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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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年中最黑暗的一天。宜破土，修坟，修房，招亲，出行，求财，求医，忌嫁娶，上梁，安居，分居，纳采。
天刚蒙蒙亮，罗府的大门就被打开了，为首的是一辆碧盖的八宝马车，后面是两辆朱轮华马车，后面是二十多辆黑色的马车，马车在侍卫的簇拥下，发出隆隆的马蹄声，滚滚而来，朝着东边的官道而去。
余杭城内，一片骚动。还有一些一大早就起来赶路的人，则是围在旁边看热闹。
“快看，罗家人来了。”
“好大的排场！”
“过年了，你要去哪？”
“我听人说，这次来燕京，就是为了见自己的女儿和姑爷！”
释一刀坐在轿子里，对这些议论声充耳不闻，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手指在晶莹剔透的宝石上轻轻的摩挲着，心中却像滔滔江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那是一块蓝色的宝石，有鸽子蛋那么大。
这是她昨晚跟五姨娘道别时，五姨娘送来的礼物。
“我这屋子里，就剩下大夫人给我的东西，都是有账本的，不能乱翻的。这是我第一次来福建时，大少爷送给我的礼物，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你要去燕京，我也不能一直跟着你，这东西你留着吧，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能换点银子。一路都要听从大夫人的吩咐，不能招惹她，跟五小姐处得好，不能跟她吵架。你要忍耐，你要忍耐，你要谨慎，你要谨慎，你要谨慎。”我希望你不要再来了，只要大小姐喜欢，你的前途就会更好，我只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他终于想通了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念及此，释一刀的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五姨娘早已失了宠爱，自己那次生病，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这枚青玉，应该是给自己留着用来自保的吧……
“姑姑，你放心，这些年我妈对我一直很好，连发髻都做了，我不差银子，你就收下吧！”
他夺舍本就有负罪感，哪里还敢再抢！
五姨太坚持道：“……虽说这两年来，你没怎么来看过我，可是每逢端午，八月十五日，还有过年，你都会来看我，从不落下，看到我，你只会高兴，不会担心。我再笨，也知道你是担心我们走得太近，会让我不自在，所以才一直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多问。你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但我却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担心我，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只有你还活着，我才不会浪费我辛辛苦苦生下你，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掉进了她的心脏，激起了一波波的涟漪，冲破了她那一堵坚固的墙，将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一股脑儿地冲了出来。
五姨太笨手笨脚地替她拭着泪，“不要哭，不要哭。我留着也没用。只要我老老实实的，大夫人就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就不一样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大夫人给你的，都是明面上的，有了它，你的小命就能保住了。你不拿走，我心里难安啊，赶紧收起来，不要被别人看到了。”
释一刀呆呆的坐在车厢里，想起五姨娘塞到她手里的那一幕，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言喻。
她只是觉得，五姨娘对她的恩情，实在是太大了……
琥珀看着一言不发的释一刀，心中一片混乱。
就在昨天下午，许夫人忽然跑过来，对他们说，让他们把滨菊也带上！
那一刻，整个房间都沸腾了。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位释一刀姑娘的笑容，并不温柔，也不温柔，却如同雨过天晴，清亮，清澈。
火石闪烁间，她忽然醒悟过来。
原来，释一刀小姐就是这样笑的。
她心里有些酸酸的。
也就是对自己信任的人，她才会这么做！
所以，在许妈妈说完这句话以后，慕七七就将许妈妈送到了门口，就是为了不让家里热闹起来。
谁知，刚从绿筠楼出来，许夫人就牵着她的手，笑眯眯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盯着她看了半响，才说出一句让她心跳加速的话来。不过，你要记得，你能有今日，都是因为恩典！”
许夫人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后背发凉。
燕京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没人清楚。大夫人为什么要带他们过去？如果大夫人和大小姐真的发生了关系，那她可就成了替罪羊了！
车厢内一片安静，只有外面急促而急促的马蹄声清晰可闻，释一刀小姐虽然闭目养神，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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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慢慢停了下来，站在夫人旁边的江夫人问道：“小姐，你要不要上厕所？”
释一刀掀开车帘，只见路边有一座简易的茶楼，罗家的侍卫已经将茶楼围得水泄不通，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太婆将茶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里虽然简陋，但要上茅房也要半个时辰，姑娘，你可要忍一忍！”江夫人劝道。
释一刀眼睁睁的看着大夫人在许妈妈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往茶楼走去。
“那就多谢母亲了！”释一刀冲江母亲一笑，带上帘帽，在琥珀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一下车，紫薇便将五娘从前头的马车里扶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朝茶楼的方向走去。
这茶楼分为内外两层，一层用竹子搭建，一层用来遮掩，一层用来遮掩，一层用来遮掩。
二人在凉棚中等了片刻，大夫人在许妈妈的搀扶下出来，见五娘释一刀端正地带着帷帽，她轻轻颔首，微笑着说：“远行不比家中，多受些委屈。”
两人躬身道：“是”。
释一刀见大夫人上了车，便吩咐五娘先行一步，待五娘下了车，这才进了车里。
房子分为两个部分，一前一后，一间小茶房，一张火炉，中间放着一只红漆的马桶盖。
释一刀忍着难受，上完厕所，便出了茶楼，等到琥珀出来，二人便又回到了马车上。
没过多久，茶楼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释一刀掀开车帘，只见杜鹃和杜薇，还有五娘的侍女灼桃和穗儿，有说有笑地走进了茶楼。
就跟高速服务区差不多。
释一刀的嘴唇微微一动，露出一丝笑容。
只听江夫人道：“两位小姐，当心被人耻笑。”
几个小丫头，要么吐吐舌头，要么挤眉弄眼的，总算是老实了。
足足过了一刻钟，马车才再次开动。
午后，马车抵达杭州府，并未入城，而是绕道北上，去了港口。
一艘涂着三根红色油漆的大船正等着他们，船上的掌柜们已经用帘子隔开了一条过道，有粗活的丫鬟站在红色的梯子上伺候着他们。
马车在甬道前一处早就被清理干净的地方停下，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俊朗年轻人，向大夫人行礼，大夫人隔着车帘与他们说了些什么，老人与年轻人便恭敬地退到远处。
站在释一刀背后，琥珀给她解释道：“那中年汉子叫陶，是杭州城内罗家的掌柜，那个白发苍苍的叫牛掌柜，在杭州城有一间小绸缎铺，替罗家掌柜代购货物。每逢端午，中秋节，过年，都要到大夫人那里拜一拜，后面跟着牛家的丝绸铺子，就是他最小的儿子牛金。”
人已去，茶水未冷。这么一想，这个牛掌柜，果然是有本事的……
释一刀轻轻地点了点头，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只见两个轿夫抬着一顶锡制的花盆，花盆里还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妪，花盆里还站着七八个穿着锦袍的衙役。
琥珀微微一笑，说道：“这位是周先生的妻子，杭州府尹。”
释一刀眼睁睁的看着大夫人在许妈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走到了轿子前，站在轿子前的老妪见了，小声的和轿子里的老妪说了几句什么，轿子便停下了，侍卫们将轿子团团围住，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妪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两人遥遥的对望了一眼，脸上都带着笑容，牵着手走了出来。寒暄了片刻，许妈妈拿出几盒贺礼，大夫人把人送到花轿里，目送花轿走远，回头跟江妈妈说了些什么，就带着许妈妈回了船。
江妈妈先奔向五娘的车驾，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这才奔向释一刀的车驾：“释一刀姑娘，大夫人请你下来登舟。”
释一刀见五娘坐在凳子上，在紫薇的搀扶下，她也跟着走了下来。
两人跟着大夫人下了船。
这是一艘大船，上下两层，护卫与杂役都住在上层，主母有四个房间，主母与五娘一人两个房间。
客舱内已经有人为他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大夫人说：“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两人也不是很饿，只是在路上吃了点零食。不过，他们也不敢拒绝大夫人的好意，只吃了一半。吃着吃着，船舱旁边的走廊上，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等他们放下餐具后，脚步声就消失了。许夫人走了出来，对着大夫人说：“笼子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大夫人点了点头，对许夫人道：“去把船开起来！尽量在苏州过夜。”
许夫人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还有一盏茶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大夫人点了点头，吩咐两个丫鬟：“两位长途跋涉，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释一刀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五娘道：“你累了，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脚？”
“不用!”叶伏天摇了摇头。大夫人笑着说道，“你俩是头一次乘船，还不知道会不会晕船呢，多保重。”
五娘看大夫人态度坚决，便微笑着告辞离开。
落翘忙去取了些水来伺候大夫人休息，许妈妈则去收拾珊瑚、龟甲等人的行李。
释一刀进了屋，冬青正忙着收拾行李呢。
她想起自己是跟着江妈妈上船的，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滨菊一脸喜色，知道自己要去燕京了，连忙道：“不是。我们也不是很饿，只是在路上用了些零食而已。”
冬青也笑着道：“您就别操心了，江夫人说过，半刻钟后，我们就会到船舱里去，已经准备好了餐点，让我们在各家屋子里清点一下。”
释一刀见一切都安排妥当，也就没有多说，让滨菊、秋菊伺候着，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