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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思、气、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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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忆哲突然抬起头来,“不是,我的意思是,突然冒出来的这窝卖漆器的,不是正经的生意人,有猫腻。”

云景浩戴着老花镜在图纸上勾勾画画,漫不经心地问:“能有什么猫腻?”

林忆哲说道:“单看他们的价格,的确便宜,便宜到低出了成本价。”

云景浩把眼镜摘下来,疑惑地看着林忆哲。

林忆哲继续说道:“他们的东西质量太差,那胎体,那图纹,还有那工艺,说真的,就算我们两家随便找个新学徒,做出来的东西,也比那玩意儿强。”

云景浩想了想,点点头,“看来的确是坑蒙拐骗的一帮人。用看似低廉的价格,卖出一堆废品,骗那些不懂行情的人。”

林忆哲有些担心:“他们做这行生意,肯定知道我们蜀江镇已经有我们云林两家做漆器的,并且也知道这一带的人都很喜欢漆器。他们这么一搅和,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蜀江镇的乡亲,遭罪的是我们云林两家。”

正在忙活的几个徒弟也围了过来。

“怎么说?”

林忆哲说道:“他们就是看中了我们蜀江镇乡亲们对漆器的喜欢,快速地薅走一波钱。”

“他们甩手走了,留下一批劣质漆器在我们蜀江镇,其他人来我们蜀江镇看到了,岂不是要说我们蜀江镇的漆器不行?”

云景浩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又能拿他们怎么样?这些人啊,油腔滑调、油嘴滑舌,一看也不是好惹的。”

一位年长的帮工凑过来说:“这些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坑骗,背后的实力可能也是我们猜不透的。”

有年纪尚轻的徒弟热血而愤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这里扔垃圾骗钱吧?”

云景浩琢磨了一阵,说道:“蜀江镇不大,他们卖不了多少。而且,忆哲刚才也说了,他们坑骗的主要还是那些不懂漆器的外行。真正懂的人,知道只有我们云林两家的东西,那才算得上是漆器。”

“他们骗不了多少人,顶多就把那一车玩意儿卖光。你们几个年轻人,就不要管这件事了,别到时候被人家盯上,害你们缺胳膊少腿的,会吃大亏。”

林忆哲还是无法忍受,“如果他们按劣质来卖,什么三块五块的,也能算了。偏偏他们用的是比正常价格稍稍便宜一点,来卖这堆垃圾。”

云景浩道:“那你能怎么办?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要是去揭发他们的话,能有好下场?”

年长的帮工叹息着:“像他们那种坑蒙拐骗的浑人,每个地方都有,赶不尽杀不绝,自己不去上当就行了。”

他们越是劝,林忆哲心里的反抗声就越大。

他看向眼前几位年轻的学徒。

目光交汇,各个都跃跃欲试。

云景浩看出他们的想法,严肃地黑脸,喝道:“这件事谁都不许管,不然的话,我就把他赶出去。”

逐出师门,这可是非常严重的后果。

但是!

这种话他们早就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根本不怕。

“走走走,忆哲,我们去吃冰。”

“行行行,走。”

一群年轻人起身就走了。

头发全白的老帮工凑到云景浩面前,神秘兮兮地,像告状似的。

“我看这几个兔崽子才不是去吃冰,平时连给自己买条裤衩子都舍不得,会舍得去吃冰?”

云景浩也急啊,“我看着他们长大,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吗?”

“那怎么办?”老人一脸惶恐,“还记得去年江水镇发生的那件事嘛?有人到镇上卖电筒,说是啥玩意儿太阳能,往太阳底下一放,就能充电。平常电筒卖八块,它卖十块。多少人上当啊,啧啧啧。王刚子一眼看穿是假货,往人群一站,把电筒拆开,拿出里面的小电池,当场拆穿。结果第二天,王刚子路过小巷子的时候被打瘸了腿,现在连媳妇都找不到。”

说完,他琢磨着:“不过忆哲好像不用担心娶不上媳妇,他有依依了。”

云景浩听得想吐血。

“啧啧啧,忆哲也是可怜呐,手刚废了,现在脚又要瘸了。唉,这娃命不好。”老头子摇摇头。

云景浩气得瞪眼,“他命不好?我看是我命不好!我怎么碰上你这么个会说话的老祖宗?去去去,别烦我了,忙去。”

老头子不高兴地嘀咕:“我这是帮你分析呢,你还嫌烦了。”

走出几步后,老头子忍不住回头问:“就——不管了?”

云景浩急得直挥手:“你走你走。”

老头子背着手走了,走出房间后,又幽幽地说了句:“得让我兄弟做副拐杖,到时候忆哲腿瘸了,能用上。一副哪够啊,得多准备几副,跟他一起去的人就不用了?啧啧啧,以后,我们漆园子里就全是些瘸腿的人了,想想就惨。”

这些话深深地刺激了云景浩!

管!

当然要管!

他把剩下的帮工、学徒都叫上了,就连在路边躺着晒太阳讨口的小叫花子也给拖了去。

人多,气势就足。

等云景浩带着人浩浩荡荡要去找林忆哲时,却发现那小子居然就站在两条街外一个高台上。

那高台在旧时期是个戏台,后来就废了。

有时候镇上有个什么事,需要宣传,就会用上那高台。

他云家的学徒们拿着个大喇叭,冲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一件件展示漆器。

云景浩看糊涂了,“他这是要沿街叫卖?”

他身后的徒弟们却说:“也有可能是拍卖,价高者得。”

也有徒弟说:“不不不,绝对不可能是拍卖。忆哲想干嘛?想跟那帮卖假货的竞争啊。他就算要拍卖也不是价高者得,而是价低者得。”

有人认出来,“云师傅,他手里拿的不是你之前花了好长功夫三雕一刻才做出来的《锦城园》吗?”

云景浩听得心里一咯噔,仔细一看,还真是!

“忆哲不是胡来吗?师傅要送省上参加展示活动的。”

“这要是价低者得,还得了?”

云景浩听不下去了,只觉一股火气从脚底冲上了头顶。

高台一侧,林忆哲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拆开一个小商小贩沿街叫卖时最常用的麦克风,挂在耳朵上,也加入到讲解的队伍里。

云家的小徒,抱起一个三十厘米左右高的花瓶漆器,向人群展示。林忆哲就娓娓讲起:“一件漆器,是永不褪色的华美艺术,我们要会选、会看,这样买回去才能越看越喜欢。传给下一代人,也不会过时。”

“先看胎,我们中国人的传统审美讲究思、气、神、意,思正、气定、神闲、意美。胎体正,方有方的讲究,圆有圆的规则。如果买到一件漆器,瓶口歪斜,胎体瘪凸,就说明我们选到的东西不合适。”

学徒们拿出一些素胎,比划着、展示着。

“再看色彩。色彩不管是明暗交替,还是由浓转淡,还是纯色,都要正。如果一件漆器的颜色给你的感觉是这里一坨、那里一堆,没有涂开也没有铺匀,那后面的图案还能看吗?”

为了讲清楚这个问题,林忆哲特意让人哼哧哼哧搬了好大一尊漆器大瓶。

有人看出点儿门道来,“这么大的器件,颜色都涂得这么均匀,难得啊。”

林忆哲立即说道:“不难得,我们云林两家漆器铺,所有拿出来卖的漆器都能做到。这只是基本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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