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群中的伪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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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妖怪列车上已经是杀了个血雨腥风的档口，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孤峰之上，那座被霜雪覆盖的古刹闲静如旧，大有一副超脱世外、不问红尘的做派。
一名身材敦实的和尚赤裸着臂膀，单脚踩在院落内的梅花桩上，双目紧闭好似在忏悔。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此人名叫穆巴，是这座寺庙里辈分最小的僧侣，他之所以会在这大雪天中赤膊于院落中，则是因为受到了处罚。
没错，此人正是之前拦住妖怪列车，上前去劝言的三位和尚之一。
当时，这位胖和尚穆巴不知为何，阴差阳错的摸了优奈的屁股，之后又跟王尧打了一架。虽然在外面没有被自己的师父责怪，可回到寺庙里却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毕竟身位出家人，不仅犯了色戒，还逞勇斗狠，可以说是情节相当严重了。
“...”
风雪中，穆巴虽然心有不忿，但也并没有顶撞师父的意思。
他已经做好了在这冰天雪地里站到明天的准备，却不想这是自己的老师父却弓着腰、背着手，乐呵呵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穆巴，你可知错了啊？”
“师父？”
看见师父出来，穆巴不禁满头雾水。在这天寒地冻的院落里站三小时梅花桩，对于他们这些苦行僧来说根本算不得惩罚，顶多也就是修行的日课。
如今师父这么快出来，难道是爱护徒儿、动了恻隐之心？
绝无可能。
穆巴默默地否定了这个想法。虽然他们的师父面善，但修行时却一丝不苟，哪怕是心性坚定的僧人在他庙里训练也会叫苦连天。
“穆巴，跟我说说吧，今天那怪事，到底是因何而起。”
“师父...您是指...？”
“哼哼、还能指什么，就是你去摸那姑娘屁股的事情。”
话说到这，穆巴也不由得老脸一红。
但师父既然问了，他还是如实回答。
“当时...我承认那女子有几分姿色，多看了两眼。但不知为何，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就已经伸过去了。师父，您是清楚的，我穆巴虽然只是个庸才，无缘高深佛法，但还不至于去做那种地痞流氓的勾当！”
说到这里，穆巴又低头，握紧了拳头。
“哎！还是怪我六根不净。我若心中真没有一点邪念，也不会做出那般勾当！”
穆巴本以为自己的辩解会让师父失望，却不想对方仍旧乐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点头道。
“六根不净...六根不净...是呐，你确实六根不净。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六根清净呢。”
老师傅捋着自己的胡须，抬头扬天望着愈演愈烈的暴风雪、以及那远方列车驶向的方向，慢慢睁开了眼睛。
“人有三毒，曰贪、嗔、痴。又有八苦，乃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和五阴炽盛。”
背着手，缓缓向屋内走去，又自言自语似得留下了一句话。
“如今三毒与八苦其具那列车之内，一人在头、一人在尾，恐怕是凶多吉少咯...”
◇
而另一边，在车头上，王尧痴痴地将手抽了回来，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陆景辰。
发生了什么？
自己...杀了陆景辰？
虽然王尧承认，这事儿他早就想干了。可通过假意和谈，然后突然偷袭的方式绝非王尧的本愿。
然而，陆湘月却不会给他解释的时间，就在王尧偷袭陆景辰的那一瞬间，陆湘月便机敏地甩来了两根银针。
砰——
安东尼的反应也不慢，他用自己的石质大剑格挡在了王尧面前，眉头紧皱。
“等、等等！不是这样的！”
这一回合的交手让王尧从癔症中醒了过来，他本能地想要解释点什么，却被安东尼打断了。
“我知道！但已经没有那个余地了！”
安东尼与王尧相处不久，但很了解他的为人。安东尼很清楚，王尧这家伙并不是那种两面三刀、出尔反尔的人，也正因此这个注重道义的狼人才会不远千里跨国过来帮助王尧。
只是，事已至此，解释早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但正当二人摆开架势时，陆湘月却踉踉跄跄地跑到了陆景辰的尸体前，取出了一根金针。
陆湘月跪在自己的哥哥身旁，像是念咒一样低声哀求着。
“哥...求求你，不要死...”
见到这幅景象，安东尼和王尧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犹豫；唯独见过金针的阿列娜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喊道。
“把那东西抢过来！快！”
是的，正是藉由那根金针刺破灵魂，阿列娜才会被天墓大灵俯身。而就在她大喊的同时，陆湘月眼神一发狠，不偏不倚地将金针刺入了陆景辰的人中。
“怎样都好，求求你不要死！！”
滋——
随着一声细小的震动，陆景辰本就不稳定的灵魂被撕开了一个小孔。
不同于阿列娜这种无灵力者，陆景辰虽然只有二线实力，但身上却留着陆家传承数百年的血脉；在那些居无定所的死灵眼中，他那破了壳的灵魂就像是一道鲜美佳肴。
嗷——————
一阵来自深渊的咆哮震荡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一声玻璃制品破碎的声响紧随其后。
是陆景辰那个用来存放死灵的扳指！
扳指碎了，鱼贯而出的死灵像是被释放的囚犯一般，争先恐后地钻入了这个前主人的身体！
而陆景辰的肉体也开始出现了不稳地变化，皮肤像是果冻一样开始颤抖、变形，脸部被拉长，身体快速肿胀像是蛆虫一样开始摇晃！
“诶？！怎、怎么会，我...”
陆湘月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不知所措。
诚如陆景辰所说，他擅长赶尸，而作为妹妹的陆湘月则擅长用毒。两人各司其职，却不能互通有无。
想要依靠死灵的生命力将陆景辰留在人世间，这种操作对于陆湘月来说还是太难了。
嗷——————————
紧接着，又是一阵比刚才有过之无不及的怒吼。
在身后！
王尧和安东尼一回头，就发现那伏在阿列娜身上的天墓大灵居然现形了！它离开了阿列娜的肉体，朝着陆景辰飞扑而去！
是了，如此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个狡猾的灵体并非无法控制阿列娜，而是它最开始就看不上阿列娜的肉体。之前一切的伪装，都是为了让陆景辰身死，自己好反客为主！
“啊啊啊啊啊——————”
被大灵俯身，陆景辰浑身痉挛了一震，濒死的躯体瞬间化做条巨大的肉虫，身侧是千奇百怪的脸孔、那些无一例外都是被陆景辰囚禁过的灵体。
而肉虫的脑袋，则是一张贪婪的马脸，它不由分说地，自高处俯冲而下，一口咬住了陆湘月的身子！！
“哥...哥？！不、不要啊...”
陆湘月满脸泪水，那并非是因为悲痛，而是来自人性深处最原始的恐惧。
不知为何，她的情感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用金针刺穿陆景辰也好、如今被吓得哭出来也罢。如果是正常的陆湘月，原本应不至于如此。
因为什么原因，如今的她看起来异常地失态。
“可恶！”
事已至此，王尧已经无法再缜密地思考了。
他本能地想要上去帮忙，却被安东尼拦下。
“这怪物交给我，你带着保罗还有那个女人去主控室停车！”
唯独安东尼还保持了冷静。
他明白，这大灵化作的怪物如果闹腾起来，整辆列车都可能脱轨，所以绝对不能放着不管。而阿列娜刚解除附身身体虚弱，保罗更是没有战力。
由王尧带着而这离开，去主控室停车才是上上策。
“可是...你...”
“你当我是谁？我可是高加索的野狼，比这更大的猎物也被我咬死过！”
见状，王尧值得选择信任，将阿列娜和保罗装进瓶子里，快步跳入车厢。
◇
车头战的如火如荼，车尾也不遑多让。
将时间稍稍拨回前面一点，胡玉儿看着面前的那对烂肉，严阵以待。
“还不打算起来吗？没有名字的怪物。”
严格来说，那摊烂肉是爱丽丝的“遗体”。
没错，正是那个被王尧救下的，其貌不扬的黑发女孩。她被胡玉儿一个贴身的空间震搅烂了身体，生物意义上的当场死亡。
但是...
胡玉儿作为“野兽”的那部分，在见到这黑发女孩的第一刻就醒了过来。
汗毛倒竖。
脊背发凉。
喉咙干哑。
冷汗直流。
时至今日胡玉儿交手过的人数不胜数，即便是强于自己的对手，她也能够调整心态，从容应对。像如今这般，被恐惧占据全身的情况，已经不多见了。
“啊...好痛...”
烂肉说话了。
“真的好痛啊...胡玉儿小姐。如果眼睛还在，我都快哭出来了...”
爱丽丝的“遗体”蠕动着，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烂肉逐渐堆成了一个人的形状，然后开始改变颜色；眨眼之间，那个被拧得像是破毛巾一样的爱丽丝，便恢复了原状。
“不是自我再生...而是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盯着爱丽丝，胡玉儿喃喃自语道。
如今的爱丽丝并非是使用了什么再生能力，而是被刚才那摊烂肉堆起来的、一个类人型生物！
她如今裸露在外的皮肤刚才可能是肺叶、是脾脏，胸口砰砰作响的心脏也可能是是鼻子、是耳朵...
她即非妖怪也不是人类，只是通过自己的意识，去伪装成了这类人的模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对胡玉儿的提问，爱丽丝咬着可爱的浅黄色头绳，掌掴着那一头秀发。
“我自己也很好奇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自己不过是个稍有剑术天赋的女孩，直到第一次‘死亡’时，我才发现了自己有如此奇特的能力。”
将黑发穿过头绳，束成一条大马尾，爱丽丝继续说道。
“如果客观地说，在平稳的社会里，我与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心脏健康地跳动，肺也在顺畅地呼吸，护照上的名字是‘东白乐夕景’，就读于横滨市立高中，但你也可以叫我爱丽丝。嘛，一言以蔽之，那就是17岁的普通JK吧~”
扎好了头发，爱丽丝轻盈地走了过来，与胡玉儿那阴沉的视线四目相对。
“哪怕是谎言，这也显得过于缺乏诚意了呢，爱丽丝小姐。”
“哼哼~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有问必答的反派角色么~”
爱丽丝再次握起那把餐刀，满面笑容低头俯视着胡玉儿；后者也咧嘴一笑，唤出那个黑色魔方一脸桀骜地仰头看着爱丽丝。
嗡——
大战一触即发。
那藉由黑色魔方引发的空间震比胡玉儿随手招来的更强数倍，若非在意列车本身，恐怕这周遭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但爱丽丝也吃准了对方不敢毁车这点，轻盈一跳在空中翻转身体，犹如白鸟过隙一般在数个空间震中准确找到了夹缝，以退为进！
“切...”
冷哼一声，胡玉儿虽然预想到第一轮攻击不会奏效，但被对方这么轻描淡写地化解却还是有些不爽。
她反手一压，将周遭繁乱的空间震全部集中在了地面上，然后慢慢推进！
是的，哪怕爱丽丝的体术再怎么精湛，剑术再怎么通神，她始终是在以人类的方式战斗。
她不能飞，手中亦只有一把不足十厘米的餐刀。要想伤到胡玉儿，那么必须得近身，通过附着在地面上的空间震限制其活动范围，那么胡玉儿便不可能输！
“啊啦啦~真的要这样打下去吗？我可是被拧碎了还能恢复原状的怪物哦，会踏着这些你布下的陷阱进行自杀式攻击也说不定。”
“如果你真有此打算，那早就这么做了。”
胡玉儿冷笑一声，一边压缩爱丽丝的活动空间，一边开口道。
“再精湛的身法、说到底不过是规避死亡的技。自称不死不灭的JK小姐，为什么要花时间去练习那种规避死亡的技术。”
“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投降投降。”
说着，爱丽丝面带笑容地将餐刀朝着空中一抛，正手握刀变作反手，继而猛地朝着地面刺去！
嗡——
那是一种与胡玉儿发动空间震时很类似的轰鸣。紧接着，剧烈的爆炸伴随着繁乱地气流，将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吹飞。
有着固定术式加持的车顶被掀开，餐桌和橱柜更是如同橡皮泥一般被那股巨大的引力吸附成了一团，最终消逝于无形。
下一刻，胡玉儿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本布在爱丽丝附近的十六个空间震，在这一斩之威下，被物理意义上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