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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海上 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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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的日子岛上特地算过,所以入夜后海面风浪不大,船行的还算平稳。只是秋末已至,海风一吹,还是让人觉得冷的慌

有了来时的教训,辛夷做足了准备,各种药包药汤备了不少,所以大家比起来时要好受了些,可伤员多,能跑腿儿的人也就屈指可数

看着手里的锦盒,了无叹了口气。有些后悔答应帮冬雪送东西。可她当时抱着哭闹得厉害的迎春急的团团转,他要是拒绝恐怕得当场哭出来。

他转身往自己房间去,心想让灵通或灵童去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应该无事。想是这么想,然而房间内哪里有两个小和尚的身影,于是,他就捧着小小的盒子站在了翊阳房门口

房内没亮灯,房门却开着,有风从房内吹出来,掀动了他白色的衣摆,也送出一阵酒气。了无蹙着眉头往房间内看了一眼

她没睡,也不在书桌旁,而是曲着一条腿坐在窗台上。寝衣单薄,海风有些肆意的吹着她散开的头发,窗外微弱的光线让她的侧脸只剩一个若隐若现的剪影;她一只手懒散的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提着青瓷酒壶垂在身侧,而那酒壶的下面还躺了好几个同样的空酒壶

察觉到门口的视线,翊阳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并不见什么意外,倒像是一早就知道是他一样淡淡开口吐出两个字

“来了”

“我来帮冬雪送东西”

听见她说话了无松了口气,随即走进房间打算放下盒子就离开。可窗台上的人却再次开口道“来都来了,扶一下吧。好像喝多了,有点儿晕”

抬眼朝窗台看去,翊阳神情淡然的朝他伸出了一只手,等着他过去扶她下来

瞥了眼地上的酒瓶,了无还是走了过去。窗台不高,可外面就是茫茫大海,深不见底,万一掉下去只怕活下来的机会渺茫

见人走过来,藏在夜色中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直到了无伸手过来才落下

只要没有什么场合,他好像永远都是白色或蓝色僧衣,再找不到其它。可就是僧衣在这样一个人身上都自带几分仙气。看着落在眼里的纯白,翊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了上去,借着他手上的力道往下跳

“酒大伤身,公主还是注意些”

抓着手腕的手有点凉,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可能是他突然开口让翊阳走了神,以至于她下来时一脚直接踩在了酒瓶上,然后整个人往前踉跄,见状了无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让二人摔下去

怀里的身体凉的很,即便他已经穿着秋衫都能感受到那阵寒意,也不晓得她到底在窗台上坐了多久才会冻成这样。尽管很想开口念她两句,可到嘴后却只是提醒道“屋内太黑,小心”

翊阳抓着他的衣裳,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口。心里感叹自己都长这么大了,个头居然才过他肩头一点,也不知道这人只吃素怎么还能长到这般个子:听见了无开口提醒,她没做回应,只抬头看着他,过了许久才悠悠开口问“大师,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想渡我?”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了无有些发晕,而翊阳认真又朦胧的视线更让他心颤。可能是问的太直白,又或者他从来没区分过二者,所以一时没有答上来

见他不答,翊阳也没有追着问,只是又把头埋了回去“你来送什么?”

她的动作表明了她完全没有离开他怀里的意思,了无只能柱子似的杵在那里看着桌子上锦盒道“没看过,不知道”

“就不怕是毒药?”

翊阳只是无心一问,想逗逗他,可紧靠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翊阳便知他当真了,随即从他怀里走了出来

“逗你的,应该是辛夷做的安神香”

说完,便转身去拿。但酒喝的可能真有点儿多,走起路来整个人都在晃

翊阳酒量向来好,刚刚说话也正常,所以了无不会把她往醉这个字上靠。见她离开自己后便理了理有些乱的外衫,打算回去。只是人还没往外跨出一步,翊阳已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

“没事吧,有没有磕到撞到”

见状他哪还敢走,立刻过去检查她有没有伤到,可翊阳只是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望着他“好像真醉了,有点晕”

了无自然不会信她醉酒,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然而确实不烫

“那么不信我也会醉?”

对他的反应,翊阳觉得有些好笑,捏着覆在额头上的手举到了无眼前

“不信你摸摸脉”

了无觉得她的神态动作言语都有些反常,所以也真的捏着她的手腕开始替她诊脉。她的脉象平稳,确实不像生病的人。对此了无更疑惑,难道她真的喝醉了?瞥了眼地上的酒壶,他还是无法相信这点儿酒能让她醉

尽管光线不好,可两人离的近。翊阳躺在地上能将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他的所有表情也都落在眼里

她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他了,尤其祭天大典后更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和林渌实在太像。最初她想既然自己能重生,那么林渌是不是也重生了;可转念一想倘若林渌真的重生,那他大抵是不会愿意再见她的吧,毕竟因为她,林家连一条狗都没剩下

翊阳的视线肆意到有些灼热,让他无法忽视,更不敢与她对视。然而他视线越逃避翊阳便越是得寸进尺的看着他,让他几度想抬手遮挡。只是地上很凉,她又只穿着寝衣,再这么躺下去没病也会生出病来

若在以前,他还能心无贷的将人抱床上去,可是现在,了无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两人,越是想退,越是会更清楚的知道彼此的心意

她出征西梁时,他以为他们的路就此分岔再不会有任何交集,可当不好的消息接连送回京城时,他还是心慌了,慌到梦里都是战场的厮杀与呐喊。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是他无论怎么念经也无法平息的悲戚

中元节的相遇是久别重逢,倘若没有那场刺杀,他们应该都是平静的。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都和本意背道而驰。流言看似没有任何杀伤力,却逼的两人要彻底划清界限

花岛的重逢像上天的一个玩笑,皇上明明是想斩断这一切,然而却亲自将人送到了他身边,最终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她的双眼像极了窗外幽深而神秘的海面,勾着他想要凑的更近去看清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然而房间内挥散不去的酒味却时刻提醒着他:翊阳是醉了

视线相对时,他眼里的隐忍都落在了翊阳眼中,所以她直接伸手将人拉了下来;他的唇是温热的,让她不受控制地贴的更近,想要从他唇齿间获得更多的暖意

今天的翊阳是反常的,从他跨进房间时就察觉到了。只是贴上来的唇瓣太来凉让他舍不得推开,只是她太过主动的索取让他的理智慢慢失控,只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侥幸在那一刻疯狂生长,让他误以为他们真的有可能

“翊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带着凉意的手落在脖颈上,让了无的神智恢复了些许,按住那只意图往他衣裳里伸的手,即便忍到眼眶泛红他还是哑着嗓子问了一遍

“知道”

被吻的太久,翊阳的呼吸不稳,话音也有点发涩。她的一只手被了无握着,所以只好伸出另一只去触碰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

“眼睛真的好像”

她的指尖停在他的眉眼之上;指腹的茧触碰到他的皮肤时有点发痒,让他更加难耐;只好将那只手拿下来,然而翊阳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动作僵在了半空。愣了一会儿才迷茫的问道“你说什么?”

“你们的眼睛、真的好像”

似没有察觉到了无的反常,翊阳真的又重复了一遍,停在他眉头的手指一点点动了起来,慢慢划过他的眼睛,鼻梁,最后落在唇角,因为刚刚的轻吻,他的唇色像点了胭脂红的格外好看也格外诱惑

只是当她想再度将人拉下来时,了无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按在了地板上,冷冷开口道:“公主,你喝多了”

空无一人的甲板上,了无靠在船舷上注视着海面,只觉得心里比这海面要汹涌澎湃的多。刚刚差那么一点,他们就越过雷池;只是最后不知是心先冷下来还是身体先冷下来;他只觉得自己逃得慌张又狼狈,因此还把翊阳就那样丢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带着空灵的声音从海面飘过,那声音没有节奏却悠长动听,似深情的呼唤又似喃喃的倾诉

“那是鲸”

身后突如其来的身音打断了了无的沉思,回头一看却见花冥柱着拐慢悠悠走了过来,然后在他旁边站定,他没问了无任何问题,只是带着一脸的憧憬看着海面

“它是海里的庞然大物。”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

听了无一本正经的回话,花冥笑了两声,随即道“可能是一种吧,但鲲也好,鲸也罢,我都没见过。因为它不会靠近人类活动的地方,它只会待在没有人烟的深海”

“一鲸落,而万物生,有时候真想追着声音去海里看看,它到底有多大;大到在海里永远是一个孤单的存在”

花冥的向往落在了无耳里,却完全变了意思。满天神佛都普渡不了众生,这世间又怎么会有生命能承载成千上万的生命呢?可那如诉如泣的声音确实即孤单又伤感

那空灵的呼唤还在海面回荡,似在等着回应一般。了无也终是平下了心绪,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陶埙悠悠吹了起来

空灵和空灵柔合在海面之上随风散去,那鲸收不收的到这回应不知,可还躺在地板上的人却是听见的

了无离开的身影可以用惊慌来形容,像个做错事而害怕受罚的孩子一样落荒而逃。听着脚步声渐远,翊阳嘴角终是泛起了苦涩的笑意,她伸手挡去自己的所有视线,让自己完全溶于这黑夜之中

我想你是他,却又不想你是他;但如果你真的是他,知道我是谁后,还会这样待我吗?

曲终人散,许多故事本就有遗憾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在下就送这里了;剩余的归程祝公主一路顺风”

道完别,花岛的船便是一刻不停的启航返回,翊阳站在码头凝视了一会儿也开口下令道“出来比预计久了点,我们分开回去”

“好,你自管带人先回去,我能行的”

月华胳膊虽还吊着,可她知道京城的局势瞬息万变,由不得她们拖,公主必须尽快回去

翊阳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对刘洋开口道:“我带双喜、辛夷和夏风先走,你们只管按来时的样子走。拿着我的印信,如有万一直接就近城池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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