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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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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寿三郎懒得想,虽然坐下了,怒发冲冠,按刀叫道:“阿兄,管他为何拒绝?既然他不给咱们脸面,咱们也不必再给他脸面了!想咱谷寿家乡中大姓,远近谁人不敬咱家三分?今日却被他将咱家的脸面尽数落下。大丈夫不可受辱!你便允了俺带人去将东九郎救出吧!吾只要半天,就必能把他抢出,顺带将那平佐、新田什么的尽数杀了,一雪此耻!”

“不可胡闹!”

谷寿兵太郎想了会儿,说道:“是了,上杉家与此前的乡士不同,他是名门出身,听闻还和藩里家老有关系。咱们只派一个门客去请他,确实有些不妥、失礼。这样罢,此时天色尚早,三郎,你给我备下驾笼,我再亲自去请他一请。”

谷寿三郎十分不情愿,不过长兄如父,却也无法阻止,恶狠狠、气冲冲地领命而出,把驾笼备好。谷寿三郎换了身衣服,带了七八个随从,前去寺中,二请上杉谦和。

到了上杉家门外,他为表示尊重,没有直接进去,下了驾笼,叫看门的老卒再去通报。不多时,那老卒去而复回,说道:“少君正在沐浴,这会儿怕是见不了你。”

“无妨。只是今夜的酒宴,少君怎么说的?”

“少君说了,多谢谷寿君之好意,只是他刚回乡中,还有不少公务需要处理,怕是近期都没有时间。”

谷寿兵太郎见这老卒眼神不定,有吞吐之意,问道:“你为何支支吾吾?莫非少君还说了别的话?”

“少君倒没说别的话,小人从院中出来时,少君的亲随们跟小人说了一句话。”

“说的什么?”

“说,君若是为东九郎而来,要想请少君托捕头放了东九郎,也很简单,不必请少君吃酒,只需要将酒钱折算送来就行了。”

跟着谷寿兵太郎来的那几个门客都是面现怒色,一人怒道:“上杉竖子,竟然敢如此大胆!敲诈到家主的头上了?”

谷寿兵太郎心中一松,想道:“果如我之预料,这上杉谦和不过是为敲一笔钱、出一口气罢了。他是城中名门的子弟,又得家老的赏识,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给他点钱不算甚么。”笑道,“你告诉少君,他的意思我都懂了,今夜必将酒钱送来。”

兵太郎坐回驾笼,吱吱呀呀地离开了。

上杉家后院,上杉谦和沐浴完毕,在侍女的伺候下穿好衣裳,出得门外,候在外边的夏右卫门、任太郎问道:“少君,你为何先前拒绝他,刚才却又叫我等传话,暗示他送钱来呢?”

这时骅笑道:“上杉君虽是替父暂代,但大小也是个乡士,谷寿家也算是治下之民,岂能因他家的一个门客邀请就登门吃酒?所以上杉君先前拒绝了他们。”

“那方才又为何叫吾等传话暗示呢?”

上杉谦和接过话茬:“谷寿兵太郎乃谷寿家的族长之子,他亲自前来邀请,我若再次拒绝,未免会惹其疑虑,但是他家我又实在是不想去,所以叫你们传话暗示,令他送些钱来,以安其心。”

“那等他将钱送来后,真要把切矢东九郎放了?”

“放了?”上杉谦和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对任太郎说道,“你现在就去西町,教阿市、新田过来见我。待我问清了之后,明天一早就上书藩中,请藩主定他家之罪!”

次日,诸人再度会合,上杉谦和道:“昨天任君去了西町,回来说诸事已备,只欠东风。可是么?”

骅当下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走到上杉谦和所坐的案前,递将上来。

上杉谦和接住,见是两块灵位牌和一个shi.zi.jia吊坠,一块灵位牌上写着:“救世主天草时贞”、一块灵位牌刻着三叶葵图案。

他顿时心中了然,嘴上却故意问道:“此为何物?”

骅答道:“此即为将要从谷寿家中搜出来的罪证。”

新田佐吉笑嘻嘻地接着说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妖言谋逆,罪及三属。”

救世主天草时贞:乃是岛原之乱的“总大将”,是切支丹的精神领袖;三叶葵家徽是德川家家徽。幕府对tianzhu教徒进行迫害,将他们蔑称为“鬼利死丹”。第五代将军德川纲吉之后,为避纲吉之讳,改称为“切支丹”,蔑称“切死丹”。

上杉谦和很满意,看来诸人是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拿出的这个罪名也正合适。

他将包袱还给骅,轻扣案几,说道:“如此,你们回去告诉平佐君,叫他明天一早就上书藩里,告发谷寿家勾结切支丹谋逆。

切矢东九郎是在西町被捉的,平佐野右兵卫乃是第一经手人,这个告发人非得由他来当不可,上杉谦和不能越庖代俎,不过,他也不会袖手旁观,顿了顿,又说道:“并告诉平佐君,叫他另写一份告发的文书给我,我好也同时上书藩里。”

只一个平佐,也许藩主不会重视,但如果再加上他,有上杉家的招牌在,藩主不重视也得重视了。果然,次日,当平佐和上杉先后上书藩里后,当天下午就有一个藩官骑马来了乡中,却是勘定取缔役——山畑十兵卫。勘定取缔役类似华夏刑部督捕司。

幕府法度师承华夏唐制,华夏唐律又承秦汉,言论重罪共有四种,分别是:诽谤、妄言、非所宜言和妖言。除了“非所宜言”之外,其它三个动不动就是处以“族刑”,也就是诛族。因其刑重,并且又是言论罪,所以此类罪又和那些刑事罪有不同之处,最大的区别就是:刑事罪,比如杀人放火,偷盗抢劫,都有确凿的证据,而此类罪却因是“因言获罪”,在证据上不好确定。换而言之,也就是可以理解为说你有罪就有罪。

所以上杉谦和利用谷寿家信奉切支丹预言,追慕天草四郎为救世主的言论做妖言谋逆的罪证。

山畑十兵卫见了上杉谦和后,第一句话就是:“君可知‘妖言谋逆’罪名之重?”他久任取缔役一职,深知“妖言谋逆罪”的分量,绝对是一个大杀器,故此头一句就问的这个。

“知道。”

“我来前,老中对藩主说,西町捕头是上杉家故吏,今平佐野右兵卫与君前后上书,告发谷寿家勾结切支丹妖言惑众。藩主让我问你:告发谷寿家到底是平佐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没人是傻子,切矢东九郎又不是西町町市之人,却在夏之祭当日在西町被捉,随后不久,上杉谦和就与平佐野右兵卫先后上书告发,明摆着的,这其中必有内幕。

上杉谦和面不改色,答道:“谷寿家门客切矢东九郎应邀在西町吃酒,因为聚众私赌,被平佐野右兵卫拿下。其为赎罪,主动告发谷寿家主有妖言谋逆之罪。这种种经过,下吏已在上书中写得清清楚楚。”

“你是说此案与你无关?”

上杉谦和默认。

山畑十兵卫哪里肯信他!紧紧盯着他,说道:“妖言谋逆之罪,一人犯罪,禁至三属,动辄牵连上百,乃至数千人。上杉君,你既知此罪之重,那么你可有确凿的证据?”

上杉谦和听了山畑十兵卫的质疑,不慌不忙,叫侍立在堂门口的夏右卫门:“将昨天谷寿家送来的东西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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