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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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要如何处置？”
一个灰衣人朝后来的一个身份明显更高一些的男子问道。
那男子带着斗笠，灰色的雨蓑之下穿着一套黑色镶金的劲装，腰间挎着一把直刀，神色肃然。
“等钦天监星瞳邓大人来看一眼。”
灰袍人退开，在大雨中等候，任由地上的李凡被雨水覆盖，没人上前去接触他。
等了好一会儿，两个灰袍人抬着一台小竹轿子晃晃荡荡的来到树下，轿子上走下一个头发花白，神色傲然的蓝衣官员。
“真是的，斩妖司的人做事就不能漂亮一些？唉，苦了本官这把老腰啊……”
灰袍人的首领迎上前去，面对那官员这“不漂亮”那“不漂亮”的各种数落，只是抱拳低头，
“邓大人请多包含，斩妖司只负责杀妖，手下多做惯血腥之事，用杀生的手为大人抬轿，自然是不太漂亮的……”
那邓大人被灰袍人的话一堵，眉头皱起，但看他那恭敬的样子，礼数倒是做足，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此人，何关，乃斩妖司上骑都尉，年轻有为，不好得罪。
邓大人不再看他，在随从撑伞陪同下来到躺在地上的李凡跟前，有些嫌弃的看着满身泥泞的少年。
“就是此人？”
“是的，谷中其余人都已死绝，没有找到七峰的宗师和秦先生，天门谷深处的洞穴也毁了，我等最终只找到了此人。”灰袍人何关立在雨中，冷冷开口。
“哼……竟然死了这么多人，七峰的那几个家伙到底守了个什么……”
“住嘴！”
邓大人尖酸的面庞被那声音吓得一僵，他抬起头，拨开雨伞，却见一位须发皆白，身穿灰色道袍的人从天上飘然落下。
漫天的雨幕退去，天上的乌云开出了一个漏下金色阳光的大洞，照射在那老道的身上。
老道身影一晃，就来到了邓大人身边，瞪了他一眼。
邓大人被他看的说不出话来，畏畏缩缩的后退了几步。
何都尉见那老道，也是恭敬低头，抱拳行礼。
灰袍老道没再理他，回头打量了一下地上的李凡，伸手摸了摸白须，“钦天监的何在。”
“下官邓天明在此。”邓大人吞了口口水，不得不哆嗦的上前，心中却对那个老道士充满了惧怕和敬畏。
“还不快用你那破眼看看？”老道士瞥了他一眼。
“是是是……下官这就看看。”
说着，钦天监邓天明走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面被他小心保存的镜子，然后咬破自己手指，在镜子上用血液写写画画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神神秘秘。
奇特的是，当他做完一切后，那面镜子忽然散发出一片青光，然后一些模糊的景象开始从镜面上显现。
老道士、何都尉还有那钦天监邓大人一起伸头过来，看向那镜中的景象，只见那镜子将不久前树下的一幕映照了出来。
那个妖气四溢，倾国倾城的女子抱着少年，轻轻的在他耳边低语，然后飘然离去……
“妖……妖帝！”
那邓天明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两步，然后用手指着地上的李凡，大叫起来，“此……此人是叛徒！此人放走了妖帝！！！”
老道士皱起白眉，深吸了一口气，再看李凡时，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为何……会这样呢？”
如果此时李凡醒来，看见这个老道士的样子，他一定能认出眼前这个道人就是他第一次翻阅《大冥心诀》时，看到的幻象里那个被师父追了几座山头的世外高人。
实际上，那本书就是出自老道的手笔，老道在第一眼见到李凡时，就感觉到了他体内的大冥心诀。
所以他更不解了。
此人应该就是无影刀曹河山的弟子，但为何会和妖帝混在了一起？
老道士摇头叹息，抬起头，缓缓往山谷中走去。
不管如何，自己终究是错过了。
“秦老匹夫……老道迟来一步啊……”
多少年了，老道人很久都没有尝过这种悲愤的滋味了。
何都尉跟上前来，却听见老道喃喃自语，“十年前，贫道就与秦老匹夫约定，待他寿元耗尽，就来接替他守这门……
原本贫道算准时日，就要前来赴约，途中却被一邪祟之物阻挠纠缠，生生拖了贫道数日！”
老道人扭过头来，细长的双目中射出精光，“都尉，你回去将此事告知无常老儿，皇城中必定有人插手了大玄青山的事，否则那邪祟不会来的如此之巧，也不可能知道贫道的行踪。”
何都尉低头应是，再抬头时，道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大宗师，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何都尉摇了摇头，本想向道人请教那天门谷深处的门应该如何处置，但既然道人没说，就证明那里已经没有再提的意义。
都尉回到树下，命人将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锁住抬走。
那个让人厌恶的钦天监邓大人早就走了，他恨不得快点离开这深山老林，免得被这里的蛇虫鼠蚁伤了高贵的身体。
何关身为斩妖司的一员，对这种人最是不齿，但他又不能把对方怎样，毕竟钦天监的“星瞳”一共只有四位，每一位都十分珍贵。
至于这个少年，何都尉没有其他想法，叛徒？
这种结论怎么看都太过草率了一些，但他明白一些规矩，大玄青山七峰的人都死了个干净，而妖帝也逃进了人间，此间大错，必须要有人出来承担。
皇城的人不会错，没能及时赶来的张天师也不能错……
所以无论少年是不是叛徒，最后都会成为那个背锅的人。
何都尉一挥手，带着大队的灰袍人撤出天门谷，李凡被绑在一个担架上，由两个人抬着，一路走出一座座大山，向着那坐伫立在北地的皇城进发。
如果他是清醒的，一定会感慨，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走出大玄青山脉，走出这片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樊笼。
至于樊笼之外，是广阔的天空，还是另一座更大的樊笼，只有在他醒来后才能知晓了。
……
层层叠叠的青山之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书生艰难的向山外跋涉着。
书生吴平，从天门谷走了出来，靠的是自己的双脚。
当他找到李凡和他分别的地方时，那里已经不见了李凡的踪影，书生无奈之下，只好独自出山。
他背着一柄剑，向北方前进，他知道那个方向是北荒，是那些妖族余孽的所在。
师傅说，他的剑法误人，守得了一时，守不住一世。
但吴平觉得，师傅错了。
这剑法，比起用来守护，更适合用来杀戮，所以他要去杀妖，去杀掉那个杀死林荷的麻衣少年。
世上已无天门谷，再无困住那山中人的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