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旱与渭河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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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襄忙着给永宁百姓修建火炕的时候，苍山郡乐平县的百姓正在为春耕的用水头疼。
有句话说，“头水早、二水赶、三水四水紧相连，一直浇到麦开镰”，这个时候麦苗返青，正是春灌用水高峰期。
偏偏渭河南岸附近好几个月没下雨了，河道的水都不够用了。
范泽看着田里矮小不出穗的麦子，差点捂脸哭起来。
他爹比他活得久，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也就比他更看得开些。
“行啦，别哭啦，哭也没用，老天不作美，咱们能怎么办？幸亏前阵子皇帝陛下大赦天下，减了今年的赋税，不然只怕今年更不好过。”
范泽抹了把脸，哼了声：“还不是因为苍山郡时疫的时候，他不管苍山郡百姓死活，怕我们有怨言，才勉强给我们减了赋税。”
范老爹一惊，连忙捂住儿子的嘴，“你胡说什么，小点声！让人听见了告到官府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范泽心里不服，眼前蔫蔫的麦子更让他痛心。
“就是他失德，上天才会降罪，先是瘟疫，现在又有春旱。”
范老爹简直要被吓死了，捂着儿子没遮拦的嘴，赶紧往家拖。
“你可别说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盛京的人还在乐平山没走呢。”
前些日子，盛京的天官进了乐平山，说是要搞个祈福仪式。
大概皇帝陛下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引来上天怪罪，所以想通过祈福仪式祈求上天的宽恕吧。
范老爹心想，若是祈福过后，日子能变好些，便说明上天原谅皇帝陛下了。
然而过了几日，范老爹才发现，他完全想岔了。
那祈福仪式不是祈求上天宽恕，而是皇帝陛下修行宫前的准备工作。
康平二年的春天，对渭河南岸附近的百姓来说，是噩梦的开端。
皇帝陛下招募大量民夫青壮，在渭河上修建复道，连接渭河南北两岸。
——大燕的百姓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有一天晚上仰头看了眼星空，发现了一幅非常美丽的星象。
于是心血来潮，要仿照天象星宿，建一座行宫。
楚熠擅长作画，他亲自动笔，对照夜空，画了一幅气势磅礴、壮丽辉煌的行宫图纸。
天官们又夜观天象，精心为他选定了行宫地址。
从渭河北出发，跨过渭河犹如跨过了天汉银河，抵达渭河南。
这条路线完美契合了帝星运行规律。
楚熠非常满意天官的话，心潮彭拜地开始了他作死的第一步。
朝中没有大臣劝谏他不要建行宫吗？有，但是他独断专权，此前又杀了不少人，那些大臣心有畏惧，往往不敢多说。
楚熠见朝中有反对的声音，也曾问薛复：“我不该修行宫吗？”
薛复温柔又笃定地回答：“只要陛下想，那便应该。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的愿望就是全天下的意愿。”
这话说得多好听啊，楚熠通体舒畅，也就不再询问其他人的意见了。
反正沈昌禹在西北，又是个武将，对这件事能有什么想法呢。
至于他那位母后，奢侈享乐，尤在他之上，大概也不会反对。
…………
有史料记载说，渭河行宫的修建，动员了二十多万人，有普通的青壮百姓，也有服刑的犯人。
他们无休止地在渭河两岸劳作，没有工钱。
日常所需的粮食供应都由周边县城转运，耗尽了周边县城的，便由远方运过来。
也有被强征的百姓，不满工头的驱赶吆喝与剥削，奋起反抗，但随即迎来的便是严酷刑罚与杀戮。
被比作星空银河的渭河，渐渐被无数百姓的鲜血染红。
——楚襄面无表情地合上手边的野史小记，目光从封面上的《亡国前兆——劳民过度》上一滑而过。
将小记收进系统仓库，而后算了算时间。
柴云和霍停应该快要回来了。
果然，三日后，霍浔得了公主殿下的命令，亲自出城去迎接。
叫霍浔来，是楚襄担心万一三个孩子没完成任务，不敢进城交差，霍浔在的话，至少能替她安慰一二。
好在，楚襄的担心是多余的。
柴云他们去时带了三辆马车，回来时那几个孩子却是各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霍浔站在修筑完毕的城楼上，微微凝眸。
奚族的聚居地，无羊少马，多白貂青鼠，马作为宝贵的资源，奚族不可能大方地送出去。
思忖间，队伍已经越来越近。
归来的人显然比去时的人多很多，他们都穿着楚襄让柴云带过去的衣服、头上戴着防风帽。
许是走得热了，霍浔从一些人敞开的衣服里看到了不同于中原的短制褊衣，而防风帽下露出来的头发也是编发。
看来柴云这个说客当得很成功。
队伍渐近，霍浔下了城楼。
三个小孩三马当先，冲在最前头，遥遥看见霍浔的身影，更是难掩兴奋。
骏马嘶鸣着停下，三小孩跳下马，围在了霍浔跟前。
“小叔，我们回来了！”
“霍哥，我把族人带回来了！厉害吧！没有让您失望吧！”
在孩子们求表扬的目光中，霍浔只是淡淡点头：“做得不错。”
他未多话，视线投向孩子身后紧随而来的中年男人。
如柴云所说，身高体壮。
不过霍浔未曾感受到敌意，对方只是保持着谨慎与好奇，观察周围的一切。
仔细扫视过新建成的城楼后，他发出由衷的赞叹。
但大概是因为词汇量有限，所谓的赞叹是一句极度朴素的——真高啊。
霍浔：“……”
他看了一眼柴云，柴云立即领会，介绍道：“这是我母族部落的梅和酋长。酋长，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霍浔勇士！”
勇士——指单手就制住柴云，令他动弹不得的那种。
柴云对霍浔的臣服就因为其强大的武力，不过柴云可能是奚族的变种，事实上奚族并不尚武。
比如梅和酋长。
作为奚族数个部落里的一支小部落酋长，他长得不像个好人，实际却很温和有礼。
梅和单手覆在前胸行礼道，“霍哥，初次见面，久仰大名。”
霍浔：“……？？？”
嗯？霍哥？他没听错吧？这谁教的？柴云？
柴云还一脸天真无邪，“霍哥，酋长特地让我教他一句中原常见的问候话，免得在你面前失了礼数。我教得好吧？”
教得挺好，下次别教了。
霍浔拱手回了个礼，“公主殿下特派在下前来迎接酋长一行人，酋长请入城吧。殿下已在府中备好了吃食，静候酋长。”
不待梅和酋长说话，柴云先蹦起来，“公主府的吃食最好啦！我去的这一个多月都想死府里的饭菜了，走走走，快进城。”
霍浔：“……”
他收回之前夸柴云的话，这孩子一点长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