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险象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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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头，厄运小姐宝贝得紧的那门加农炮，炮口开始向侧面滑动，滑轮吊钩和绳结勉强支撑着加农炮的重量。固定炮架的木楔发出不祥的碎裂声。
而在加农炮之下，便是在船体支离破碎的结构中勉强支撑的阿狸。
随着船体的震荡，加农炮又忽然往下沉了几尺，脱离炮架悬在了空中，炮口朝下，炮筒中的烟尘和燃烧残留扑簌簌地落下，纷纷扬扬地朝着阿狸的头上洒落。
晃荡的炮口离她的小脑袋瓜只有一步之遥，阿狸惊叫一声，来不及多想，纵身往下一跳。
哪怕是在这样的危机关头，她仍不忘庆幸前几日莎拉的馈赠。还好自己选的是水行戒指，获得了在水面上漂浮的能力。
不然就要变成一只狼狈的落汤鸡了。
阿狸轻巧地落下，脚下的水面凭空出现一层薄薄的水膜，帮助她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般行走，她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凯旋号”上肆虐的那只泰坦巨人，心有余悸地拍了拍饱满的胸脯，然后扭头向着伊默这边跑来，轻松写意得就如同在冰原上奔跑撒欢的北极狐一般。
伊默愣了一下，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便想松开双手着陆到海面上。好在随着他的低头，波涛汹涌的海面便映入眼帘，让他及时地打消了心头冒出的想法。
差点忘了小狐狸刚获得了一枚水行戒指。
他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三年，大部分时间全用来苦修以提升自身，假借外物的情况少之又少，都快忽略了“装备”的存在了。
像是小说中修真者讲究的“法财侣地”四大要素，法宝、功法，传承为先；像是游戏里六神装的正常英雄能够按着那些装备差的英雄打……人能够从诸多动物中脱颖而出并且最终称霸世界的根本便在于，人学会了制造工具并可以使用工具进行生产劳动。哪怕是再奇葩的装备，在特定的条件下说不定便能发挥巨大的作用，乃至于扭转战局。
阿狸正是因为一枚水行戒指的存在，在这场突发的袭击中，反而是除了“血港鬼影”派克外最轻松的一个，哪怕是不用法力续航，她也能在水行戒指发挥作用的五分钟内跑上暗影岛。
自己在当下事情解决完毕后，也是时候去收集些功能不尽相同的小物件来辅助自己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技多不压身便是这么个道理。
“阿狸，你能够控制深海泰坦，让他暂缓行动吗？”
诺提勒斯没有停止对“凯旋号”的破坏行为，还不时伸出大手试图抓住与其周旋的派克、卢锡安等人，几人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般岌岌可危。
“我做不到！他的灵魂就如同一个浑然一体的堡垒般没有任何薄弱之处，我的精神侵入不了。”阿狸紧张地感应着，随后睁开眼急促道，她也同样看到了艰难自保的同伴，一次次的险象环生让她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我们能打得过他吗？”
“看他的体型，我们基本没有可能，海上毕竟是深海泰坦的主场。若是在平地上倒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凯旋号随时可能倾覆，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我还是俄洛伊，都无法从容地施放魔法或是呼唤触手。”
“阿狸，你先离远一点，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尽可能地骚扰诺提勒斯。”
伊默低下头，看似目光落在汹涌的海面上，实则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强攻？不太现实。似乎是诺提勒斯的存在让周围的亡灵没有趁乱攻击，免去了伊默等人的后顾之忧，但也正是诺提勒斯这摧枯拉朽的表现，让伊默哪怕是心中生出用武力对抗诺提勒斯的念头，也觉得胜算不大，下意识地否决。
正面与之抗衡，绝不是眼下的最优解。
安抚？机会不大。深海泰坦诺提勒斯没有表现出能够沟通的特点，在背景中也像是个只知道收“什一税”的程序一般。无欲无求便没有软肋，伊默不知能够用什么来动摇他的内心。
补交什一税？或许能从这方面入手。
但当务之急，是避其锋芒，度过诺提勒斯带来的影响，以及思考如何在失去船只的情况下在这风雨飘摇的狂暴海洋上生存下来。
此行的终点暗影岛距离他们船只失事的地方只有不到千码的距离，或许在亡灵的环伺与诺深海泰坦的阻挠中强行登陆暗影岛是他们唯一的去路了。
在伊默上方，诺提勒斯再次举起巨锚，仿佛伐木一般砍向船体。
匪夷所思的重量打在甲板腹部。几人都听到了龙骨折断的雷鸣。这艘船的船艉突然升起，木料不堪重负的呻吟与尖叫在黑雾中久久回荡。凯旋号断成了两截。
前半截的船体在击打的力量下弹了起来，然后又甩回到海中，船艏直立，海水拦腰灌入。船体的自重正在不断拖着船上的一切迅速下沉。
片刻过后，海面上将什么都不剩下了。
随着一声钢铁的呻吟，诺提勒斯伸出一只锈蚀的铁手够向亚索。
剑客阁下此时几乎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尽皆使了出来，步伐灵活地避过了一处处空洞与木桶的残骸，踩着从中间断折的木梁向上跃去，不断与海面拉开距离。
巨大的铁手迫近，沉闷的风势先一步鼓动了亚索的织布披风，他没有丝毫犹豫，在铁手临身前先一步折返跳转，斩出一股飓风。
飓风吹灭了沉闷的风势，去势不减地落在了诺提勒斯的铁手掌上，如同蚍蜉撼大树般，没有产生丝毫晃动。
紧随在飓风之后的则是一柄疾风之刃，长刃斩在一根如圆木般粗壮的手指上，迸发出尖锐刺耳的叮当声，火星四溅中，诺提勒斯的手指面出现了一道白痕。他挥了挥手指，便把剑刃弹开。
亚索手臂震颤，虎口处传来剧痛，他紧紧握着剑柄没让长剑脱手而出，借着这股反震力，让跳跃之势已用尽的自己凭空又多了几分力道。亚索倒飞了出去，没留下什么伤势，反而脱离了诺提勒斯能触及的范围。
凯旋号的上半截几乎垂直于海面，亚索握住高处悬着的绳索，借着绳索的摆荡接近船艏的海蛇雕像。
卢锡安藏在诺提勒斯的身后侧，瞄准面前巨人的关节处射出一串串子弹，但诺提勒斯并非死灵，蕴含着光明力量的子弹成效甚微，落在他体表那身形似潜水装的巨大盔甲上便炸成一蓬蓬逸散的光雾。
卢锡安的攻击对于诺提勒斯来说不痛不痒，但也如同嗡鸣声不断的苍蝇般不胜其烦，他的注意力从亚索身上转移，朝着身后不远处这个藏在废墟中的蝼蚁掷出了船锚。
咻——
卢锡安的双枪猛地喷出两道炽白的光柱，如同火箭尾焰喷射般短时间内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他闪身躲过了如山岳般高大的船锚，看着船锚陨石撞地球般狠狠地砸进水面，炸出数十米高的水花。
“喂，船都没了，你们叫点海兽出来啊！”
卢锡安被这只恐怖的巨型生物惊出了一身冷汗，眼见海面上能立足的区域越来越少，朝着俄洛伊与派克喊道。
他见自己成了诺提勒斯的攻击目标，更是一刻也不敢停下脚步，身形旋风似的踩着浮木、酒桶和几块风帆的碎片，狂奔至凯旋号的后半截船体上。
“连她的圣兽都远远地避开了此地，更何况我的鱼。”
派克嗓音嘶哑地回应，泛白的眼珠子冷漠地注视着船体渐渐下沉。他大概是除了能停留在水面上的阿狸外处境最好的那个，凯旋号的沉没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
毕竟这片大海也同样是他的主场。
早在凯旋号被深海泰坦攻击的时候，派克便身形不稳跌下了船，他没有对付深海泰坦的想法，索性泡在了海里，只露出半个身子在水面上，直到远远望见俄洛伊挥舞着神像与诺提勒斯的手掌硬拼了一击，高大的身形朝后栽倒掉进海里，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消失不见。
浑浊的浪潮混着泡沫灌进派克的眼睛，所有的景物都在一片模糊之后骤然变得清晰。
下沉。
继续下沉。
深深地潜进冰冷的海水，刺骨的海水灌进口鼻。
但对于派克来说，这不啻世间最美妙的感受。
他很快找到了正被“神悉”神像带着迅速下沉的俄洛伊。好熟悉的场景，大概是救她第二次了。
派克哑着嗓子吐出一声笑，如鱼般游过去抓住她后颈的领子，一只手提着她迅速上浮，在海面上探出了头。
此时的海面上一片狼藉，凯旋号因为船舱中的爆炸物被点着了，冒着青烟的残骸还在渐渐往下沉，能够立足的地方越来越小。其余人还在与诺提勒斯游斗纠缠，此举似乎激怒了那个屹立在海上的巨人，炽烈燃烧的锅炉般的头盔里传出沉闷的低吼。
一块焦糊的船板漂到眼前，派克一使劲，把提着的俄洛伊扔到板子上，他这才有机会好好地检查一下。俄洛伊已经没有呼吸了，四肢散架一般，全身发烫，就像一颗从枪膛退下来的弹壳。
蠢货。派克还没见过有人会和超出自己体型十几倍的猎物硬碰硬……在诺提勒斯面前，或许她才是那个猎物？
派克愣了一下，开始挥拳砸俄洛伊的胸口，连续十几下，直到她猛地咳出一大口海水，虽然仍然没有苏醒过来，但好歹恢复了呼吸。
派克推着木板，双腿开始划水，朝着巨人那边漂了过去。
……
海上众人岌岌可危。
卢锡安和亚索凭借迅捷的身法躲避着长船一般大小的铁锚，还有诺提勒斯两只锈蚀斑斑的庞然铁手，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被凿成两半的凯旋号只剩下小半还浮在水面上，这还是伊默不计法力消耗将海水凝成寒冰的结果。可以预料到，再这么持续个三五分钟，当凯旋号完全沉入海中，没了立足点的几人就完全不是诺提勒斯的对手了。
在动荡的海水中硬生生塑造出一片片如同无根浮萍般的冰面延缓凯旋号下沉的速度，且自身还在不断转换脚下海水作为立足点，对于伊默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同样如此的还有阿狸，她并未起到几分牵制作用，平日里惯用的操控太阳石法球轰击对手的手段，对于常人来说还算好使，但面对着诺提勒斯这样的钢铁怪物，就无异于以卵击石。
五分钟的时间早就超出，阿狸现在是用自身法力维持着水行戒指的生效，同时不断凝出一团团青色的狐火攻击诺提勒斯的头部，影响他的视线。
但不论伊默与阿狸施放多少魔法，卢锡安射出多少子弹，亚索斩出多少剑气，深海泰坦诺提勒斯就如同一座大山屹立在海面中央，始终巍然不动。
这传说中的生物一时间威势赫赫，仿佛不可战胜般。游戏里还是严重削弱了诺提勒斯的实力，这种传说中的存在被定位成辅助未免太憋屈了些。
伊默一时间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动摇的念头。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不管是否有效，总得尝试一下。
眼见卢锡安被铁手击中，受了不轻的伤撞击在快沉底的船上，一时间动弹不得，而诺提勒斯已经站在他面前，一只锈蚀的铁手够向卢锡安。
容不得他犹豫了，伊默高声叫了一声：“用凯旋号抵我们的税！”同时体内法力如同开闸放水的大坝般倾泻而出，连同储能戒指中的残留，转瞬间便挥霍一空，凝聚出几枚威力十足的符文，轰向诺提勒斯。
几枚流光溢彩的符文撞在诺提勒斯的头颅上，化成流淌的熔岩般的能量，也只是给诺提勒斯洗了个热汤浴般。但诺提勒斯忽地停住了动作，仿佛发条用尽的玩偶般陷入沉默。
抵什一税的话生效了？早知道这大个那么好说话，那还用费劲打一场……
诺提勒斯收回了握向卢锡安的手掌，转过头，两只火山口般的眼睛幽幽地望向伊默。
从他那硕大无朋的头盔中忽然喷出两道白色气流，仿佛生闷气的人重重地哼出鼻息，一阵低沉的闷吼从厚重的头盔后传出，让每个人都头晕目眩，精神一阵恍惚。
卢锡安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他从头晕眼花的状态中恢复，却看到诺提勒斯回过头，向深海走去，随着海浪、泡沫、旋涡和碎木消失不见。
结束了？
卢锡安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大块头忽然便放过了自己，正如他忽然的袭击那样毫无根由。他正想挣扎着站起，却看到从诺提勒斯消失的海底忽然开始震动。
暗流开始涌动，附近的海域就像是即将沸腾的汤锅一般颤抖不已，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冲击波传到海面，海底火山爆发般，一道又一道水柱喷发，直冲天际。
海面瞬间剧变，滚滚的浪潮携带着无可匹敌之势，奔涌而来，以惊人的速度向卢锡安等人推进，像是一头凶猛的巨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漫过一个又一个人。
撞到浪头的一刹那，卢锡安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