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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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大牢十一天，城东大牢关了一夜。次日清早，岁其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审判。
被捕时是所天辰带人抓的；送去审判时，也是所天辰带人押送的。这让岁其很不爽，难道圣门城没有别的兵卫了吗？
所天辰并无任何官职，连个兵卫都算不上，凭什么押送重案犯。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是护城师长子的身份，没人敢提出质疑罢了。
岁其不禁疑惑，所天辰押送重犯，是单纯地想恶心岁其，还是所门在提前给他铺路？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真的要开始接受城主审判了，也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地府的门槛。
不过，此时此刻，岁其担心的不单单只是审判的结果，更是这结果给家人带来的影响。
如果审判结束，岁其最终被判定为有罪，师父真的会带着师兄师姐一路打过去。如果成功，一家人逃离了圣门城，甚至塞兰国，以后就得过上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
万一没有成功呢？万一师父或者师姐师兄在打斗中受伤，甚至丧命呢？或者一家人都被抓，最后落得全家被判刑呢？岁其简直不敢想象。
之所以没劝师父跟师兄师姐，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家人了。不管是师父还是师姐，亦或师兄，只要决定了的事，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没有人能劝得动。
当然，岁其也是这样的性子。别看平常吊儿郎当的，一旦家人遇到危险，他一定会拼上性命的。真到那时候，没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
这一场审判，岁其深知自己必须赢，这是唯一全美的方法。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家人。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所天辰看着陷入沉思，表情凝重的岁其：“原来你也有担心的时候。”
“谁，我吗？”岁其故作轻松地笑着，仿佛刚才的担心从未存在过：“我只是在想，今天的晚饭吃啥。你说，审判中间管饭吗？要是中午的时候，我饿了咋办？城主去吃饭了，我只能饿着？”
“不用担心晚饭了。”所天辰拍拍岁其的肩膀：“审判有罪，城主会亲手送你去地狱的，不会耽误到晚饭时候。”
所天辰看着前方，出了一口长气。
岁其转过头，看到所天辰眉头紧皱，脸色阴沉，明显有心事：“所天辰，怎么你看着比我还郁闷？是不是担心我？”
“担心你？担心你不会被判死刑？”所天辰装作很不屑地说道：“我今天起床时，就向天神祷告过了，你一定会被判死刑的。”
“我跟天神比你熟，前几天还在梦里一块喝过茶呢！”岁其口出狂言道。
所天辰瞪了岁其一眼，一副骂都懒得骂他的样子。
岁其跟着所天辰，一路迎着清早明媚的太阳：“这次审判，你是举报人，也是最重要的证人。你肯定很紧张吧？你想在你爹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却又怕搞砸了，害他丢人！”
被说中心事的所天辰，也不再理会岁其了，只加快步伐，专心走路。
圣门城的所有审判，都在三神殿里举行。三神殿里供奉着命运神格里雷格，审判天神比尔索斯，以及正义神卡凯瓦。
走进三神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神神像。正后方主位的命运神格里雷格表情肃穆，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左神位审判天神比尔索斯高大，威猛，手握天秤，身体向前侧倾，让人望而生畏。
右神位正义神卡凯瓦手握正义之剑，双翅羽开，眼神清明，坚毅。
三神殿正中央是一个圆台，周围围着一圈铁栏杆，上面挂着两条铁链。这是要接受审判之人，也就是岁其今天要站的位置。
正后方高台主位，是城主可拉迩的座位。这把由纯兽骨打造的威严宝座，已经在这里几百年了。先后有近十位城主坐过此位，审判过不下千人。
比主位低一台的副审位，左边是护城师的位置，右边是典城司主法司的位置。
再下一层，是六位监审人的位置。
最下面一层，左右两边各设了十个听审座位。这二十个位置，是留给圣门城普通民众的，参与监督。
记录员的位置，在最右边角落里，也是唯一一个有桌台的位置。
三神殿屋顶上雕着一把巨大的，笔直的神剑。日头掠过神剑剑柄顶端，斜影顶尖刚好触到三神殿院里，许愿池上的天秤雕塑时，审判开始。
岁其由三勋勇士左德带入三神殿里。左德半个月前刚刚得到了三勋勇士的称号，为此也付出了自己的一条胳膊。他今年六十一了，可能这一辈子都到不了四勋勇士了。
左德还记得十六年前，他被城主派去结束还在襁褓中的岁其性命。小河边上，早晨的阳光刺眼。左德手中的长剑划过岁其稚嫩的喉咙，他终是没忍心下手。
趁着无人，左德偷偷抱着岁其，将他送给住在城外，曾经救过自己的绍郢。
没想到，十六年后，左德会亲自带着岁其，走进三神殿，接受城主的审判。左德看到岁其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岁其那双蓝色的眼睛，让左德忘不了。
左德亲手将两条铁链，绑在岁其两个脚腕处。
审判时，左德就站在岁其旁边。他负责看管犯人，防止犯人逃跑，或者做出更过激的事情。
案犯已到位，接下来是各方参与审判的人入座。
最先进来的，是二十位参与监督的圣门城百姓，坐在听审位。岁其的师父绍郢，师姐牧元，还有师兄岳哉，都在其中。他们给了岁其肯定的眼神。
岳哉还带来了自己的那只小田鼠，小家伙藏在岳哉的衣袖里，一会钻进，一会钻出。
接着是六位监审人，一律穿着黑色长袍，平均年龄在五十岁以上。一个个看岁其的眼神，恨不得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然后是记录员，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也是穿着黑色长袍。这么大年龄了，岁其担心他坐在那么角落的位置，能不能听得清楚。
重要人物要登场了。所门从左边进场，也是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这个一百五十多岁的老头，还是这么精神抖擞。一嘴及膝的白胡子，整整齐齐的，走路都不带甩一下。鹰勾鼻子，似乎比以前弯得更厉害了。
所天辰跟他爹所门长得真是一点都不像。而且所天辰今年十七岁，所门一百五十三岁。也就是说，所门在一百三十六岁的时候，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所天辰。
对此，岁其只能用“神奇”来形容。怎么做到的？
典城司主法司跟所门在同一时间，从右边进入。岁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主法司，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令岁其意外的是，主法司竟然是一名很年轻的女子，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圆脸，细眼，算不得太漂亮，但很精练。走起路来，身体挺得笔直。
主法司也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岁其猜测，所有参与审判的人，都必须穿黑色长袍。
所门与主法司相互点头示意，各自落座。
“全部起立，礼迎城主。”左德一声喊，铿锵有力，响彻整个三神殿。
所有人站起身，屈膝行礼，迎接城主。只有所门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动于衷。
可拉迩从三神殿正门走进来。也是穿着一身黑袍，迈着雄威的步子，大步走向自己的主位。
走到高台上时，可拉迩并没有急着落座，而是面朝三神神像。
“敬天神。”左德用响亮的声音喊道。
听到“敬天神”三个字时，所门才从座位上站起来，面朝三神神像。
可拉迩亲手点燃三香。
“一敬天神，命运归主，祈正道光。”依旧是左德在喊。
所有人躬身，一行礼。
“二敬天神，审判纪宇，罪罚同行。”
所有人躬身，二行礼。
“三敬天神，正义沐光，圣洁永昼。”
所有人躬身，三行礼。
“落座！”随着左德的一声喊，大家纷纷落座。
“审判开始。三神在上，此次审判，绝对公平公正。待审之人岁其，被控使用禁术邪法。”左德六十多岁的人了，能喊出这么响亮的一嗓子，算是很厉害了。
岁其转头，朝着听审位的师父看去。师父冷静地点点头，用眼神告诉岁其，不要慌。
“有人控告你使用巫法，你可承认？”可拉迩正靠着椅背，声音有些沙哑，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威严。
“对于没做过的事情，小的不会承认，也没有理由承认。”岁其看着可拉迩的眼睛，冷静地回答着，一点都不慌。
“你不承认也不奇怪。你要是能这么痛快地承认了，那才叫奇怪呢。”所门冷嘲热讽的声音，让岁其听着真窝火。
监审位的六个监审人，非常默契地点着头，表示赞同所门的说法。
“护城师说出此番言论，是否已在心里将我定罪了？”岁其才不怕什么护城师呢，他直接回怼道：“如果护城师以及各位监审人，早就坚定了我有罪，那这场审判还有什么意义？现在带走砍头不是更省事？”
“大胆！”其中一位六十多岁的监审人站起身，指着岁其的鼻子怒吼道：“小小毛孩，不知天高地厚。行为不规，德行不居！竟然敢在接受审判时，当着三神的面，出言不逊于护城师大人，简直好大的胆子。”
“我看，大胆的不是我，而是你吧！”岁其丝毫不含糊：“圣门城的重罪审判，主审人是城主大人吧！城主还没发话，你却大呼小叫，拍桌喊骂的，是没搞清楚你是主审，还是监审吧？”
刚才冲着岁其大喊的监审人，回头看了一眼主位上一脸严肃的城主，立马不说话，灰溜溜地坐下了。他想讨好所门，却也不敢得罪城主。
可拉迩看着站在受审位上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面对这么多比他年长，官居高位的审判者，却是一点不慌，丝毫不落下风。
这少年，绝对不简单，是个可成之才。这是可拉迩对岁其的第一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