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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朱瑾手刃徐知训 张格拥立王宗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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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昇州。

昇州刺史、徐温义子徐知诰,镇守昇州已经五年,他放开手脚大干,将昇州经营得十分繁华。

因府库充实,遂征集民工,修筑城池,十分坚固。又修筑官府衙署房舍,非常华丽。

齐国公、镇海(润州)节度使徐温,前来昇州视察,喜爱昇州市井繁华,百业兴旺。

镇海军行军司马、常州人陈彦谦,建议徐温把昇州升级为镇海首府,将节度使衙门从润州搬过来。

徐温大喜,从之。

命陈彦谦为镇海(昇州)节度判官。徐温只管大事,其他例行公务,都交由陈彦谦全权处理。时人皆称赞镇海道政治清明、治安良好。

从前,南北朝时代,建康乃是南朝京城,又是扬州州治所在,一向是南方最大城市。隋灭南陈,隋唐两朝刻意打压建康,废建康为江宁县,又名上元县,隶属润州。扬州州治则迁往广陵。

然而,建康毕竟兴盛了几百年了。此地龙盘虎踞,帝王之气难消,唐朝时又恢复旧时气象。在隋唐时,人称江宁为“六朝古都”,文人墨客对此地倍加青睐。

唐朝末年,唐僖宗时,赵晖占据江宁,奏请朝廷设立昇州,州治设于上元县。见第三十八回。

如今,昇州终于再次崛起,压倒润州,成为江南第一大都会。

徐知诰求镇宣州,徐温却不准,命徐知诰为润州团练使。

徐知诰私下很不开心。

幕僚宋齐丘提醒他道:“徐知训在扬州傲慢凶暴,早晚要出事,润州与扬州,只隔了一条长江,这是上天的恩典,你应该感激才是!”

徐知诰频频点头,立刻前往润州上任。

相传,徐知诰出生时曾有异征。他家里有一棵赤梨树,结了一个梨,有人头那么大。其父邀请邻居一起来分吃,切开后,有一条赤蛇从梨中爬出,窜入其母刘氏榻下,刘氏就此得孕,满月而产一子。后来,此子被杨行密掠去,转拜徐温为义父。

徐温之前做了一个梦,站在水边,水里有很多条黄龙。有一仙人对徐温说:“你可随便捉一条去。”徐温乃下水,捉得一黄龙,次日即得到这个义子,所以对他格外垂爱。

却说徐温长子徐知训,凭借父威,累任至内外马步都军使、昌化节度使,兼同平章事,位高权重。然而他为人骄傲凶暴,荒淫无道。他又好色,遇有姿色的妇女,千方百计也要赚取过来。

知抚州李德诚,家有歌女数十人,徐知训听说后,即修书一封,派人送给李德诚,向他分肥。

李德诚覆书道:“寒舍虽有数位歌女,都又老又丑,有的甚至生了儿子,没有资格侍奉贵人,容我为你物色更年轻貌美的女子。”

徐知训得书大怒道:“他连歌女也不肯给我,我一定要杀死他,并他元配的妻子都弄来上床!看她是不是能逃脱我手掌心!”

李德诚闻之,大恐,急忙购买了几个娇娃,献给徐知训,徐知训方才罢休。

吴王杨隆演,年才二十二岁,懦弱无能。徐知训一点君王臣属的礼节都不讲,曾经多次戏弄吴王。

一日,徐知训与杨隆演一起饮酒,徐知训喝得酩酊大醉,竟然迫使杨隆演下座,与伶人一起演戏,还让杨隆演扮作苍鹘,自己扮作参军。什么叫作参军苍鹘呢?

原来当时伶人演戏,参军苍鹘是个保留节目。一人穿戴整齐,气宇轩昂,叫作参军;一人头发扎到头顶,身穿破衣服,手拿一顶烂帽子,在参军后面跟着,像仆人一样,叫作苍鹘。其实就是主角与配角、英雄和小丑。

杨隆演不敢违拗,只好勉强扮演,胡乱演出一番罢了。

又曾经与杨隆演一起划船,到岸后,杨隆演先行登岸,徐知训恨他不逊,用弹弓发弹打他,幸亏杨隆演随从卫兵,格去弹子,才免受伤。

后来又到禅智寺赏花,徐知训借酒装疯,痛骂杨隆演,态度非常恶劣。杨隆演被他骂得哭了,在座的官员都浑身发抖,他还不肯住口。侍从们扶杨隆演上船逃走,徐知训乘小艇在后追赶,没有赶上,气得暴跳如雷,用铁锤当场打死杨隆演的一个侍从,其他人吓得四面散去。徐知训酒醒后,却像没事人一样回家睡觉。

文武官员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徐温一点也不知道。

徐知训与弟徐知询,从没有把徐知诰放在眼里,只有幼弟徐知谏把徐知诰当作兄长。

徐知诰调为润州团练使,入朝办理手续,辞行时,徐知训假装请他赴宴,设下埋伏,打算席上把他杀死。徐知谏此时亦在座中,悄悄踢了一下徐知诰的脚。徐知诰这才知道危险,佯称上厕所,翻墙逃走。

徐知训把佩剑交给亲吏刁彦能,命他追杀,刁彦能打马狂奔,在中途追上,但只举起佩剑向徐知诰示意,纵他逃生,自己返报徐知训,谎称没有追上。

徐知训无法可施,也只好作罢。

前年,吴国发生叛乱,禁军将领马谦、李球,差一点杀了徐知训。

当时,幸亏诸道副都统朱瑾前来相助,徐知训才得逃脱,他却不念旧德,对朱瑾阴怀猜忌。

朱瑾曾经派一位婢女问候徐知训,徐知训将她留住,准备强行发生关系。婢女知他不怀好意,找机会逃回家,告诉朱瑾,朱瑾亦愤愤不平。

这时,朱瑾也被吴王任命为同平章事。

徐知训对朱瑾竟然与自己平起平坐,也很不高兴,遂在泗州设静淮军,命朱瑾出任静淮节度使。

朱瑾免不得恨上加恨,但表面上,却对徐知训更加恭敬。

朱瑾有匹心爱的骏马,冬天怕它冷,在马棚外面围上厚厚的帐幕;夏天怕蚊子叮它,在马棚外罩上薄薄的纱罩。

朱瑾又新得到一位歌舞女郎,艳丽盖世,舞姿曼妙。

朱瑾即将前往泗州上任,这一天,邀请徐知训到家里做客。

朱瑾亲自到大门外迎接,见了徐知训,满脸堆笑。

“这老小子,学会做人了。”徐知训寒暄罢,跟随朱瑾进入朱府大门,看见在廊下拴着两匹悍马。

徐知训道:“这两匹马,看起来比较顽劣,缺乏调教!”

“徐相眼光真好!这两匹马是比较顽劣。老夫另外有一匹好马,栓在后院马棚里。待会儿让下人给你府上送去。”

徐知训带了不少仆从,朱瑾把他们安排在外厅吃饭,将徐知训引入中堂。宴席已经摆好,菜肴非常丰盛。

朱瑾亲自给徐知训酌酒,又唤出宠爱的女郎唱歌助兴。

只见她缓缓起舞,衣袂飘飘,不时便有一阵暗香,随她身形舞动,传入徐知训鼻孔。

这时,她朱唇轻启,嘤嘤唱到: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歌词竟然是李白的一首诗。

唱得徐知训顿时心猿意马。

朱瑾暗中窃笑,假意奉承,说愿以女郎相赠,引得徐知训手舞足蹈,喜极欲狂。

朱瑾悄悄吩咐身后的小厮,去外面院子里,将那两匹悍马绳子解开,那两匹马立即厮斗起来,互相又踢又咬,吵闹嘶叫,声音凄厉,像是几百年的冤家对头。

徐知训仆从正在外厅里吃喝,见到热闹,纷纷围观。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拼命叫好,引得那两匹马更是兴奋,卖力打斗。

朱瑾把徐知训请到内室,叫妻子陶氏(陶雅女)出来拜见徐知训。陶氏敛衽一礼,向徐知训下跪叩头,徐知训当然答礼,也叩头回拜。

突然,朱瑾在徐知训背后用笏板猛击,把他打倒在地。

徐知训跌倒在地,还要挣扎,朱瑾拔出刀,一刀砍下徐知训的人头。

那淫凶暴戾的徐知训,灵魂出窍,向鬼门关挂号去了。

两匹悍马激战正酣,所以内室动作,外面徐知训的数十名仆从全听不到。

朱瑾提了徐知训首级,走出大厅,徐知训从人,立即骇散。

朱瑾骑马驰入吴王府,向杨隆演说道:“微臣已为大王除了一害!请大王立即下令召集亲军兵马,将徐氏亲信一网打尽!”

说着,即将血淋淋的头颅,拿给杨隆演看。

吴王杨隆演吓得魂不附体,慌忙用衣服遮住眼睛,嗫嚅答道:“舅父自己担当,这……这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一面说,一面走入内室躲避。

杨隆演因母亲姓朱(朱延寿的姐姐),因此平时管朱瑾叫舅父。

朱瑾不禁大怒,大声呼道:“竖子无知,不足与成大事!”随即将徐知训首级扔到柱子上,首级滚落地面。

朱瑾挺剑欲出,不料子城使翟虔等,已经关闭城门,竟率领部下士兵,争相来捉拿朱瑾。

朱瑾急奔回后院,一跃而上,便上了墙头。

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毕竟朱瑾年已五十二岁,他从墙上跳下来时,脚踝竟然骨折了,后面追兵,一个个也翻墙赶来。

朱瑾自知不免,大声呼喊道:“我为万人除害,好汉做事一人做一人当,与吴王无关!”说完,把手中宝剑向脖子一横,也即殒命。

时为天佑十五年,公元918年,六月。

徐知诰在润州得到事变消息,立即率军北渡长江,见朱瑾已死,只控制局面,恢复秩序。人心遂安。

徐温一向居住昇州,不知长子徐知训恶行,一听说他被杀,大怒若狂,即日引兵渡江,径至广陵,入叩兴安门,问朱瑾所在。

守吏报称朱瑾已死。徐温令士兵搜捕朱瑾家属,自朱瑾妻陶氏以下,一并拘至,推出斩首。并下令将朱瑾陈尸北门。

陶氏临刑泣下,朱瑾妾恰怡然道:“何必多哭,此行却好见朱公了!”

陶氏闻言,亦收泪,伸颈就刑。朱瑾家口尽被诛夷。

朱瑾为国为民除害,忠心可嘉,可惜吴王杨隆演不能把握机会,却是连累了朱瑾家人。

之前,朱瑾杀徐知训时,米志诚曾经率十几名随从骑兵,打听朱瑾下落,听说朱瑾已死,方才转头回家。

徐温担心米志诚与朱瑾是同党,下令将他杀死。

严可求想,米志诚是一员猛将,部众又甚多,恐怕他抗命。遂向徐温献计,谎称虔州大捷,击败楚军。

原来,前几个月,吴国派大军攻打虔州谭全播,尚未攻克。

文武百官都来吴王府道贺。严可求在大门内埋伏刀斧手,米志诚刚刚进门,即被擒获,又捕获其诸子,一起斩首。

时唐朝钦差大臣、江淮宣谕使李俨,即唐前宰相张浚之子,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寄居于海陵,贫困潦倒,只有朱瑾、米志诚等时常接济探望。

徐温担心他也是朱瑾同党,遂下令将他也杀死。

这真是比窦娥还冤!

几乎同一天,三千里外的成都,李俨(张俨)的弟弟张格,在蜀国被免去同平章事的职务,流放茂州。参见后文。

朱瑾名重江淮,人民颇畏威怀德,私下收尸埋葬。

这时正好瘟疫盛行,病人取朱瑾墓土,用水和服,一服即痊愈,纷纷为墓上培益新土,致成高坟。

徐温闻知,命掘出朱瑾尸体,投入雷公塘下。

当晚,徐温竟抱病,梦见朱瑾挽弓欲射,不由的惊惧交并,再命渔人捞出朱瑾遗骨,就在雷公塘侧立祠祭祀,这才痊愈。

总计朱瑾一生,并无大恶,也应受此庙祀。

徐温本来还想追究朱瑾党羽,为这一梦,才知道收敛。又因徐知诰、严可求等,告知徐知训一向所作所为,乃幡然悔悟道:“孽子死已迟了!”

遂斥责徐知训将佐,不能匡救,一律落职,只有刁彦能,因对徐知训经常加以规劝,特别加赏。

擢升徐知诰为淮南节度副使,兼内外马步都军副使,通判府事,命徐知谏权润州团练事。

徐温仍然还镇昇州。庶政俱由徐知诰做主。

徐知诰一切做法都与徐知训相反:对待吴王非常恭谨;对待士大夫非常谦虚;对待大众非常宽大;要求自己非常节俭。杜绝关系请托,排除奸猾小人,小心物色贤才,虚心接受规劝、进谏,减轻徭役赋税,士民全体归心。就是功勋旧臣、骄兵悍将,对他也无不悦服。

又以吴王名义,将前年各地欠税,一概免除。去年以来的欠税,允许拖延到庄稼丰收时再补缴。

用宋齐邱为智囊。吴国之前有人头税(丁口钱),又有土地税(亩榆钱),农民要用现钱来缴纳。但是即使丰收,因物价低廉,农民也很穷困。所谓谷贱伤农,布贱也伤农!

宋齐丘建议徐知诰说:“钱并不是种田养蚕而来,而是官府铸造的,现在,拒绝农民使用自己生产的粮食、布匹绸缎缴税,而要他用现钱缴税,是迫使农民不去耕田养蚕,而去经商赚钱,这是舍本逐末。最好是免除人头税,而其他各种赋税,都可以缴纳粮食布匹,价格一千钱一匹的绸缎,缴税时可抵现金三千钱。”

有人警告说:“如此的话,官府收入,每年将损失亿万钱。”

宋齐丘说:“官府虽然暂时失财,但财富藏在民间,哪有民间富、国家穷的道理!”

徐知诰接受。因此,江淮所有荒芜的土地,全辟成良田,遍地都是桑树、柘树,吴国开始富强。

免除人头税,这比清朝的摊丁入亩,早了八百多年。

从前,甚至以后,历朝历代,都是实行人头税政策。富裕人家,几百亩田,穷人家,几亩田,人丁一样多,就缴一样多的税。

现在,废除人头税,只按土地多少收税,百姓从此,敞开了肚皮造人。

徐知诰打算重用宋齐邱,偏是徐温不愿,只任命为殿直军判官。宋齐邱也不计较,始终为徐知诰效力。

他每天晚上与徐知诰密谋,恐隔墙有耳,夏天在四面环水的湖心凉亭,屏退左右,秘密商谈,一谈就谈到三更夜半;冬天,登上高楼,把屋里屏风全部撤除,以防后面藏人,只在当中放一个大火炉,二人默默相对,不说一句话,只用拨火用的铁棒,在炭灰上写字,随手抹去。所以,他们到底谈些什么,其他人没法知道。

却说江西道,除了虔州,其他都已归了吴国。

之前,晋王李存勖派密使携带信件,绕小道抵达吴国,请他一起夹攻梁朝。

吴国君臣,认为虔州谭全播依附梁朝。吴越王钱镠进贡,就是先南下福建,再取道虔州,再经湖南北上。

吴国遂决定攻取虔州,当作对梁朝的打击,算是对晋王的响应。

天佑十五年,公元918年,正月。

吴国派右都押牙王祺为虔州行营都指挥使,率洪、抚、袁、吉四州军队,进攻虔州谭全播。

九年前,吴国打败危全讽兄弟,取得江西道大部分地区,当时,虔州刺史卢光稠名义上投降吴国,却又同时向梁朝称臣纳贡。

八年前,卢光稠去世,子卢延昌继位。那时,严可求就在赣江边的新淦(干)县秘密设置基地,悄悄增兵,以图虔州。

今年,严可求花费巨资,招募赣石滩水工,悄悄疏通航道。吴国水师,得以突然进抵虔州城下。

虔州刺史谭全播,慌忙登城拒守。吴军日日攻城,不料该城十分高大坚固。

自唐僖宗中和五年(公元885年)正月,卢光稠与谭全播攻克虔州,卢光稠自称刺史,前后三十四年。其中,卢光稠二十六年,传子卢延昌一年,黎球杀卢延昌,仅几天即死,传李彦图,一年又死,最后谭全播担任刺史,也已六年。

虔州城墙,大约呈三角形。东西两面,分别临章、贡二江而建;北面,章、贡二江合流,开始称为赣江,江面宽阔;南面,城外修建有护城河,城墙高约三丈,周长十四华里有余,乃是个大城。

虔州城墙始建于南朝萧梁时期,到现在已经四百多年了。中间没经历什么大的战乱,而且这三十四年来,城墙不断维修加固,护城河也挖得很宽很深,端的是固若金汤。

吴军围攻半年多,竟然不能攻克,军中又忽然流行瘟疫,连主将王祺也染上了,不久病故。真是损兵折将。

天佑十五年,公元918年,七月,徐温派镇南(洪州)节度使刘信继任主帅。

谭全播急忙向吴越国、楚国、闽国求救。

吴越王钱镠,派统军使钱传球,为西南面行营应援使,率军两万,进攻信州(上饶);

楚王马殷,派大将张可求率军一万,进驻崇义县西南古亭镇;

闽王王审知,派军进驻雩都(于都)。

三国同时来援,虔州军民信心大振。

时吴国大将周本,镇守信州,周本出战不利,吴越军遂包围信州。信州城内只有几百名士兵。

左右劝周本说:“敌众我寡,不如弃城而走。”

周本道:“敌军人多势众,你能走哪里去?为今之计,只有唱一出空城计了!”

遂命人在城内搭建大量的空帐篷,在城楼上摆设筵席,与官员幕僚一起饮酒作乐。然后,命人大开城门。

城外,吴越军两万大军,怕城中有埋伏,不敢入城。

钱传球命士兵朝城内放箭,顿时箭如雨下。

周本却像一尊雕塑,端坐城楼上。吴越军射出的箭,纷纷落在周本身边,他仍与幕僚饮酒,神色自如。

吴越军认为城内一定有伏兵,不敢进攻,半夜解围退走,南下汀州,再进驻雩都(于都),与闽军汇合。

吴国派前舒州刺史陈璋,为东南面应援招讨使,率军进攻吴越国苏、湖二州。

吴国虔州行营都指挥使刘信,派大将张宣,率三千精兵,奇袭驻扎古亭镇的楚军,张可求大败而逃。

刘信又派大将梁诠,进驻雩都(于都),袭击闽、吴越联军,联军分别逃归本国。

虔州三路援军皆已败退,刘信乃日夜攻城,杀敌数千,仍不能攻克。刘信派人进城劝降,谭全播表示归降,献城并进献财物劳军。

刘信下令班师。

齐国公徐温得报大怒,鞭打刘信的使节,并回书严加驳斥。

刘信的儿子刘英彦正统率亲军,徐温命他率军三千助战,道:“你爹位居上游重地,手握比敌人多出十倍的大军,却连一个小小的虔州城都攻不下,想造反吗?你若拿不下虔州,就与你爹一起造反!不要回来了!”

又派镇海牙内指挥使朱景瑜,跟刘英彦同行,说:“谭全播的守军,全是农民,被围超过一年,饥饿困苦,妻子儿女远在城外,这次解除包围后,一定互相庆贺,纷纷回乡,忽然听到你们大军又到,必定四散逃走,谭全播守的不过一座空城,你们一定能攻克!”

却说刘信接到使者回报,大恐,立即率军调头返回虔州。前锋刚刚抵达城下,虔州守军已经崩溃,献城归降。

原来真的像徐温所说,谭全播的士兵,大多是本地农民,被围困在城内大半年了,突然吴军撤兵,大家心里挂念田地,纷纷出城,回乡赶种庄稼,城内的兵已经很少了。

谭全播逃往雩都(于都),试图投奔闽国,被吴军生擒,带回扬州。吴王任命他为右威卫将军,仍遥兼百胜(虔州)节度使。

时为唐天佑十五年,公元918年,十一月。

卢光稠与谭全播自唐僖宗中和五年(公元885年)正月,攻克虔州,卢光稠自称刺史,后来又占据韶州,割据两州之地,前后三十四年而败。

至此,江西道全境,皆属于吴国了。

虔州既已归了吴国,吴越王钱镠,向梁朝进贡,自此只能走海路北上了。

却说前蜀高祖皇帝王建,去年已将国号从汉,又改回“蜀”。今年,公元918年,再改年号为光天元年。

王建五年前,已立幼子王衍为太子,见第六十九回。

王衍今年刚刚二十岁。王衍方脸大嘴,垂手过膝,双目能自顾其耳,这副尊容,有点像三国时的刘备。

王衍颇知学问,童年即能吟诗、填词、写文章。只是风格浮夸华丽,不接地气,又与一班同党作艳体诗词二百篇,大多描写饮酒作乐、风花雪月、男欢女爱,传诵全蜀,可惜有点不合人主身分。

王衍既得立为太子,又获准开天策府,设置文武百官。他却专门聘任一班淫朋狎客,充作僚属,除倡和淫词外,又斗鸡击球,喝酒赌博,花天酒地。他又爱好女色,常常招来青楼女子,左搂右抱,不堪入目。

前蜀高祖王建有意改立太子,怎奈徐贤妃后宫专宠,凭借一笑一颦的作态,竟制住这狡猾的枭雄,一成不变,无法改移。

王建有一次经过东宫,听到里面喧呼声很是热闹,问明底细,乃是太子与诸王正在斗鸡击球。

王建不禁长叹道:“我百战经营,才立下这般基业,这个败家子能守得住么?”

因此颇恨宰相张格,且有废立太子之意。

王建第七子、信王王宗杰最为干练敏捷,才华出众,又屡陈时政,深合王建心意。

前蜀高祖王建有意改立他为太子。

这一天,王宗杰却不知为何中毒,四肢青黑,霎时身亡。

王建顿时起了疑心,但因年纪老迈,禁不住这般打击,遂伤感成疾,无药可医。他暗思只有北面行营招讨使兼中书令王宗弼(魏弘夫),老成持重,又有智谋,可委托大事,遂召还成都,令为马步都指挥使,当下宣入寝殿,并饬同宰相张格等,共受面嘱道:

“太子仁慈,但是懦弱,朕当初曲意顺从大家的意见,才废长立幼。若他没有能力担当大任,可打入冷宫,但是千万不要杀害。我儿子尚多,盼望诸位选择一位贤者拥立。徐妃兄弟,只能给他们没有实权的高位,绝对不能让他掌握兵权、干预朝政,这样才能保全他家族。”

王宗弼、张格等唯唯而退,偏偏王建的话,全被徐妃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到,转告唐文扆。

唐文扆时任内飞龙使,长期掌握禁军兵权,并参与机密事务,他竟派兵守住宫门,不让大臣再进宫。

王宗弼等三十余位大臣,每天早晚来宫中问安,都被拦在在宫门外不得入见。

大家强烈要求晋见皇帝,唐文扆总是伪造王建的诏书,对大家加以抚慰。

唐文扆只等王建断气,就要发动政变。

唐文扆又派他的同党、内皇城使潘在迎,侦察外面消息,而潘在迎却把唐文扆的阴谋告诉王宗弼等。

潘在迎,是潘炕的儿子。

王宗弼等急忙撞破宫门,强行进宫,向王建揭发唐文扆。

前蜀高祖王建,命天策府掌书记崔延昌,暂权判六军事。召唤太子王衍入宫侍疾。

五月四日,王建下令把唐文扆贬作眉州刺史。不久又剥夺他所有官职爵位,流放雅州。

翰林学士承旨王保晦,乃唐文扆一党,剥夺所有官职爵位,流放泸州。

五月二十四日,前蜀高祖王建下诏:所有内外财赋,及中书诸司除授,与一切刑牍案狱,都交给翰林学士庾凝绩全权裁决;京城成都府及各藩镇军政事务,都交给宣徽南院使宋光嗣全权裁决。

五月二十九日,前蜀高祖皇帝王建弥留,命宋光嗣为内枢密使,会同王建义子兼中书令王宗弼、王宗瑶(姜郅)、王宗绾(李绾)、王宗夔等,一起接受遗诏辅政。

宋光嗣系小太监出身,专务揣摩迎合,因得重用。

最初,王建遵循唐朝制度,设立枢密使,但用文官担任,不用宦官。可是这次唐文扆谋反,王建因各功勋将领都是许州时代一同患难的老战友,恐怕不接受幼主命令,所以用宦官宋光嗣接替,从此宦官开始掌握蜀国权柄。

那知这两川江山,要被这阉人断送了!

宦官乱唐,多次弑君,常常干预朝政,王建系残唐枭雄,难道不吸取唐朝教训么?

蜀国光天元年,公元918年,六月一日,皇帝王建驾崩。

统计王建自唐朝灭亡后称帝,共一十二年,寿七十二岁。若是自文德元年唐昭宗继位后,他被封为永平节度使,已经割据蜀地三十年。

次日,太子王衍继位,是为前蜀后主。尊父王建为高祖皇帝,谥号神武圣文孝德明惠皇帝;尊嫡母周氏为昭圣皇后。后来,葬王建于永陵。

周氏哀毁成病,未几去世,乃尊生母徐贤妃为皇太后,太后妹徐德妃为皇太妃。

前蜀后主王衍命宦官宋光嗣判六军诸卫事。

再夺唐文扆官爵,赐他自尽。王保晦亦被诛杀。

命西面招讨副使王宗昱,诛杀驻守秦州的天雄(秦州) 节度使唐文裔,又免除左保胜军使兼领京师右街使唐道崇官职。

唐文扆死后,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格,十分不安。有人建议张格称病辞职。然而,礼部尚书杨玢,恐怕靠山一倒,自己也会失势,安慰张格说:“你有拥戴皇上(王宗衍)当太子的大功,用不着担心!”

六月二十九日,蜀帝王衍贬张格为茂州刺史;贬杨玢为荥经县尉;吏部侍郎许寂、户部侍郎潘峤,都被指控是张格一党,全部贬官。

不久,再贬张格为维州司户。

内枢密使庾凝绩继续上疏弹劾,于是把张格流放茂州西北的合水镇。庾凝绩命茂州刺史顾承郾暗中打张格的小报告,

王宗侃(田师侃)的妻子跟张格同姓,为了保护他,对顾承郾的娘亲说:“警告你的儿子,不要替别人报仇,有一天,会把罪状都推到你儿子头上!”顾承郾接受。

庾凝绩大怒,公报私仇,找一个借口,惩罚顾承郾。

张格玩弄手腕,将王宗衍立为太子、扶上皇位,对自己究有何益?

张格是唐朝前宰相张浚之子。张浚曾讨伐晋王李克用,将唐朝断送。唐朝将亡时,张浚本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的原则,将儿子张俨(李俨)送到吴国,临死前又将张格送到蜀国。

张格在蜀国做到宰相高官,奈何不走正道,于国事无补。

几乎同时,张格的哥哥,远在吴国的张俨(李俨),早已穷困潦倒多年,这个月,被权臣徐温杀死。

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也有可能同时打烂!张格尚未死,还有机会。只是,此人只善于玩弄权术,对国家并无多少实际贡献。

这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王宗弼等进皆封为王。王宗弼(魏弘夫)为巨鹿王;王宗瑶(姜郅)为临淄王;王宗绾(李绾)为临洮王;王宗播(许存)为临颍王;王宗夔为琅邪王;王宗侃为乐安王。

一朝天子一朝臣。王衍命兵部尚书庾传素为太子少保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庾传素,即庾凝绩从兄。

王衍,从不过问军国大事,无论中央地方的人事任免升降,都由巨鹿王王宗弼决定。而王宗弼乘机营私舞弊,全国上下,怨声载道。

蜀帝王衍毫不过问,镇日里醉酒唱歌,靡靡忘倦。

判六军诸卫事宦官宋光嗣,生性敏捷,非常善于迎合王衍,王衍对他十分宠信。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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