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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杜如晦坚守泾州 段志玄破敌高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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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刘感中计被擒后,唯求一死。见薛仁杲却不怒反笑:“小子,你运气。先帝临终劝朕凡事以宽大为怀,故朕饶你不死。”说着将目光转向众俘虏,大声喝道,“都给我活埋了,再将死者堆起来筑为京观。”

刘感闻言,更加顿足大骂:“薛仁杲,你这嗜血阎王,杀了爷爷,放过众将士。”

只见薛仁杲忽作色道:“把他押下去,我留着有用。”

随即率军来到泾州城下。安营已毕,薛仁杲便令人将刘感押到大帐,对他道:“你本当万死,朕念先皇临终之前要朕多行仁义,故饶你不死。你且到泾州城下告知城内,李世民所率援军已被我全歼,令他们速速开城投降。朕不唯不要你性命,反可赐你高官厚禄。”

只见刘感低头沉吟片刻,忽抬头长叹一声道:“人生在世,不过功名利禄也!罢了,我愿从陛下之命。”

薛仁杲大喜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将军早该如此。”

次日天明,薛仁杲率着军队来到泾州城下,令人押着刘感直到城门前向城上喊话劝降。却不料见刘感仰头高声喊道:“城上听着,秦王已率数十万大军四面来援,你等需坚守城池,秦军必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秦军听了,忙令人将刘感拉回秦军。薛仁杲早已怒不可遏,便令人挖了个坑,将刘感推到坑内,埋至膝盖,然后调来一百弓弩手,对着刘感百箭齐射。只见刘感仍一直骂不绝口:“薛仁杲恶贼,你死期将近……”

渐渐骂声变低,忽将头一垂,一缕英魂出窍,将军为国捐躯。薛仁杲见状,犹自怒气未消,便要舞枪上前再刺刘感几枪,以泄心头之恨。恰在此时,只见泾州城门大开,一支军马刚刚杀出,便有一箭射到,只可惜薛仁杲远在箭矢射程之外,这一箭虽是强劲,仍不免沉沉下垂坠于薛仁杲马前。薛仁杲虽未被射中,却也惊出一身冷汗。抬头看时,但见一将,胯下枣红马,手中一张宝雕弓,飞驰而来,正是神射将军李客师。薛仁杲虽是骁勇,却也被方才一箭射得惊魂出窍,急忙退马隐身军中。那李客师纵马疾驰之际,早将三组连珠箭射出,便有九名秦军将士跌落马下。就在秦军惊魂未定之际,李客师已经一马杀到,一杆大枪风车般空中乱转,便见又有数人跌落马下。在他身后,早有公孙武达抢到刘感尸体前,拖住后臀奋力一拔,便将尸体拔起,随即对着李客师喊了声:“三爷快走!”回马便走。李客师听到喊声,将手中枪一抡,逼退敌军,也回马撤向城去。城上早开了城门,放李客师等进去。薛仁杲见客师二人往来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得怒火上撞,立即传令三军攻城。秦军得令,立即发出阵阵呐喊,响彻云际,一时间黑压压一片逼向泾州城。城上箭矢如雨,滚木乱放,秦军却视若无睹。但见有的秦军高搭云梯与城内唐军对射,有的将士蚁附而上,爬向城头,果然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城上的李叔良见此情景,直吓得两排牙齿相撞,一张大嘴难合,一时竟不知所措。一边的杜如晦见了,便劝道:“殿下不如且到帅府坐镇,此处交给下官如何?”

此时的李叔良哪里还顾得上颜面,忙道:“你且在此指挥守城,本帅且去坐镇帅府。”

便匆匆离开城头。杜如晦这才放手组织将士阻击敌军。秦军虽攻势如潮,却在杜如晦巧妙指挥和守军英勇阻击之下,一次次败退下去。看看天色渐晚,薛仁杲只好传令撤军。

一连五天过去了,秦军每天都要对泾州城发起七八轮攻势,每天似乎城池都要被攻破,但每次危机却都被杜如晦巧妙化解。可李叔良见守军击退了敌军,又恐守住城池,功劳尽归了如晦,又怕城池陷落,无人告知,自己被薛仁杲擒了;可来到城头,见到敌军如潮水般向城上涌来,却难免惧怕,真个是胆战心惊,昼夜难安。只觉得死神将近,却又不想死。思来想去,不由得心生一计。这天晚上,当唐军再次杀退秦军归来后,李叔良设宴款待众将。酒过数巡之后,他开口道:“本王见敌军攻势甚猛,如此下去,只恐泾州早晚必会陷落,我有一计,可杀败敌军,保泾州安如泰山。”

众人闻言,心中诧异:“不知殿下有何妙计?”

叔良道:“今夜可去劫寨,一举破之?”

杜如晦闻言,立即表示反对:“薛仁杲善会用兵,岂能不加防备。大王且不要妄动。”

叔良道:“杜大人差矣!本王已经算定,数日来我军只守不攻,薛贼必生骄怠之心,且贼军白日久战力疲,晚间必定无备。我军若出城劫寨,必百战百克。”

杜如晦忙又劝道:“大王若去劫寨,泾州危矣!”

叔良忽怒道:“杜大人不从我计,莫非有二心乎?你且休多言,只管依我将令!”

杜如晦闻言,不觉一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叔良道:“众将听令,今夜三更便可出城劫寨。公孙武达可率军五千由西门杀出,直闯贼军主寨,务必生擒薛仁杲。李安远将军可率兵三千由北门杀出,杜大人率兵三千由南门杀出,本王与客师由东门杀出,以分贼军之势。党仁弘、侯君集二位将军可率余众守城。”

杜如晦闻见叔良如此安排,猛然醒悟:原来这厮要逃。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把心一横,对叔良问道:“殿下既要一战破敌,何不令客师率骑兵直闯贼军主寨?莫非殿下有弃泾州突围之意。”

如晦话一出口,众将不由得恍然大悟:李客师乃是泾州军骑兵总管,所部都是骑兵,且东门又恰好通往长安方向,李叔良尽率城中马军出东门不是要逃又是为何?李叔良见问,登时心虚,把嘴张了几次,方才道:“你这厮怎敢侮慢本王?本王自有主张,你只管听命便是!”却不料杜如晦忽转向李安远、侯君集道:“殿下定是醉了,且扶殿下到下处安歇。”

说罢,把双眼死死盯住二人。侯君集会意,起身上前扶住叔良道:“殿下果是醉了,末将扶殿下回去安歇。”

李叔良大惊,挣扎着嚷道:“本王没醉!没醉!”

这时,李安远也醒悟过来,上前不容分说,拖起叔良向外边走。

如晦又对李安远、侯君集如晦道:“好好服侍殿下,直到酒醒。”

李侯二人道:“末将明白!”

众将见此情景,莫不明白:杜如晦这是将长平王软禁了。多数人在暗自庆幸之余,不免替如晦担心。内中也有几位长平王心腹,却也不敢作声。这时,只见杜如晦从容开口道:“各位将军,如若酒足饭饱,便请早些回去安歇,明日还有苦战等着各位。”略顿又道,“如晦只望列位将军凡事以国家为重。”

众将闻言,哪还管什么饱饿,便纷纷起身离去。只有李客师与公孙武达留下未走,客师上前道:“今日之事……”

如晦忙道:“此事风险过大,你与武达休参与,以免累及药师先生。”

客师与武达这才明白如晦用意,忙告辞退下。待客师与武达走后,如晦略想了想,便令人唤来党仁弘吩咐道:“你且去替回君集、安远,让二人速来见我。你去后只与长平王饮酒,切莫令其出门。”

党仁弘领命而去,过不多时,只见李安远与侯君集来见,如晦对二人道:“我若不如此,则泾州危矣。若是泾州失陷,则大唐危矣!还望二位与如晦同心协力,度过此劫。”

李安远道:“大人敢作敢当,端的令安远钦佩。”

侯君集道:“大人所为虽是,只是将士未免心中疑虑,且军中亦有几位长平王心腹,恐是隐患。大人应有所处置,以免动摇军心。”

如晦道:“我正为此请二人前来,今日你二人只需如此如此……”

二人领命而去。当日李安远便亲自把守西门。天至三更,不见有动静。李安远便令人先下城暂歇,只留下三五心腹观望敌情。带众人退下,李安远却引出一人,悄悄缒下城去,藏在隐蔽处。待天蒙蒙放亮之际,那人便来到城门前叫门:“我乃秦王所派使者,快快放我入城。”

李安远一见,不敢怠慢,立即放他入城,来到官衙。“使者”见过杜如晦,然后道:“今有秦王亲笔密令,需当长平王殿下与杜如晦大人之面宣读。”

杜如晦闻言,急令李安远请出长平王,使者当众宣读秦王将令:“今贼势猖獗,泾州安危,事关大局。长平王不习军旅,已致百里川之败。当即将泾州军务移交杜如晦执掌。长平王可待贼军解围之日,返回豳州。”

读罢,将令书交给长平王。长平王接书信看时,果是秦王笔迹。原来杜如晦久在秦王身边,颇能临摹秦王书法,且长平王已被昨日之事惊吓得胆都裂了,哪有心思细加审视,便不怀疑。只得将主将印信一并移交给杜如晦。众将士见秦王已令城中军务皆由杜如晦掌管,无不心定。在抵御秦军进攻时,益发奋勇杀敌。薛仁杲又一连攻城数日,不但未能攻下泾州,反被李客师与公孙武达不时杀出,伤了许多人马。到了夜间,如晦又不时放炮击鼓大开城门,似要攻寨。待秦军整队来战时,城内却又偃旗息鼓,没了动静。把秦军扰得寝食难安。对于荆州的围困未免懈怠下来

杜如晦见秦军对泾州的围困懈怠下来,便修书一封交于心腹之人,令他乘乱离了泾州城,星夜送交秦王。

却说秦王统军来到豳州,每日加紧练兵。这一日,忽有人来报;刘感在百里细川覆军身亡。秦王大惊,急召群僚商议,房玄龄叹道:“不料败讯来得如此之快。”

秦王道:“今阵法虽未练成,却已堪一战。泾州既危,我等不可再留此坐待,当急发兵趋泾州。”

房玄龄又道:“今西秦屡胜,士气正旺,且我军阵法又未大成。殿下若直趋泾州与之野战,恐胜少负多。殿下莫若先克高墌而守之。薛仁杲甚重高墌,必统大军来救。如此我军可有三利:其一,泾州之围自解。其二,贼大军若至高墌,克明可据泾州扰其粮道,其三,我军先到战地,则可先择险要之地,深沟高垒,勿与其战。待其粮竭气衰,即可一战破之。”

长孙无忌道:“我闻高墌秦军虽仅一万,但地势险要,攻之不易。今泾州新遭刘感之败,士气低迷,实有累卵之危。倘若薛仁杲先破泾州而后来救高墌,如之奈何?”

房玄龄道:“我有一计,可令薛仁杲必解泾州之围来救高墌。”

说着对秦王附耳一番。只见秦王喜形于色道:“此计甚妙!”

于是整顿队伍,开赴泾州。这一日,大军正行进之际,忽有杜如晦派人前来送书。秦王忙打开书信看时,只见书信中写道:

长平王不习军旅,自来泾州,擅作威褔,不听众将良言。前已致百里川之败,后又设弃泾州之谋。属下恐泾州一失,大唐危矣,故斗胆冒弥天之罪,矫殿下之教令,取长平王印信,暂掌城中军务,以坚泾州之守。今三军用命,城池暂安,殿下不必忧虑。属下自知虽百死不足以赎此罪,然犹望殿下暂且隐忍不发,待薛贼破亡后,属下虽肝脑涂地,亦无所怨也。

秦王读罢,先把书信递给玄龄、无忌传看,又向来人问明详情,忍不住长叹一声:“克明真乃社稷之臣也。”

玄龄也不禁赞道:“如晦敢作敢当,胜玄龄百倍也!”

无忌却道:“如晦所为虽忠义可嘉,只是长平王乃皇上钦点之人,恐日后皇上必定怪罪。”

秦王道:“事关国家安危,哪里顾得许多!凡事自有世民一力承担。”随后又道,“今泾州虽安,但大军既已开拔,不可中止,只管继续前行。”

这日大军经过高墌,秦王只留下段志玄率兵一万,择险要之地安营扎寨,大军却绕过高墌城,继续开往泾州。次日,段志玄便率军来到城下挑战。城内守将牟君才率众登上城头观望,只见段志玄在城下高声挑战:“城上贼众听着,我乃唐军大将段志玄是也!有敢送死的,速来出城一战。”

城上众将见志玄人马不多,便有人道:“唐人怎敢藐视我军?可出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马上又有人道:“只怕其中有诈。”

牟君才微微一笑道:“段志玄乃当今虎将,常能以少击众,不可轻敌。但他若当真欲求战,当隐身军中以示弱,岂肯直至军前自报姓名,唯恐我等不知?此乃欲震慑我军心,使我不敢出战也。我料李世民留段志玄于此,只为保护粮道也。”

说罢,对着段志玄高声道:“段将军,久闻你大名,牟某本欲出城与你决一雌雄,无奈我大秦皇帝有旨,只令牟某守城,不许牟某出战。牟某不敢违抗圣旨,恕不从命了。”

段志玄被气得暴跳如雷,连声大骂:“狗贼,速来决一死战!”

牟君才却不再答话,任凭唐军在城下叫骂,只是不肯出兵。看看天近午时。牟君才便传令将士从速吃饭,然后准备出城交战。又过不到半个时辰,唐军果然人马扰动,开始撤军。牟君才急传令打开城门,攻击唐军。这边唐军正撤离之际,忽见城内秦军潮水般涌出城门,直冲过来,顿时队伍大乱。段志玄忙回身阻击秦军,只见他双锤起处,早有数人被砸成肉泥。却见敌军不仅不退,反而愈发攻上前来。再回头看时,唐军已被秦军杀得四散奔逃了,便也回马逃走。可牟君才哪里肯放?率军之追杀出十余里。正要收兵回城,却听得两侧山中鼓声震天,旌旗遍野,从四面包围过来。随即便见段志玄已率军返身杀回。牟君才大吃一惊,忙下令撤军,却早被志玄杀入军中,但见其麾下将士人人奋勇,在秦军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秦军顿时返身奔逃。牟君才喝止不住,只好随着众人逃去。行不二三里,却被一支军马杀出拦住了去路。为首三员大将,正是柴绍、刘弘基、窦琮。牟君才见状,不由得内心大惊:“此番定是休矣!”

只得硬着头皮率军杀了过去。却不料两军相交之际,柴绍等只是略一交锋,便让过了牟君才。牟君才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便率军一阵冲杀,突出重围。再看身边,不过只有一二千人马。也顾不得围内将士死活,只管一路逃回高墌城内。其余秦军被唐军重重包围,又见主将逃去,大多缴械投降了。有不肯降的,大多战死、被擒,突围逃脱者不过二三百人而已。

书到此处,作者需做出交代:柴绍等为何轻易让牟君才突围而去?原来这就是房玄龄的妙计。此番唐军来高墌,为的是诱使薛仁杲弃攻泾州,来救高墌。但高墌地险城坚,守军众多,一时必难攻取。故此薛仁杲有可能会先攻泾州,然后再来救高墌。故此房玄龄设计诱使牟君才出城,以便大批歼灭高墌守军,使之无力固守。但若真的杀了牟君才,攻下高墌城,薛仁杲再来高墌也就没有多大意义了。而房玄龄所以要歼灭高墌守军主力而放走牟君才,就是为了让他逃回城去,以残兵败将守城。使得高墌城仍在秦军手中,唐军却围而不攻,薛仁杲既担心高墌失守,便不得不急来救援。

牟君才逃回高墌后,清点人马,发现随自己逃回的将士不过一二千人,加上原本留下守城的也不过三四千人,情知以这一点人马,要守住高墌,实属难于登天。但也别无他法,只得立即派人到泾州求援,同时整顿军马布置防御。却见唐军只是将高墌城围得水泄不通,并不攻城。

数日后,薛仁杲果然率大军赶到高墌。唐军见薛仁杲大军已到,便先撤下围城军队,据险安营与秦军对峙。次日,薛仁杲便率军来到唐军寨前挑战。秦王登上敌楼,举目观望,但见西秦军马黑压压铺天盖地,足有十几万。旌旗招展,衣甲鲜明,刀枪曜日,队列严整。军前数千铁骑簇拥着一张黄罗伞盖,下面一人,胯下千里驹,身着黄金甲,身高九尺,杀气腾腾,正是西秦新皇帝薛仁杲。秦王微微一笑道:“仁杲兄别来无恙!”

寨外薛仁杲闻言,恶狠狠道:“李世民,速来就缚!”

秦王笑道:“兄长远来疲敝,小弟胜之不武,纵然擒了兄长,却难免坏了名声。你且休养百日,然后你我再决战不迟。”

薛仁杲冷笑道:“李世民,你也素有英雄之名,何以一见到朕,便没了胆气?”

秦王笑道:“你我二人,早在扶风之战便见了雌雄。至于乘人病重,暗施偷袭之事,小弟鄙而不为。”

薛仁杲闻言大怒:“乳臭小儿,休得花言巧语。不如你我单独决一胜负。若是你侥幸胜了,朕即刻退兵,永不侵犯唐境。若是你为朕所败,便即刻归降于朕,朕可饶你不死,如何?”

秦王哈哈大笑:“仁杲兄好生健忘,你我二人早在伏虎岭上便决出了雌雄。今日又要单挑小弟,莫非另有诡计!小弟倒也不惧。只是今日若乘你之危,实恐日后为世人耻笑。”

其实,伏虎岭一战,秦王与薛仁杲并未分出输赢。但他明知此时自己一旦出战,便不可能只是二人单挑,势必会导致一场大战,而此时决战又不利于唐军。但他若不出战,又难免显得自己胆怯,有损本军斗志,故此提起伏虎岭之事。因为当时二人虽未决出胜负,但此时两军将士又均未在场,他这么一讲,很容易让人感到当时自己取得了优势,从而起到打击敌军嚣张气焰,鼓舞本军斗志的目的。寨外薛仁杲闻言,不由得火往上撞,顿时厉声骂道:“你这厮怎敢颠倒黑白,蛊惑人心!速速出寨一决高下!”

秦王又笑道:“薛兄欲找死,何须急于今日!”

气的薛仁杲纵马便要上前闯寨,却被一旁的大将宗罗睺拦住。薛仁杲便令宗罗睺挥军攻寨。霎时间,西秦大军便如同饿狼扑食,攻向唐寨,却被寨中一阵箭雨射来,顿时死伤一片。薛仁杲虽然脾气暴躁,却非一勇匹夫,见此情景,料知强攻大寨,对本军不利。便急忙喝令停止攻寨,只令人在寨外百般叫骂,激秦王出战。

唐寨之中,秦王却对秦军的叫骂声充耳不闻。倒是唐军众将忍不住羞愤难当,段志玄首先上前请战:“末将愿出寨取薛仁杲首级。”

秦王瞪了他一眼道:“退下!”

其他众将也都众将纷纷上前请战,要雪上一次高墌战败之耻。秦王道:“近来我军连败,难免心存怯意。薛仁杲乘屡胜之威,利在速战。且他率大军至此,所需粮草甚广。我只需按兵不动,与之对垒,又令泾州军劫其粮道。不出百日,彼必粮乏气衰,我破之必矣!你等休要多言,只管坚守营寨。违令者斩!”

众将闻令,只得各自坚守不出。回到帅帐后,秦王又对房玄龄道:“今薛仁杲率大军到此,虽必留军于泾州,料其非克明之敌。可遣使到泾州令克明速破泾州秦军,断其粮道,破敌必矣!”

房玄龄道:“殿下纵不遣使前往,克明也必会如此。只是长平王尚在泾州,恐有不测。”

秦王道:“可令使者传我之命,令克明早送长平王到军中。”

于是派人前往泾州传令。

且说到了泾州,杜如晦便令人护送李叔良来到高墌唐营,自不必提。当晚,杜如晦便派出五千兵马分成五支队伍,轮番击鼓向西秦营寨进军。行至半途,却又返回。随后又将李客师、公孙武达、李安远唤到身边附耳吩咐一番。

原来薛仁杲率大军赶往高墌时,令薛仁越率兵二万留于泾州,以防城中兵马出城来劫本军粮道。当晚西秦寨内游哨听到击鼓之声,忙报知薛仁越。薛仁越闻报,以为杜如晦又是故技重施,故此也未加防备,只派出几支游哨在寨内外巡视。却不料此番果真有一支唐军铁骑直闯营寨而来,为首一员猛将,正是唐将公孙武达。只见他手持双锤来到寨门前,只三五锤便砸烂寨门,率着兵马闯入寨内。秦军游哨急上前抵挡,被公孙武达手起锤落,砸倒十数人。游哨顿时一面四散逃奔,一面发出警报。待薛仁越出了寝帐率着数百亲兵赶来时,公孙武达早已率领麾下一千骑兵杀入寨内。薛仁越挺枪敌住公孙武达,双方一场大战。这时,秦军将士也一个个盔歪甲斜地纷纷赶来加入战斗。正厮杀之间,却见寨外火光大作,杀声四起,一队队唐军闯入寨内,西面为首一将,正是李安远,北面一员大将,正是李客师,东面是党仁弘,南面是侯君集,一齐呐喊着杀将过来。秦军在唐军的冲杀之下,丢盔卸甲,抱头鼠窜。薛仁越见状,忙弃了公孙武达,赶上去喝止溃散军兵。不料李客师却一马杀到,对着薛仁越举枪便刺。薛仁越只好摆枪应战。二人战不十合,薛仁越身后便有一队亲兵涌上来护住薛仁越,来战李客师。客师便将那手中一杆大枪舞得风车般翻动,只见枪影闪处,敌军早已倒地一片。薛仁越见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道:“人言李客师英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登时没了斗志。这时,又听得寨外号炮震天,战鼓动地。不断有唐军涌入寨内。秦军眼见唐军越来越多,哪里还有半点斗志,不是四散逃命,便是干脆缴械投降。薛仁越眼见大势已去,只得在众亲兵的保护之下杀开一条血路,逃往高墌。杜如晦组织得胜之军追杀了二十余里,方才收兵回城。随即又布置人马,阻断敌军粮道。

却说薛仁越逃至高墌,薛仁杲得知薛仁越兵败,不由得大惊失色,对薛仁越道:“你败军到此,泾州唐军必派兵断我粮道,这岂不是坏了大事。”

薛仁越道:“都是愚弟一时大意,误中了杜如晦奸计。愿兄长再拨给愚弟二万人马,前往泾州,必生擒杜如晦,将功赎罪。”

这时,宗罗睺也道:“陛下所虑极是,只是晋王远来疲乏,不可再去泾州,还是让臣率军前往吧。”

薛仁杲沉吟片刻,道:“杜如晦诡计多端,你二人恐非其对手。且兵分则势孤,不利于我军与李世民决战。我军粮草虽不甚多,但高墌城内尚有些积蓄。朕料李世民远道来此,粮草亦不会很多。派兵护我粮道,不如去劫唐军粮道。近者唐军屡败,原本士气低迷,若又知粮草被劫,必定军心大乱,我军破之必矣!”

薛仁越等众将闻言,都称道:“陛下神算,我等不及。”

薛仁杲心中得意,便令翟长孙、浑干二将率兵一万,声言前往泾州保护粮道,暗中却绕道去阻截唐军粮道。

却说唐军营中,秦王探得消息,说秦军有一万余人到泾州一带去保护粮道。秦王闻报,不禁内心疑惑,对房玄龄、长孙无忌道:“泾州有兵马二万余,且秦军刚败于克明之手,何以竟仅率军一万去护粮道,难道他们不惧克明乎?”

长孙无忌道:;“依殿下之意,莫非其中有诈?”

秦王微微点头,把目光转向了房玄龄。却见房玄龄低头沉思,半晌不语,忽然大悟道:“是了!是了!”

秦王忙问道:“莫非玄龄已识破其诡计?”

房玄龄道:“我料薛仁杲必定明里宣称派军前往泾州保护粮道,实则是去劫我粮道。我军原本屡败之后,士气不振,倘若粮草被劫,则大势去矣!”

长孙无忌道:“薛贼果然手段毒辣。”

秦王却连连点头道:“我屈指算来,今日当有一批粮草运到。我已令窦轨、窦琮叔侄二人于粮道之上严加保护。但玄龄既有此一虑,当再派人增援才是。”

沉思片刻,又道:“秦军勇将众多,恐只有志玄前往,方保得万无一失。”

长孙无忌便道:“此次所运粮草,关系重大,需派志玄前往。”

秦王便将段志玄唤来,令他率铁骑二千,前去保护粮道。

长安通往高墌的官道上,一支押运粮草的唐军正匆匆而行,运粮车辆加上押运人马迤迤逦逦竟绵延了十几里长,为首之人,正是马三宝。行走之际,却见前面一阵烟尘大作。正骑在马上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马三宝立时瞪圆双眼,抄起大斧,对众将士道:“儿郎们,准备迎敌!”

唐军将士顿时各个振作精神,准备迎战。待这支军马来到近处,却是唐军队伍,为首两员大将,一位是军中名将窦琮,另一位是他的叔叔窦轨。见到马三宝,便拱手拜道:“我等奉秦王之命特来接应马将军。”

马三宝也拱手道:“原来是舅爷,多谢了。”

于是众人合兵一处,继续赶往高墌。又走不多时,发现前面烟尘又起,马三宝道:“秦王殿下莫非信不过我老马?为何接连派人马增援?”

窦琮却道:“秦军近在咫尺,我等不可大意。”

便派出游哨迎前设防,果见迎面而来的都是唐军旗帜,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料再走近时,却发现对方将士疾速闯将过来。窦琮与马三宝都是久经沙场之人,见此情景,顿感势头不对。窦琮急纵马迎上前去问话,却见迎面一将杀到,挺矟刺向自己面门,正是秦军大将浑干。窦琮大吃一惊,忙摆刀架开,二人顿时杀作一处。这时,马三宝也率军及时阻拦住敌军。窦轨则急令粮车退后,以免不测。可就在此时,却见后面又扬起一阵烟尘。窦轨见状,忙纵马赶到后军,只见一支骑兵,直奔押粮队伍闯来,为首大将正是秦军猛将翟长孙。窦轨急挥军拦阻,却早被翟长孙一马杀到,一连挑了七八位唐将。他身后的秦军乘势直闯过来,只见他们各个手持火把,待接近唐军后,便乱纷纷掷向运粮车辆。窦轨见状,便料知秦军并非意在抢粮,而是要烧粮。不由得心中大惊,急一面令人将粮车后撤,一面挥军阻拦。却为时已晚,有的火把已投到粮车之上燃烧起来。窦轨急分军救火,翟长孙却又率军直压过来。眼见形势危急,却见远处一彪铁骑直撞将来。他们迅速插入两军之间,将秦军拦在押粮军之外,随即如一群猛虎扑向秦军。秦军猝不及防,顿时纷纷后撤。窦轨举目看时,只见为首一将正是段志玄,他见到窦轨,便口中高喊:“窦将军,速去灭火救粮!”便一马当先冲向敌军。

在段志玄的鼓舞下,唐军便有如一面城墙直向秦军倾压过去。秦军在他们的猛烈攻击之下,顿时乱纷纷败退下去。翟长孙见这支唐军来势凶猛,急忙一面喝止队伍不得后退,一面亲自赶到军前阻击唐军。不料刚刚来到军前,却被志玄一马杀到,舞双锤迎面便砸。翟长孙忙摆矟招架,二人登时杀作一处。翟长孙虽勇,却被段志玄逼得连连后退。唐军将士见主将得势,益发英勇冲杀。刚才那些气势如虹的秦军骑兵,在这种猛烈的攻击之下,顿时队伍凌乱,纷纷后撤,不一时便将秦军逼得远离了粮车。窦轨乘势指挥将士将已被点燃的粮草车辆与其他车辆隔离灭火。所幸被点燃的粮车不多,很快便被隔离。此时两队骑兵却厮杀正酣。秦军在挡住了唐军第一个冲击波后居然稳住了阵脚,向唐军发起反攻。而唐军在段志玄的率领之下,哪肯后退半步。但见两支队伍你来我往,这一边如群狼围猎,那一边如饿虎扑食,直杀得天愁地惨,日月无光。窦轨有心相助,又恐粮草有失,便分兵一半护住粮草车辆,自己却率另一半人马加入战斗。秦军与志玄军交锋,本已显得吃力,此时又见有唐军增援,顿时抵敌不住,不一时便四散而逃,翟长孙哪里喝止得住!恰在这时,却见段志玄舞锤直逼过来,翟长孙只得舞矟再战志玄。这翟长孙原本便对志玄心存三分忌惮,此时见本军已乱,更加没了斗志,勉强斗了十来个回合,拨马便走。其余将士见主将败下,登时崩溃。志玄率军一阵追杀,方才返回。这时,窦琮等也已杀散浑干之军,众人护着粮车,一路赶至高墌唐营复命去了。

却说翟长孙一路逃回高墌,半路上遇到浑干,二人合兵一处,回到秦军大营,向薛仁杲请罪。薛仁杲得知详情,料知自己的劫粮之计已被秦王识破,有心迁怒于翟长孙和浑干,却爱惜二将骁勇,不忍治罪。只好装出一副宽容大度之态,道:“胜败兵家常事,尔等不必自责。”

却不料祸不单行,翟长孙与浑干刚刚退下,又有人来报押粮官浑武在帐外求见。薛仁杲闻言,立即传旨宣浑武入帐。不一时,只见浑武灰头土脸,左肩还带着伤步入大帐。原来这浑武即是浑干的胞弟,亦是秦军中着名猛将,故此薛仁杲才让他押运粮草。却不料行至半途,被李客师与公孙武达截取了粮草,还被李客师射了一箭。浑武自知罪过不轻,见到薛仁杲便拜倒不起:“臣自知罪大弥天,但贼将着实厉害。尤其是那李客师,箭出如同长了眼一般,端的箭无虚发。臣等虽舍命护粮,却终究非其敌手。还望陛下恕罪。”

此时的薛仁杲,内心不由得一阵绝望袭上心头,继而一阵怒气填胸,忍无可忍,突然大吼一声:“没用的杀才,朕要尔等何用,拉下去军法从事!”

话音刚落,早有人上前拉住浑武拖向帐外。众将闻令,不由得各自心头一抖,浑干踌躇片刻,正要上前为弟弟求情,却发现薛仁杲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直盯着自己,道:“有敢为浑武求情者,杀无赦!”

浑干不由得心头一凉,忙止住了脚步,两眼清泪顿时在眼圈打起转来,忙低下头去,不敢多讲出一个字来。过了好一阵,薛仁杲才慢慢冷静下来,对众人道:“今日之计,若不派人困住泾州,则粮道难通;若派人围困泾州,则兵分势弱。不如一面催促折墌速运粮草,一面退军回泾州如何?”

这时,宗罗睺道:“两军交战,利进而忌退。且我军优势,不过屡胜而气盛耳。今若临阵而退,必定影响三军士气,则我优势尽矣!不如暂回折墌,待机而动。”

薛仁杲闻言,低头不语。好一阵才道:“唐军占据关中,实力远胜于我军。今其方经高墌之败,士气未复,正是我军灭唐之机。倘若此时撤军归国,使之有喘息之机,日后再要兴兵破之,只怕就更加难如登天了。”

这时,旁企地出列道:“我有一计,可破唐军。”

薛仁杲忙问道:“大酋长有何妙计?”

旁企地道:“今李世民连连得手,必定心骄懈怠。陛下何不乘机袭其大寨。”

薛仁杲连连点头道:“大酋长之计正合我意。”

于是,命翟长孙、薛仁越、旁企地各率一支军马分别去夜袭唐军营寨。得手时,便点起三堆火为号,通知薛仁杲,薛仁杲便率军赶去增援。

却说当日傍晚,秦王来到大寨巡视,忽听得从敌寨方向传来一片鸡鸣猪嚎之声。秦王不由得心头一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房玄龄道:“今晚敌军甚是异常,莫非要有何举动?”

房玄龄道:“若非连夜撤军,定是前来袭营。”

秦王沉吟片刻道:“薛仁杲生性悍勇,喜进恶退,且近日我军屡捷,彼必以为我有轻敌之意,今夜当来劫寨。今我应敌之策有二:一是令各营严加防备,使之无功而返。二是于寨内设伏,一举破之。”

房玄龄道:“今敌军粮道已断,正欲与我决战。不如坚守营寨,待其粮尽气衰,然后与之决战。”

秦王觉得有理,于是传令各营,务必严加防备,以防敌军今夜前来劫寨。

当日天交二更,薛仁越、翟长孙、旁企地各率一支军马悄悄来到唐营。但见唐营内鸦雀无声,不由的内心大喜,一声令下,冲向山坡上的唐寨。

不知秦军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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