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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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核酸，快点。”
不过早上四点半，向晴就被妈妈从被窝里面拉了出来，她惺忪着睡眼，裹着很厚的冬大衣，穿着拖鞋出门。
楼下喇叭头子一个接一个，卖力地喊着——做核酸了，做核酸了。
那几个检测点已经排起来长长的队伍。
向晴看看，选了个看似短一点的。
“别挤别挤，一米距离，保持一米距离。”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中年男人来回走动，维护着秩序。
此刻，他正往前去。
“唉，别插队。”
向晴小声说了句。
她只好自认倒霉。
那前面的人似乎没听见。
“前面那个大妈，插什么队啊，赶紧滚。”
向晴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
大妈不服气看那人一眼，见那人高壮，浑身蛮是力气，便惺惺地走开了。
果然是要以暴制暴。
向晴打心眼里佩服。
正想着，那队伍短了些，马上就到她了。
“张嘴，再张大点。”
见状，向晴把脸往前凑了凑，嘴张大到吞人那般。
她说着，声音带着些劳累。
做核酸的年轻人似乎是累了，倦怠了。
她那蓝色口罩渗出水，汗液都溢了出来。
轻轻地往她舌头上蘸取一下，蜻蜓点水般。
“谢谢。”
那人实在是累了，微微点头示意。
回到家不过五点，还没开始早自习，她就拿出来昨夜剩下的几道数学题，来回地摸索着解题思路。
楼下声音愈发大了，做核酸的声音替代了叫卖声。
“好吵。”
她关起原本半掩着的窗子，顺手拿起来旁边的耳塞堵着耳朵。
声音小了些。
“噔噔噔噔。”
钉钉的早读铃声响起来了。
她下意识接下来，却忘了此刻正裹着花棉衣，头发乱糟糟的，身前也落下几缕。
“啊。”
向晴抬眼拿书的功夫，余光扫到了视频里的自己，活像个小乞丐，凌乱不堪。
她啪嗒一声，把手机屏幕盖在了桌子上。
一顿操作下来，找好合适的角度，才放心地拿书读起来。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
qq提示音响起来。
一条来自温良的短信——
你真好看。
另外配了一张相片。
“温良还挺幼稚。”
她看了那模糊的截图，截的还不错，挺有氛围感。
不仔细看竟然还有几分复古胶卷相机的韵味。
比她精心拍得要好。
她手搁在屏幕所能及的视线外面，分屏搞着小动作。
她回过去一条信息——滚。
字正腔圆的一个滚。
呜呜——那人回过去。
她不自觉地笑了笑，看得视频那头的人心里发问。
“这么开心吗？”
季高阳手撑着脑袋，盯着屏幕那面的人，发着呆。
一刻钟过去，他盯得入了迷。
全然忘记这还是正经的早读课。
他盯着她，也有人盯着他看。
那端，季艺翻看同学上课情况。
谢了了，不错。
温良，很棒。
向晴，还算认真。
到了季高阳那里，任她怎么看，怎么瞧，那屏幕里的人始终卡着。
她以为自己信号不好，又往路由器附近贴着。
还是一样的卡。
“季高阳同学，网卡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电脑传来，季高阳愣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来。
“哦，对对对，卡了，现在好了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语气里特意带着些迷茫。
季高阳装得倒是挺真的，向晴想。
她还不了解那人吗？
比谁都有主意，就是太懒散。
“嗯，行，继续吧。”
“好的。”
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白天黑夜，又是白天黑夜，时间这样慢慢地流失过去。
季高阳也越发混日子了。
有时候不开视频的时候，索性一头栽在枕头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吃饭了，高阳。”
季爸季妈轮流做着营养餐。
见房间里面无人应答，季母立刻明白这混小子指不定在做什么白日梦。
“起来。”
她还是决定整治一下她这儿子，至少要有个端正的求学态度吧。
可她就是当老师的，哪里会不知道学习靠自觉。
有时候也曾经后悔自己管她这儿子管的松，不求上进。
可看见季高阳长得端正，为人处世也大方。
她又庆幸自己教育了个好孩子。
一大家子被困在家里。
一个上网课学习。
一个上网课讲学。
一个网上开会。
倒是聚到一起来了。
他们鲜少一同吃饭。
比起味道，他们夫妇二人吃得较为健康些，清淡些。
而季高阳和他们彻底相反。
越是重口味，越是油腻，越是味道大。
他越爱吃。
可即使这样吃，他身体素质依旧好得很。
那些垃圾食品少吃的那套理论，在他这，似乎不成立。
“多吃点青菜。”
季父用公筷夹起来一些，递给他。
“嗯。”
他嘴上应了，碗里的菜叶子却没有少半分。
噔噔噔。
几声响。
早间新闻放着全国疫情情况。
感染率，死亡率，激增。
那些冰冷的数字简单记录着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逝去。
季高阳听得心里一阵难受。
厨房里，季母打电话的声音也大了一些。
似乎在谈一些要事。
事关重大。
“哎呀，咱当父母的嘛，肯定都要为孩子考虑，可是书泽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书泽，是他一个关系挺近的表哥。
季母打完电话，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
季父停下筷子，询问他。
“嗯，书泽，不是当医生吗？这次疫情，主打请缨，想着要为国家做贡献，可我三姐姐啊，最是把他当成心肝宝贝了……”
“年轻人，敢闯敢干，不失为一件好事。”
季爸爸当年白手起家，最欣赏的，就是这样的年轻人，敢以血肉之躯，抵挡万难。
“可，说到底，做家长的，哪能不心疼啊，从小娇惯着，这环境恶劣又危险。”
说难听点就是去赴死——中国人忌讳生死，她话到嘴边，又闭了回去。
陈书泽好歹也是她亲侄子，她自然是心疼的。
做母亲的，心境都一样。
季高阳在一边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嚼着肉竟然吃不出来一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