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惊天之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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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禅室之内，万佛寺当今掌教玄空真人正在禅坐入定。忽然紧皱眉头，心中无端大动。以玄空那精深的禅宗，再连同万佛寺传承万载的玄门心经似乎都有些压制不住，连忙止住了继续打坐。叹了一口气，稍微缓解了一下心神。
忽然站立起来，转身向内房走去，伸手拨弄了一下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壁画，再去拨弄另一幅壁画，墙壁上立刻现出一道暗门。玄空掌门提着一只灯笼，低身进了暗道。暗门随即合上，内室的那两幅壁画也恢复了原样。
玄空借着灯笼的火光，在并不宽敞的暗道上行走着。这暗道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这般崎岖盘旋延伸了不知道多少里路程，终于来到了尽头。
前方同样也是一扇门，玄空转动了旁边的开关按钮。那扇门悄无声息的开启，显然机关制作得极为精良。熄灭了灯笼，玄空将它放在一旁，低身出了暗道，将门关上了。
看这里周围摆设，竟是来到了一座大庙宇里头，又是曲折几间精舍，终于在其中一间极为不显眼的一个小室内停了下来，悄身进入。里面竟然禅坐入定了一位须眉极长的老僧，背对着门口静静打坐，前方是一盏昏暗的油灯。
玄空刚走的几步，只听那老僧一动也不动，也不转身过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响起，问道：“玄空，你来了？”身为万佛寺当今掌教的玄空此时竟极为恭敬的说道：“回首座师叔，弟子玄空有些不惑，万不能明了，特来请枯心首座师叔指点迷津。”
那老僧沉静良久，说道：“老衲已经舍去首座那虚位已经三百余年了，连什么名号都已经不记得了，你怎地还如此称呼于我？”玄空已经三百二十余岁，在当今的万佛寺一派来说却是辈分最高的人物，却不知道这个老僧是何许人物，竟然连玄空掌门都尊称其为师叔？
听得玄空称呼其为枯心首座，那老僧复言避位首座三百余年。如此推算，此老僧竟是三百年前羽化归仙的戒律堂首座枯心大师。当时枯心首座羽化之时二百余岁，到如今想来有五百来岁了吧？
玄空在一旁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老僧说话。老僧似乎已经习惯了玄空如此，继续说道：“我在这已经闭关三百年了！这些年，你只来过两次。如今是第三次却是为何而来？”玄空的一身修为与禅功在当今万佛寺门下不做第二人想，连他都不能解惑的事情，显然是极为难解之局。
玄空低声回道：“禀明师叔，弟子玄空在‘通天玉’面前闭关十载，略有所悟。不想近日却是反复无常，隐隐有些反扑症状。玄空禅功修行不足，有些难以压制，还请首座师叔替弟子解难。”
枯心首座说道：“玄空，那通天明玉上的功法虽有夺天地之造化的鬼斧神工，却是残篇断句，飘忽不定。你这般一味的强行修炼，只怕于修为毫无益处，反有极大的损害。这等浅显的道理，你应该很明白才是，却是为何突然冒如此大的危险？”
玄空说道：“这个道理，弟子自然是明白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弟子原也不愿出此下策。”枯心首座“哦？”了一声，问道：“那却是为了什么缘故？当今世上，还有什么人的道行高到如此地步，居然可以威胁到你这万佛寺掌教至尊？”
玄空沉默良久，想了许久，终于说道：“是神兵‘仙剑’，它似乎快要出世了。”枯心一直极为淡定，此时听到这个消息，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震，嘶哑的声音说道：“神兵‘仙剑’？它当真要出世了吗？你是如何知道的？”
忽而轻轻叹气，说道：“老衲时常感叹‘后辈小生，不能得识前辈的风采，实乃憾事’，不想在垂暮之年尚且还有机会闻听神兵之事！造化弄人，果然如此。很好，很好。这神兵‘仙剑’现在谁的手里？”
如今枯心大师已经五百余岁，听其自称‘后辈小生’，颇觉滑稽。不过神兵仙剑上一次大放异彩之时，枯心大师的爷爷都只怕还未出世。如此看来，他自称‘后辈小生’倒也一点不为过。
玄空静候枯心师叔说完，才说道：“那仙剑怎么，自然还是在那逍遥派之中。至于那仙剑出世的消息，弟子也是听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这仙剑有异动，只怕是要出世了吧？弟子想问师叔，如果站在弟子这个位置，此时该当如何处置？”
枯心首座想了一会，才说道：“原来如此，你这般冒险，却是为了这个缘故。不过即便你如此铤而走险，只怕依然还是于事无补。那通天明玉上的异术虽然精妙冠绝天地，只怕也不是神兵‘仙剑’之敌。更何况你所得到的还是残片断句，这胜算之数，却又是少了七分。”
玄空说道：“弟子打扫祖师祠堂，遥想当年掌教以及八位首座血溅当场，无一人得回。弟子玄空便明知不能为却还要为之，说什么也要拼上一拼。”
枯心首座沉默良久，忽然说道：“玄空，你错了。当时的掌教虽然是血溅当场，八位首座当中却有一人并未当场毙命，而且还回到了万佛寺门中。”玄空听了一震，惊讶道：“弟子从未听闻到如此之说，只记得是掌教与八位首座一起被那人所杀，这会如何还有回来一人？这么说来，难道回来的首座道行比掌教以及令七位首座还高吗？竟然能在神兵‘仙剑’之下全身而退？”
枯心说道：“我那也是五百年前听闻一位首座说的。只不过那位得以回来的首座却不是因为他道行高深之故，反而他的修行相较其余七位首座略逊一筹，更不用说比肩掌教真人了。他是神兵‘仙剑’尚未发动攻击，便已经抽身而退，因此逃过一劫，得以回到万佛寺门中。”
玄空“哦”的一声，道：“原来如此！”心下却道：“掌教与七位首座俱都丧命，这位首座却独自一人逃了出来，实在是极为不光彩的事情。只不过这祠堂之内，却依然还有八位首座灵牌与掌门一起，又是该当何解？难道这灵牌是后面添加上去的？”玄空问道：“却不知道这是哪一院的首座？他回到之后又做了些什么？”
枯心说道：“说来也算是一件幸事。那位首座虽然是在那神兵仙剑未攻之时便已退却，但后还是被那神兵大神通打得重伤，拼了一口气回到万佛寺山中，不到半日便羽化仙去了。”玄空微虚了一口气，说道：“如此倒也甚好。”
枯心却道：“玄空，想不到你也是如同那些庸俗之辈一般的见识。认为那位首座临起退却是因为贪生怕死，不顾同门之谊？这也难怪如此，本也是怪不得你会这样想。”玄空惊讶，汗颜说道：“弟子愚钝，还请师叔明示。”
枯心说道：“那位首座刚到本院，便即令召集院下最得意的弟子，将自己的生平所学以及功法心得一一向那弟子传授记述，其中还有不少是当时掌教以及另外七位首座的所学。只可惜他当时已经身受重伤，匆忙之间只传得一大半，那些其他院的传的更是稀少，便即不支羽化了。”
玄空恍然大悟，双手合十道：“罪过罪过，原来如此！却不知道这位首座是哪一院下？”枯心首座说道：“他便是你们‘通天峰’首座！”
玄空惊愕异常，难怪通天峰近千年来一脉独大，其余七脉只能望其项背，原来如此。这般说来，这位通天峰首座还是建了一大奇功的。
枯心说道：“自那一劫之后，万佛寺一派损伤极大，如今虽然说是经历了近千年，当今掌教与八位首座比之当年究竟如何，那是谁也不知道的了。玄空，这个事情你可是考量过了没有？”
玄空沉默良久，说道：“听师叔如此说，弟子确实有些考虑有些不周之处。” 枯心却道：“这倒也未必！”玄空心中一动，急忙道：“还请师叔明示，如今弟子该当如何自处？”
枯心说道：“天意如何，实难猜度，只须谨记不可强求便是了。世事皆有因缘，亦有因果，唯恐造化弄人。”玄空暗道：“枯心首座师叔这是要我一切随其自然，只要尽心尽力即可，避免强违天意，以免误入魔途。”当即再次合十道：“弟子谨记师叔教诲。”
玄空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弟子深受其困扰，还请师叔教诲！”
枯心说沉默了一会，方才缓缓问道：“除了这仙剑，居然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为难到这般地步？你且说说看！”
玄空微微叹气说道：“前些日子，那药阁峰一脉突然出了一位惊天绝地的大高手，只是出了一些状况，药阁峰的首座也因此身死。那一位药阁峰的弟子，如今不知是敌是友。”
枯心微微说道：“玄空，你是说那药阁峰的一位弟子，杀了她那药阁峰首座？”说话之际，也并未如何吃惊。不待玄空回答，便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可是让你这万佛门的掌门人很是为难？你想留住她，却又无法处置她杀了本脉首座的事实。玄空，那人的道行高到什么地步？居然会让你不惜如此冒险要将那人留下？”
玄空说道：“弟子前些天以初入的‘九天仙境’与她过招，弟子一败涂地，如今只怕她的境界已经不是弟子所能窥测得到了。”
枯心听了，沉默良久，说道：“难怪如此！就算是她犯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居然还想要保下她！”忽然停了一停，又说道：“如今这万佛门，外有强敌环视，内有妖祟祸乱！或许，真的只有这样一位大高手，才能面对如今这万佛门这些棘手的事情！只是你如何确定她仍会选择万佛门这一边？”
玄空说道：“弟子已经有一个想法，只是还不能下定决心。”
枯心说道：“玄空，当年你通天峰的那位通天祖师是大义，而如今你却是要背道而驰方才有机会挽回这败局已定的局面。要不顾同门师兄弟之间的百年情谊，或许，你的选择会更加的举棋不定吧。说不定师叔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下定了这个决心！”
玄空听了，连忙恭候聆听！
枯心首座却不再说话了，犹如入定了一般。玄空依稀记得前两次自己前来拜会枯心首座，即便是两个人说完话之后，枯心便会说上一句‘你这便回去罢’。如今非但不曾说，而且似乎连修为也突飞猛进了许多，此时玄空在一旁如此之近，竟然听不到一点儿声息。
玄空心下疑惑，却是不敢造次，仍道：“弟子玄空这便回去了，首座师叔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枯心却是纹丝不动的定在那儿。
玄空凝神看去，蓦然发觉枯心后背正中心隐隐现出一团血渍，骇然之极的疾步到了枯心首座师叔面前。枯心胸前衣服有一个大窟窿，窟窿里面却是空荡荡的，并不曾露出肌肤胸膛，反而有大量的血渍沾污了衣服。再看脸上枯槁，垂目紧闭，嘴角流出一道发黑的血迹，却是早已气绝。
玄空大惊失色，什么人竟如此歹毒，将枯心首座掏心挖肺。自己进来之后，周围并无异常，想必是在自己到达之前，枯心首座便已经遭了毒手。可能是枯心首座后来发现自己到来了，便转身面向那盏灯火，背对自己，加上枯心师叔一直说话缓和，以致玄空一时竟没有发觉异常。
只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神通，手段却又如此歹毒残忍，竟能从正面击中枯心首座的要害。当今之世，实在想不出是何许人物。室内，玄空悲伤不已，神情衰落得无以复加。
正当悲痛之际，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宣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敢问施主是哪一方人士，何故擅闯本门禁地‘神龙殿别院’？”
玄空身子一震，回过神来，却并不转过身去，而是岿然不动。心神电转，自己方才悲伤过度，精神恍惚，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这间内室。
此时身后那一位来的万佛寺书斋别院护院长老，却不知道是八位长老中的哪一位？自己身为万佛寺掌教，如今经由暗道不明不白的出现在此，再加上室内丧命的枯心首座大师，自己这次竟不知该当如何处置，方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