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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最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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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考上了一个重点本科,留给了我们一点希望。”李心刚看看沙志又看看郭家宝,问,“对于高考,你们家里有什么要求?”

沙志略一思考说:“没有特别的要求,只求考上个学校。反正他们不懂,考上个中专就行。你们呢?”

沙志几乎没有与父母就高考交流过任何东西,但不用交流沙志也知道父母的要求是“考上”,至于考上中专还是什么倒无所谓。

因为中专毕业后同样会成为国家干部,也有工作安排,通常与大专、本科一起被统称为“大学”。

初中毕业考的中专,不同于高中毕业考的中专,前者只会被称为“中专”,后者才会被称为“大学”。

郭家宝接着说:“我们南湖渔场还从没有过考上大学的记录。家里当然希望我能考上,破天荒嘛,特别是我妈,希望我来个鲤鱼跳龙门。”

他父母近年因为卖水产品每年都会去县城去市区,虽然还没有去过水产品更重要的目的地——更繁华的南方,但是他们已经有南湖渔场第一个读高中的二儿子,他们把期待留给了他,期待他不但是南湖渔场第一个高中生,而且是第一个大学生。

李心刚说:“你妈说得对,你这小渔民,用鲤鱼来比很形象,说不定真是一条大红的鲤鱼呢!我家里没要求,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没要求,而是因为我老爸老妈两个老农民,对高考这事不了解,能提出什么要求来?

“我们村这些年倒是考上过两个大学生。其中一个去了山东,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我听说过但从没见过。据说已经是Sd省一家大工厂的总工程师,但极少回来,而且我知道这事还是今年暑假里。

“当时他回来探亲,也许是因为在外待了太长时间没有回过我们古台,起初说着一口怪腔怪调的话,普通话不像普通话,长平话不像长平话,一时间成为了家乡父老的一个笑谈......”

郭家宝插话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李心刚继续说:“有点那意思。我猜多半是他没有语言天赋,离家的时间又很长,刚回家时连同山东话来了个‘三不像’。那些见到他的小孩是否‘笑问客从何处来’,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三十年前的大学生,含金量一定很高。”

看看郭家宝后接着说,“另外一个前年从芙中考去了bJA大。他是我的初中校友,我以前见过但是不熟。当日他考上大学以后,家里大摆宴席,远近十里八里的人都去看热闹。”

郭家宝问:“你肯定去了?”

李心刚笑笑说:“当然。不过是偷摸着去的。我家和他家不在一个组,既不沾亲也不带故,虽然算是师兄弟但是不熟,不方便直接去他家。可他考上重点大学而且是去bJ,影响大得不得了,估计我们长平乡的人全知道。

“我与他虽然不熟,但是这么大件事,怎么能不去看看呢?当时壮着胆子过去了,没想到却发生了件意想不到的情况。什么情况,你们先猜猜?”

沙志故意说:“被认出来是小师弟,请过去吃大餐了。”说到人人羡慕的大学生,先前有些沉重的气氛渐渐开始消散。

郭家宝接着说:“见到他,当面向你传经授宝。”

不等李心刚出声,沙志笑着举起左手说:“被你爸你妈发现了,让你发誓——好好学习,一定好好学习!”

郭家宝跟着笑了起来:“而且一定是跪在地上发誓。”

沙志说:“不,是跪在书上,你爸让你找了很多本书,什么语文书、数学书、英语书,从小学的到初中的再到高中的......”

“瞧,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李心刚打断了沙志的话,“当时他家热闹非凡,鞭炮劈里啪啦响个不停,房子前的小路上全是人。

“我走到离他家还有几十米的一个十字路口,自然没敢左拐去他家,而是停下来匆匆看了几眼,感受了下气氛准备继续朝北走。

“就在那里我下意识地向右一扭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我爸——他正从右边小路走过来。我爸自然也看到了我。

“我本是偷摸着去的,没想到会在那里被发现,立马夹着尾巴赶快溜。你们说我爸这人,没事去凑什么热闹?”

“他去赴宴?”郭家宝问。

“哪里是去赴宴,也是偷偷去看热闹。我们全村有十八个组,我家在三组,他家在十七组,一点也不熟。”李心刚说。

“你们父子来了个偶遇。”沙志说。

“偶遇?这个词用得好!”李心刚看着沙志说,“回到家,我爸别的没说,专门交代我妈到时一定要多养一头小猪,为我的高考宴做准备。”

“状元猪,”沙志竖起大拇指说,“你爸不是一般的有水平!”

“状元猪?”郭家宝笑了起来,“对了,现在几个月了?”

李心刚瞪了郭家宝一眼,对沙志说:“当然不一般,要不然怎么是我爸!这叫父子心有灵犀。虽然与那一家不熟悉但还是想去看看,结果我去了,我爸也去了。现在,我是瞻仰过好风水的人,也是有灵气的人......”

沙志插话道:“迷信!”

李心刚不理会沙志,对郭家宝眨了眨眼睛说:“小猪嘛,现在自然已经在养着。”

郭家宝说:“这么说来你们家是集体去朝圣。那里的风水怎么样?”

“当然是朝圣。至于风水,倒没看出与我家有什么区别,说不定我家的风水比他家还要好,”李心刚对沙志说,“你去过我家,我家的风水怎么样?”

“左青龙右白虎,绝对是好风水,不过没看出来。”沙志笑笑,“但是,我看你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灵气,说不定是去他家附近采来的。”

“才一点点吗?不可能,肯定很多!”李心刚说,“回到刚才的话题,我爸妈他们知道考上大学好,做大学生的父母很光荣,儿子以后也解决了饭碗。这点事,不说也明白。

“但是,我估计那个死胖子不明白也不了解,否则的话,他肯定会在教室里大谈特谈大学里有些什么,大学生在干些什么,一定是谈得摇头晃脑头头是道。”

李心刚摇着美人扇,说着说着可能又有了点郁闷,“唰”地一声把美人扇收了起来。

“对于死胖子的情况,那只是你的猜测。他以前倒是读过大学,”郭家宝摇着头说,“但现在恐怕早已经忘记大学门朝哪边开了!”

“忘记?肯定不会,但他以前肯定不是个好学生,所以现在才会是有那么两个特长的死胖子!”李心刚说完向沙志眨了眨他的小眼睛。

沙志没有理会,转身看着宿舍门后的黑板。已经废弃了很久的黑板上,不知道什么人用粉笔画着几朵彩色的云。也许被画上去的时间太久了,云的色彩已经有些暗淡。

原先放讲桌的地方也已经没有讲桌,那附近停放着一些同学骑来的自行车。

“按照今年的升学情况,九十多人只考上了三人,只有百分之几的比例。我们班也是九十多人,唉!”郭家宝说完摇了摇头,跟着又来了一句,“这个死胖子!”

“别叹气,要参加高考的几个能没有压力?”李心刚安慰道,但也跟着来了一句,“这个死校长!”

说到此处,三人都沉默了,李心刚和郭家宝扇风的动作却快了起来。

毕竟是高三了,不管以前如何,三人和他们的同学都对高考有一份强烈的期待。

文科班学生大部分来自农村,每次回家得辛辛苦苦地背着、扛着、提着、驮着——总之用各种手段把大米带到学校换饭票,而城镇户口的学生只用开学时到粮食部门转下粮食关系,轻轻松松地拿张纸就行。或者粮食部门也不用去,带点粮票即可。

农村户口与城镇户口近乎天壤之别的差距,让努力学习改变命运成为很多人的动力。

另外,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他们已经成功地淘汰掉一批又一批同学,已经是一群对外面的世界有了粗浅了解的人,已经不再安心于面朝泥巴背朝天的生活。

既然已经读到高三,当然是要考上大学,即使是一所中专,只要离开农村就行。可是从学校的升学率来看,绝大多数同学的希望却很渺茫。他们不由得也心情无比沉重起来。

“又是一年千军万马涌过来。”沙志心头默默叨念着,转身缓缓向宿舍门口走去。

他的家乡穆城位于芙蓉县最东边,也是全芙蓉市最东边,过江就到了朝阳市的朝阳县。濒临江边的穆城镇有一千多人口,近几年发展似乎还不错,船只来来往往,靠岸又离去。

他在那里的大多数同学没有等到初中毕业甚至小学毕业就开始四处谋生,有的已经在南方闯荡好几年了。

他知道自己迟早也必须和大多数同学一样,离开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即使能够留在小镇工作生活,他也不想留下。

电视已经在启蒙,地图已经在心中展开,他有梦想有雄心有壮志,他要去远方的世界,他不能留在小镇。

但是如何去远方,如何离开小镇,他没有去想也从没真正想过。过去没有想,现在也没有想,或许读高中考大学,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根本用不着想。只是心中已沉重起来。

宿舍里静极了,几乎听不到一点声响。李心刚和郭家宝扇风的动作也悄悄地停了。

“怎么这么安静?”身材比较高大但年龄全班最小的吕新文拿着吃饭的家伙闯了进来,对迎面走过去的沙志笑笑后朝李心刚和郭家宝走去。

“因为有两个人在发呆。”跟在吕新文身后一道闯进来,身材清瘦嘴唇稍稍有点歪的李才华说,然后与吕新文走到李心刚和郭家宝身边。

“不是三个人吗?”李心刚说。

“因为有个人已经走了。”李才华说。他轻易不会大笑,但稍稍有点歪的嘴总是给人绝顶聪明的印象。

“这不还有四个人吗?”郭家宝说。

吕新文呵呵一笑,对仍然坐着的二人说:“明年的高考,你们觉得我们班谁最有希望?”

“谁?”李心刚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我觉得还是正走过去的那家伙。”吕新文说。

“他,我也行吧!”

......

沙志已经听不到四人接下来的对话,因为已经快走到宿舍门口。

上届文科应届生只考上三人,即使包括理科应届生也只考上五人的消息让他心绪不宁,但是听到了吕新文问谁最有希望,也听到了李心刚的反问和吕新文的回答,心中瞬即轻松起来,仿佛从未有过的轻松。

尽管之后四人的对话已经听不清,但已经不重要,因为“正走过去的那家伙”一句已经传到耳中。

当那句话传到耳中时,脑中猛然响起了“嘀嗒”声,仿佛有一座钟在那里轻轻地鸣响。

为什么突然响起“嘀嗒”声,不知道;为什么吕新文如此说,不知道。

但,也许是因为吕新文提到“最有希望”,也许是因为他的大脑足够简单,他感受到了仿佛从未有过的轻松。

不管是什么情况,他清晰地感觉到有声音在轻轻鸣响。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来自身体里面的声音。身体里面竟然藏有声音,如此神妙,如此奇异,那一定是希望之音,那一定是希望之钟在鸣响!

他内心顿时充满了无言的喜悦,跟着缓缓地摆了摆头。“嘀嗒”之声随即停歇,但清脆之音却似仍然在回环萦绕。

他没有出声,走到宿舍门口才转过身倚着门框,望着外面不远处的梧桐。

宿舍西面的梧桐路两旁各生长着一排高大的中国梧桐,完全不同于校外长街边的法国梧桐,不仅枝头绿意葱茏,绿叶如盖,而且是通体碧绿,有着仿佛永远是春天般的可爱颜色。

古人对中国梧桐多有推崇,留下了很多唯美的诗词,同时也留下了许多美丽的传说。“种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学校里大概没有一个学生不知道。

虽然只是一所普通学校,但学校将可爱而美丽的中国梧桐种在了校园的中轴路边,种下了对学生的美好期待,也许下了美好的愿望。

青青的中国梧桐树下,正快活地来来去去的师弟们一如往日的他们——师弟们的高考还很远,自然快活。

为什么吕新文会说他最有希望?

李心刚和郭家宝说了什么?

李才华又说了些什么?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他真的会是最有希望吗?

......

宿舍里面听不到任何声响,倚在门框的沙志开始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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