子爷,更是桃夭的儿子。我的忠心、哑奴的忠心和你手里的一切,只属于你,跟颜府无关。明白吗?”

旁边的哑奴快速点点头表达忠诚。

颜锦书也点点头表示明白。但心里的沟壑间却还是吹进了那个疑问:我母亲是被人杀死的?真是这样吗?

“舅舅今晚不在这里住吗?”他心里排山倒海,真希望有个人能陪陪他。

“我刚说什么了。你是未来手握雄兵的镇关候,可不能跟我们这些人有何牵扯。”吴霜吊儿郎当的说道。

颜锦书觉得好笑。昨天可以,今天便不行了。一夜之间就生出这样大的天壤之别了吗?

这一天就只是一天而已啊~

他把那堆契书又还给吴霜,吴霜愣了一下,才听到要让他打理的话,心中又自豪又对颜锦书赞叹不已。

后来,颜锦书追问父亲生母的事情。他却说是普通农女。颜锦书想了想再没问过,也没提吴霜送来的田地店铺之事。

他有了一支颜正廷都不知道的隐藏力量,供自己驱使。

所以,当他觉得那反常的第二个人是颜正廷时,他没有开口问。

对于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事情,他还有很多不够清楚。可是这些年间,舅舅不肯说,每次问他,他都说让他记住侯府世子的身份,说母亲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一世平安,富贵无忧。

他便不再问了,自己偷偷留心查探,平日里只专注地想眼前的事。

眼前的事除了工作,就是颜瑾淑的处境最让他担心了。终于,参加友人喜宴的十七岁少年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找到颜正廷,目光灼灼的兴奋道:“爹,我想到好办法了。孩儿娶了她,算是入赘在颜家。以后颜家嫡女个个都要出嫁,就算也有招赘的。有爹在,我总能保住颜家,也能护住颜家不至于落于他人之手。”

颜正廷愣怔了一瞬,断然拒绝,摆手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

颜锦书感到很意外。这样多好,既能让自己名正言顺地回了颜家,又能还了颜瑾淑这么多年的恩情,以后还能护住她,简直是一箭三雕啊!

“不行就是不行,不必再提了。”

颜正廷气结:为什么不行?为的多了去了。最要紧的,这颜瑾淑不学无术、瑟瑟缩缩,如何当的下一代的镇关候夫人。他儿子就该配个端庄大方、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即使是皇家公主也不是不能相配的。

颜正廷深知颜家根基不在都城。颜锦书又不是颜文氏亲生子,日后文家若是明里暗里的使绊子,势单力薄的颜锦书如何抵挡得住?但若是有个势力庞大的宗族做他的岳家在背后支撑着,那颜锦书这辈子就妥了。

年轻人的想法还是简单。看问题只见树木,不见丛林。

但颜正廷并不打算为了这件事跟儿子有何不愉快,慢慢他就懂得他的苦心了。

此后,颜锦书再没能去颜家,也没再见过颜瑾淑。

但他仍模糊记着两三岁时一起玩的情景,总觉得颜瑾淑也该是记着自己的。他与她共享着某一部分命运,因此他们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连结在一起,虽未见多年,但仍胜似亲人挚友。

即使这些年已不再年轻单纯,思考问题远比少年时周到,但心中的这份稚念却从未熄灭过,是以今日看到颜瑾淑就感觉格外亲近,言行也是过分的随意了。

如今,看着她如刀如箭的眼神,他心中的妄念才彻底熄灭:对啊,她可能都不记得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这些年为她伤心难过了多少。现在对我有怨气,也是应当的。

想到此处,颜锦书对曾经的颜瑾淑恭恭敬敬拜了一下,神色恭谨道:“王妃娘娘,是在下逾矩了。娘娘莫怪!但在下对娘娘的恩情没齿难忘,此后定当肝脑涂地,以命相报。”

“可得了吧。你若真有这种想法,早干嘛去了?说到底,你效忠的是晋王妃,而不是我叶黎安。”叶黎安说到此处,突然一事,大声对众人喊道:“哦,对了。从此,我便叫叶黎安。谁敢称呼我为颜瑾淑,我可不答应。”

不答应?是不回复,还是不放过?

谁都懵了一下,但谁都不敢问,连晋王都不敢问。

她气嘟嘟的样子,真有趣。

大家在心中腹诽:此一时彼一时,谁敢直呼晋王妃的闺名?不要命了吗?

但都没说什么,直接恭谨答是。

她喊完,十分想要帅气甩头离去。可是不行。

她在心里斗争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羞辱颜夫人比帅气离场更为重要。

说来也巧,颜夫人听到叶黎安的声音,慢慢走出来。

她在屋里这么长时间,在颜如玉的劝慰和颜如月的陪伴下,终于部署好下一步的计划。

首先,她要遣人给父亲和哥哥去信说一说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自己父亲和哥哥的德行?他们看这些年颜正廷对他宠爱有加,又听话顺从,早以为颜家财产侯爵都是文家的囊中之物。此刻突然冒出个颜家男儿,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其次,她还是得去跟皇上和太后说一声。这些年,她每次去了皇宫,一份斥责随后就来按着颜正廷的脸在地上踩。刚开始她以为是姑母对她恩宠,但皇帝陛下与她不甚亲近,又是为何?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反正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谁管猫毛是啥颜色,猫是为何帮自己抓老鼠?只要在帮她抓不就得了。

这件事根本就不必她在台前哭闹争执,她只需在幕后观虎斗即可。不论孰胜孰负,左右少不了她这当家嫡母的,到时候斗得很了反而还得来巴着她不可呢。而且,她三个女儿,两个女儿高嫁,还有一个未婚配,最后肯定还得给她找个王公贵人高嫁过去。三女个个都贴心孝顺,岂能看着她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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