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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回 正声律名臣辞世 得辽关雄主染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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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南汉中宗皇帝刘晟(刘弘熙),在位已经十五年了。她听说南唐被周朝打败,不免担忧。他自篡位以后,猜忌骨肉,把刘弘昌以下十三个弟弟,杀得一个不留。诸侄也尽加屠戮,只剩下几个美色的侄女不杀,全部取入宫中,迫为婢妾。

又派兵入海,抢劫商贾船只上的金帛,增筑离宫数千间,殿侧皆置宫人,令她候晓,名为候窗监。

每次遇到宴会,南汉中宗刘晟(刘弘熙)独自坐在殿廷间,殿旁两庑各结彩亭,列坐侍宴百官,很是整齐。酒精上头后,往往下令士兵推上装有野兽的笼子,两旁以刀戟防卫。刘晟(刘弘熙)亲自下殿射兽,兽未死,即用刀戟戮死,算作一大乐事。

有一次夜间饮酒,中宗刘晟(刘弘熙)大醉,把一个瓜放置在伶人尚玉楼的脖子间,拔剑劈瓜,连尚玉楼的首级一并斩去。第二天酒醒后,再召尚玉楼侍宴唱曲,左右说,他昨已受诛,方才叹息作罢。

中宗刘晟(刘弘熙)后宫专宠,乃是两个李妃,一号李丽妃,一号李蟾妃。

宫人卢琼仙、黄琼芝,长得美貌但是性情狡猾,特授为女侍中,穿上朝服,戴上官帽,参决政事。

宦官中最宠林延遇,诸王夷灭,都是由林延遇主谋。林延遇临死,推荐同党龚澄枢自代。龚澄枢刁滑,与林延遇相类。南汉国从此朝政不修,权出嬖幸。

等到听说周军征服南唐国,意欲入贡周廷,因被湖南所阻隔,不便通行,乃大治战舰,修武备,加强防守。

不久又自叹道:“我自己能够免去祸患,已是幸事,还管甚么子孙后代呢?”

正巧月食牛、女间,出书占卜,说他自己应该当灾,乃纵情于酒色,渐渐地被酒色掏空,精尽人亡,年仅三十九岁,在位十六年。他是南汉国第三位皇帝,刘氏第四位割据者。

时为南汉国乾和十六年,周显德五年,公元958年,八月三日。

长子刘继兴嗣立,改名为刘鋹。给父皇刘晟(刘弘熙)上庙号为南汉中宗。

刘鋹时年十六,委政于宦官,龚澄枢、陈延寿权势最重,又进女侍中卢琼仙为才人,内政皆取决卢琼仙,台省各官仅仅做个傀儡,不得参与国政。

刘鋹个性喜欢奢侈,筑万政殿,一条柱子的费用,须白金三千锭。又建天华宫,筑黄龙洞,每日花费千万,毫不吝惜。

尚书右丞钟允章,欲整肃纲纪,惩治奸滑,正被宦官猜忌,诬称钟允章谋反,上奏刘鋹加刑,竟将他全族诛灭。

刘鋹每日与后宫妃嫔,纵情淫乐,自称萧闲大夫,不复临朝视事。

南汉诸帝,皆宠信宦官,认为正常人都有子孙,不肯效忠皇家,故唯有宦官,没有子孙,最是可靠。

刘鋹时,宦官尤其受宠。龚澄枢、陈延寿专权擅政。

凡是科举中榜者,必须先阉割,然后才可任命为官。一时间,南汉国人,纷纷自宫,皆以当上宦官为荣。宦官多至两万余人,或加至三公、三师职衔。

女官亦不下千人,也有师傅令仆的名目。

陈延寿又引入女巫樊胡子,戴远游冠,衣紫霞裙。踞坐帐中,自称有玉皇附身,能预知祸福,呼刘鋹为太子皇。刘鋹极端迷信,遇事往往向樊胡子求教。

卢琼仙及龚澄枢等,争相依附樊胡子,樊胡子于是谎称卢琼仙、龚澄枢、陈延寿等,统是上天差来,辅佐太子皇,不宜轻加罪谴。刘鋹对他们的信用日益坚定,视国事如儿戏。

但因僻处岭南,周天子无暇问罪,所以昏愦糊涂的刘鋹,尚得荒纵数年。

却说周世宗还都后,皇后符氏薨逝,年止二十有六,谥曰宣懿。皇后妹也生得颇有姿色,曾经出入宫中,探望姐姐,被周世宗看中,周世宗欲册为继后,因南征得手,又思北讨,所以还没来得及行册后礼。

周世宗又究心贡举,务求得人;并严禁旁门左道。

周世宗留意农事,刻木为农夫、蚕妇,列置殿廷。陶榖因此作诗,加以赞颂。

周世宗又推行土改,复制唐朝元稹《均田图》,颁发全国各道州县。且派左散骑常侍艾颖等三十四人,分别前往诸州,查勘土地,将无主土地、富贵人家多余土地,分给无地人家,并均定田租,减轻农民负担。战乱逃亡的百姓纷纷归来。

开封尹奏报,东京辖区内,纳税耕地原来为五百万亩,查勘、土改后多出两百万亩,因此将按照比例调低每亩地应纳税数额。

起初,各州县百姓,皆有课户、俸户若干。课户的赋税,并不上缴朝廷,而是负责当地官吏薪俸、粮食;俸户则负责征替官府向百姓征收钱粮,自己并不缴纳赋税,算是中间商。

周世宗命将课户、俸户尽数裁撤,全部纳入州县户籍,一体向朝廷缴纳赋税。州县官吏薪俸、粮食,全部由朝廷下拨。

又下诏,令诸州尽量合并乡村,节约耕地。大致以一百户为团,团置耆长三人,令司民事,劝课耕桑。

淮南因连年战争,民间大饥荒。周世宗命开仓借粮食给百姓。

有人说:“百姓太穷,恐怕他们将来无力偿还,不如不借。”

周世宗道:“百姓,就是朕的儿女。哪里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儿女的?为什么非要他们将来偿还?”

未几即为显德六年,公元959年。高丽女真,均派使者进贡方物。

周世宗郭荣(柴荣)御崇德殿,召见番邦使节,命有司遍设乐悬,藉示汉家礼仪。大殿四面钟磬陈列,有几处钟磬似乎属于虚设,不曾听到击响。

待番使退朝,周世宗召问乐工,何故不击那几处钟磬。乐工说是向来如此,不敢妄击。

周世宗再加细诘,乐工多数张口结舌,不能回答。

周世宗乃命端明殿学士窦仪,讨论古今雅乐,考订阙失。

窦仪说:“通晓乐音,臣不如王朴。”

周世宗因令王朴订定乐律。王朴援据古今,具疏呈上,略云:

臣闻礼以检形,乐以治心。形顺于外,心和于内,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

夫乐生于人心,而声成于物,物声既成,复能感人之心,是谓之乐。

昔黄帝吹九寸之管,得黄钟正声,半之为清声,倍之为缓声,三分损益之,以成十二律,旋相为宫,以生七调为一均,凡十二均,八十四调而大备。遭秦灭学,历代罕能用之。

唐祖孝孙考正大乐,其法始备,安史之乱,十亡八九,至于黄巢,荡尽无遗。

时有博士殷盈孙,铸镈钟十二,编钟二百四十。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今之在悬者是也。虽有钟磬之状,殊无相应之和,其镈钟不问音律,但循环而击,编钟编磬,徒悬而已。丝竹匏土,仅有七声,黄钟之宫,止存一调;盖乐之缺坏,无甚于今。

陛下临视乐悬,知其亡失,以臣尝学律吕,宣示古今乐录,命臣讨论,臣虽不敏,敢不奉诏!

王朴上疏后,援照古法,用秬黍定尺,一黍为分,十黍为寸,积成九寸,径三分,为黄钟律管,推演得十二律,又称十二律吕,因作律准。共分十有三弦,长九尺,依次设柱,系弦成声。

第一弦为黄钟律,第二弦为大吕律,第三弦为太簇律,第四弦为夹钟律,第五弦为姑冼律,第六弦为中吕律,第七弦为蕤宾律,第八弦为林钟律,第九弦为夷则律,第十弦为南吕律,第十一弦为无射律,第十二弦为应钟律,第十三弦为黄钟清声。其中奇数为阳律,又或称为六律;偶数为阴律,又或成为六吕。

声律既调,用七律为一均,错成七音:宫、商、角、徵、羽五声为主,称为“五声正音;又有清角,比角声高半音,还有变宫,比宫声低半音,称为”“偏音”,与五声正音互为联属。七音相续,迭声不乱,合成八十四调,然后配以笙簧,间以钟磬,凡四面乐悬,无不协响,合成节奏。无论何种歌曲,只要谱入乐声,均能应腔合拍,不疾不徐。

王朴又上言此法久绝,出于臣独家见解,请求召集百官校正得失。周世宗下诏,令百官再行参酌。百官多半是门外汉,晓得甚么音律奥妙,彼此同声附和,统统称王朴高才,非臣等所及。

乃命乐工演试,果然五声有序,七音克谐,乐得周世宗心花怒开,极称盛事。

又派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民工几万人,疏浚汴水。

再派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等,征发民工,从东京汴梁向东引导汴水,注入蔡河,打通陈、颍二州之间的漕运。

再派步军都指挥使袁彦,征发京畿、亳州、滑州民工,疏浚五丈渠,向东流过曹州、大野泽,连通郓州、齐州。

周世宗遣王朴巡视汴口,在汴河注入黄河处,督建斗门。

这样,从汴口可通淮河,到达长江,也可进入黄河北上,公私漕运便利,上下翕然。

斗门工程既告竣,王朴路过故相李谷府第,忽然脑溢血,晕倒在座位上。左右慌忙将他抬回家,医治无效,竟尔谢世,年五十四岁。王朴东平人。

时为周世宗显德六年,公元959年,三月。

周世宗亲往吊丧,用玉钺叩地,痛哭再四,不能自止。

左右从旁慰劝,周世宗仰天叹道:“天不欲我平中原么?何为夺我王朴,有这般迅速呢!”吊毕回宫,数日不欢。

王朴既殁,周世宗失一股肱,但北伐雄心,仍然不改。

却说去年,周世宗南征时,北汉睿宗刘钧,乘虚袭周,发兵围隰州。

时为周世宗显德五年,北汉天会二年,即公元958年,二月。

周隰州刺史孙议,得病暴亡,继任者尚未到来,骤闻北汉兵将至,城中不免惊惶。

建雄(晋州)节度使杨廷璋,来不及奏报朝廷任命官员,火速任命都监李谦溥,权摄隰州事。

李谦溥立即赶到隰州,马上修缮城墙,疏浚护城河,部署防御阵地,因他措置有方,隰州不致失守。

晋州诸将,纷纷向建雄军节度使杨廷璋请求,速派援兵,增援隰州。

杨廷璋道:“隰州城墙高大、坚固,守将智勇双全,汉兵绝对难以攻克!”

北汉兵日夜围城,李谦溥引二小吏登城,从容督御,身穿长袍大袖的文官服饰,手挥羽扇,谈笑风生,毫无慌张形状。北汉将士,却也料他不透,未敢猛攻。

杨廷璋见北汉兵已经疲惫困乏,暗中与李谦溥约定时间,招募敢死队数百人,夜劫北汉兵营寨。北汉兵猝不及防,惊慌崩溃,仓皇逃走。李谦溥也自率守军,开城追击,逐北数十里,斩首一千多,隰州解围。

当时周世宗正御驾亲征南唐,杨廷璋奏报行在。周世宗即令李谦溥为隰州刺史。

去年四月。周世宗自淮南班师,返回东京汴梁,即命镇宁(澶州)节度使张永德率军北上,至边境地区,巡察敌情。

又命成德节度使郭崇(郭崇威)率军进攻辽国,郭崇攻克辽国束城(在今河北河间)。

再命昭义(潞州)军节度使李筠(李荣),与建雄(晋州)节度使杨廷璋联兵北讨,共伐北汉。

李筠(李荣)遂进攻石会关,连破河东六寨;杨廷璋命李谦溥往攻北汉,夺得一座孝义县城。

北汉睿宗刘钧(刘承钧),不禁生忧。慌忙飞使至辽,乞请济师。

小挫即忧,还想甚么乘虚袭人?

辽穆宗耶律述律,不愿出兵,支吾对付,急得刘钧(刘承钧)忧急万分。再三通使求援,辽主乃授南京留守萧思温为兵部都总管,助北汉侵周。

周世宗已打服南唐,返至大梁,接得辽汉合寇的消息,决意亲征。他想北汉跳梁小丑,全仗辽人援助,若要釜底抽薪,不如首先攻辽,辽人一败,北汉势孤,自然容易讨平。

三月十九日。下诏说:“幽云十六州尚未收复。”计划亲征。

看官须知,那王朴为周世宗规划的统一方略,乃是先易后难,先南后北。为何周世宗突然要北伐辽国呢?

原来辽穆宗耶律述律(耶律璟),自周广顺元年继位,至今已经九年,今年三十岁,日渐昏庸,不理朝政,每天以喝酒、打猎为乐事。每次喝酒必醉,一直到次日午时才起床,国人号为睡王。醉酒后又喜欢杀人。民皆怨之。

因此,周世宗决定,改变策略,趁此良机,先北伐辽国。

计议已定,乃命宣徽南苑使吴延祚权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宣徽北院使昝居润为副,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部署。

都虞侯韩通,水陆并进,先行出发开路。

韩通由沧州疏浚水道,节节进兵,立栅乾宁军(河北青县)南,修补损坏的堤坝,开三十六个泄洪口。自此,周军水师大船可直达瀛、莫诸州。

其余各将,各领马步诸军,及大小战船,誓师北伐,驰赴沧州。

周世宗显德五年,北汉天会二年,三月二十九日。周世宗第五次御驾亲征,率禁军为后应,自东京出发。

四月十六日,周世宗抵达沧州,当天,亲自率数万步骑兵北上。次日,抵达乾宁军,规画地势,指示军机,遂下令进攻宁州。

河朔各州县,自石晋割隶辽邦,好几年不见兵革,骤闻周师入境,统吓得魂胆飞扬。所有官吏人民,望风四窜。

辽宁州刺史王洪,也接到周兵入境消息,正拟请兵守城,谁知辽兵尚没有影响,周师已飞薄城河。王洪居守空城,自知不能守御,没奈何开城乞降。

乃派韩通为陆路都部署,赵匡胤为水路都部署,水陆并举,向北长驱。周世宗御驾乘龙舟,随后继进,舰队前后相连,绵延几十里。

赵匡胤收降王洪,乃令他为向导,带领战舰,克日出发,顺风顺水,进抵益津关。

关中守将终廷辉,登关南望,但见河中敌舰,一字儿排着,旌旗招展,戈戟森严,不觉大惊失色,连打了好几个寒噤;正在旁徨失措,忽闻关下有人大叫道:“快快开关!”

当下俯视来人,乃是宁州刺史王洪,便问道:“你来此何事?”

王洪道:“我为关内生灵,单骑到此,特欲与君商议。”终廷辉见他一人一骑,不足生畏,乃开关纳入,两下晤谈。

相见后,王洪便言:“周兵势大,未易迎敌,不如降周为是,可保关内百姓。”

终廷辉尚在狐疑,王洪又道,“此地本是中国版图,你我又是中国人,从前被时势所迫,没奈何归属北朝,今得王师到此,我辈好重还祖国,岂非甚善!何必再三迟疑?”

终廷辉听了这番言语,自然心动,便答应出降。

赵匡胤好言抚慰,并问终廷辉瓦桥关路径。

终廷辉道:“此去到瓦桥关,不过数十里,但水路狭隘,不便行船,大帅若要前行,须舍舟登陆,方可前进。”

周世宗令王洪返回镇守宁州,留终廷辉守益津关,各派兵将助守。

派赵匡胤为先锋,逆流西进,去夺占瓦桥关。渐渐的水路促狭,不便行舟,乃舍舟登陆,入捣瓦桥关。

赵匡胤自思韩通未至,不应久待,索性乘势前行,入捣瓦桥关,于是令军士一齐登岸,鼓行而西。

不一日,即至瓦桥关下,守将姚内斌,率着马兵数千骑,出来截击,不值赵匡胤一扫,姚内斌遁回关中。赵匡胤攻扑一昼夜,未曾得手。

周世宗弃船登陆,继续西进,当晚,露宿旷野。身边侍卫亲军只有数百人。辽军斥候侦骑,成群结队,不时靠近。文武官员皆惊,惟周世宗谈笑自若。辽军并不敢靠近。

越日,周世宗倍道趋至瓦桥关下。

赵匡胤见周世宗到来,胆气更壮,便亲至关下,召姚内斌答话。姚内斌在关上相见,赵匡胤朗声道:

“守将听着!王师到此,所有瀛、莫各州,及宁州、益津关诸军民,都已望风降顺,畏威怀德。独你据住此关,不肯归服,难道我不能捣破么?但念南北生民,莫非赤子,若为你一人,害得玉石俱焚,你心何忍?不如早日投降,免致糜烂。”

姚内斌沈吟多时,道:“且待明日报命。”

赵匡胤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明日不降,管教你粉骨碎身,悔无可及。”言毕返营。

赵匡胤便按兵不攻。静守一宵,到了次日,姚内斌亲至营前,奉表请降。赵匡胤引他来见周世宗,姚内斌拜跪毕,周世宗嘉他效顺,温语褒奖。姚内斌复叩首谢恩,随后便导周世宗入关。

周世宗入关巡视,慰问劳苦,三军无不欣跃。是夕,周世宗便留宿关中。

韩通陆路大军经过莫州,辽地兵民,毫无防备,骤见周兵到来,都心惊胆落,逃得不知去向。韩通遂收降莫州刺史刘楚信,距离瓦桥关只有咫尺之遥,当天就赶到瓦桥关,与周世宗、赵匡胤会师。

又等了一天,已经是五月一日,都指挥使李重进等,带领禁军主力,呼喝前来,收降瀛州刺史高彦晖,沿途毫无阻碍,也到瓦桥关下会师。

眼见得周军云集,慑服雄关。

周显德六年,公元959年,五月二日。

周世宗置酒大会,遍宴群臣,席间议进取幽州,诸将奏对道:“陛下出师,只四十二日,兵不过劳,饷不过费,便得关南各州,这都由陛下声威远播,所以得此奇功。惟幽州为辽南要隘,必有重兵把守,将来旷日持久,反恐不美,还请陛下三思,幸勿轻入!”

周世宗默然不答,已露出不悦之色。

散宴后,便召指挥使李重进入帐道:“我军前来,势如破竹,关南各州县,不劳而下,这正是灭辽扫北的机会,奈何中道还师!且朕欲统一中国,平定南北,时不可失,决意再进!你可率兵万人,翌日出发。朕即统兵接应,不捣辽都,决不班师!”

李重进料定难以劝阻,只好应声退出。

周世宗又传谕散骑指挥使孙行友,率骑兵五千名,即日往攻易州,孙行友亦奉旨去讫。

李重进于次日启行。行至固安,城门洞辟,守吏已经遁去,一任周兵拥入。李重进令军士略憩,另派哨骑探视行径。侦骑返报,固安县北,有一安阳水,既无桥梁,又无舟楫,想是由辽兵惧我前往,所以拆桥藏舟,阻我去路。

李重进闻报,颇费踌躇,忽闻周世宗驾到,乃即出城迎谒,禀明前途阻碍。

周世宗锐图进取,当即与李重进往巡察河流,果然见到一带长河,流水潺潺,望将下去,深不可测;询问土人,叫作安阳水,水中本有渡筏,因对岸辽人,闻有敌军,将筏收藏,眼见得汪洋浩淼,水势汪洋,深不见底。

巡视一回,周世宗便谕李重进道:“此水不能徒涉,只好速筑浮梁,方便进兵。”

李重进当然应命,乃令军士采木作桥,限期告竣。周世宗自率亲军还驻瓦桥关。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周世宗忽然得病,连日未痊。

那孙行友却已攻下易州,擒住刺史李在钦,献入行营。

周世宗抱病升帐,问他愿降愿死,李在钦偏抗声不屈,触动周世宗怒意,即命推出斩首。

既斩李在钦,周世宗自觉支持不住,退入寝所。又越两日,仍然未瘳,诸将都想请驾还都,因恐触动主怒,未敢请奏。

赵匡胤独奋然道:“主疾未愈,长此羁留,倘或辽兵大至,反为不美,待我入请还跸便了。”乃径入周世宗寝门,力请还驾。

正是:雄主一生期扫虏,重臣片语足回天。

却说赵匡胤入谏周世宗,至御榻前,先问了安,然后谈及军事。

周世宗道:“本想乘此平辽,不意朕躬未安,延误戎机,如何是好?”

赵匡胤道:“天意尚未绝辽,所以圣躬未豫,不能指日荡平。若陛下顺天行事,暂释勿问,臣意天必降福,圣躬自然康泰了。”援天为解,可谓善谏。

周世宗迟疑半晌,方道:“卿言亦是,朕且暂时回都,卿可调还各处兵马,明日就启銮罢!”

赵匡胤退出,即传旨调回李重进、孙行友等,一面准备摆驾回京。

到了次日,周世宗起床升座,下令:改瓦桥关为雄州,划容城、归义二县属之,命韩令坤留守;改益津关为霸州,划文安、大成二县属之,命陈思让留守。

征发滨州、棣州民工,修筑霸州城墙。

然后乘舆启行。赵匡胤以下,均随驾南归。

辽穆宗耶律述律,初闻周世宗夺占瓦桥关,又至安阳水搭建浮桥,大惊,急忙派使节七百里加急,赶到太原,要北汉睿宗刘钧出兵南下,攻击周境。后闻周世宗南返,乃止。

周世宗御驾返至澶渊,却逗留不行。宰辅以下,只令在寝门外问疾,不许入见,大众都惶惑得很。

镇宁(澶州)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是郭威女婿,与周世宗为郎舅亲,独得入寝所问视,婉言进谏道:“天下未定,根本空虚,四方藩镇,多是幸灾乐祸,但望京师有变,可从中取利。今澶、汴相去甚近,车驾若不速归,益致人心摇动,愿陛下俯察舆情,即日还都为是!”

周世宗怫然道:“谁使你为此言?”

张永德道:“群臣统有此意。”

周世宗瞪着张永德道:“我亦知你为人所蛊惑,难道都未明白我意么?”

未几又摇首道:“我看你福薄命穷,怎能当此!”

张永德闻言,竟莫明其妙,只管俯首沈思。实是一片疑团。猛听周世宗厉声道:“你且退去,朕便回京!”

张永德慌忙趋出,部署各军,专待周世宗出来。

周世宗也即出帐,乘辇还都。

看官!你道周世宗何故疑忌张永德?

原来周世宗因病南还,途中稍微痊愈,偶从囊中取阅文书,忽得直木一方,约长三尺,上有字迹一行,乃是“点检作天子”五字!不由的惊异起来。

他亦不便询问左右,仍然收贮囊中,默思石敬瑭为李从珂妹婿,后来篡唐为晋;杜重威为石敬瑭妹婿,后来降辽灭晋。今张永德是我妹婿,难道我郭家天下,也要被他篡夺么?

左思右想,无从索解,及见张永德劝他回京,心中忍耐不住,遂露了一些口风。张永德哪里知晓,当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搁过一边。

五月三十日,周世宗入京,病情稍微缓解。

六月九日,便册已故宣懿皇后符氏的胞妹为继后,封长子郭宗训为梁王,次子郭宗让为燕国公。

命范质、王溥两相,参知枢密院事。

授魏仁浦为枢密使,兼同平章事。

授吴延祚并为枢密使。

都虞侯韩通,兼宋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尉。

独免去殿前都点检、郭威女婿张永德官职,只令为检校太尉,留奉朝请。朝臣统是惊疑,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甚么药,啧啧私议。

命赵匡胤为检校太傅、忠武(许州)节度使,兼任殿前都点检,以慕容延钊为副都点检。

此外文武诸官,亦迁转有差。

慕容延钊与赵匡胤,夙称莫逆之交,到这时又同值殿廷,格外亲昵。平居往来密议,人不能知。

先是周世宗微贱时,曾梦见神人给他一把大伞,色如郁金,上加道经一卷,周世宗审视道经,似解非解,及醒后追思,尚记忆数语。嗣是福至心灵,举措无不合宜,遂得身登九五,据有大宝。

及征辽归国,常患不豫,有时勉强视朝,数刻即退,御医逐日诊治,终乏效验。一日卧床休养,恍惚间复见神人,来索回大伞及道经。周世宗当即交还,又欲向神人探问后事,神人不答,拂袖竟去。

周世宗追曳神衣,突闻一声朗语,竟致惊醒。开眼一瞧,手中牵着的衣袂,乃是榻前的侍臣。就是梦中听见的声音,亦无非侍臣惊问,不觉自己也好笑起来。转思梦中情景,甚觉不祥,便起语侍臣道:“朕梦不祥,想是天命已去了。”

侍臣答道:“陛下春秋鼎盛,福寿正长,梦兆不足为凭,请陛下安心!”

周世宗道:“你等哪里能知?朕不妨与你等说明。”随将前后梦象,略述一遍。

侍臣仍然劝解,偏是得梦以后,病竟加剧。

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六月十九日。

周世宗忽至弥留,急召范质等入受顾命,嘱立梁王郭宗训为太子,并命起用故人王着,委以相位。

范质等应诺,及退出宫门,互相窃议道:“翰林学士王着,日在醉乡,怎堪为相,愿彼此勿泄此言。”

众人皆点头会意。

是夕,周世宗竟驾崩于万岁殿中,享年三十九岁,在位仅五年六个月。

故相王朴精通术数,言谈多中,周世宗志在统一,常恐寿命短促,不能如愿。一日从容问王朴,说朕的寿命,能得几年?

王朴答道:“陛下有心致治,尝以苍生为念,天高听卑,自当蒙福。臣本固陋,一知半解,推演数理,可得五六之数。五六之后,非臣所能知呢。”

乘法口诀中,五六即是三十。古人说年龄,常常不直说,而用二数相乘代替。例如十六岁,说成二八。十八岁,说成二九。

周世宗喜道:“诚如卿言,朕当为帝三十年,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朕志足矣!”

周世宗征辽回师,便即驾崩,原来王朴所言五六,并非三十年,而是五年零六个月。

后人有诗赞道:

怀才挟术佐明王,天不假年又何妨!岂是庆陵将晏驾,先归地下待吾皇!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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