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飞来横祸六圣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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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赵光义还不到五十岁，虽眼不花耳不聋，但是在全无提示的情况下，他还真没看出这团扇里面的玄机。

但是，他太了解潘美了。

潘美文韬武略皆出众，就是有点嫉贤妒能，或者说过于在意圣上对别人的恩宠。

假如赵光义赞扬或提拔了某人，不出一个月，潘美一定会含沙射影地在自己面前说点那个人的不是。

对赵光义而言，只要对自己忠诚，其他的都不重要。

卢青因淫僧案，不但连升两级，还得自己亲自召见，而今潘美莫名其妙地拿来一把团扇，看卢如林时的眼色又那么高深莫测，而卢如林则如芒在背地一直低着头，这团扇里必有故事！这故事必与卢家有关！

到底是什么呢？

管他是什么，此刻自己只要面沉似水就对了。

见圣上看着看着，突然面色一沉，潘美的嘴角立刻上扬了。

但是，他没有等到希望的那一句：“好一个卢如林！你竟敢起反心！”

而是：“韩国公疲乏了，且回府休息，我有话问卢学士。”

潘美有点小失落，但是他同样了解赵光义，他自己的皇位是从兄长手里继承的，谁要敢在他面前提“反”字，必会被灭九族的！

现在，他已经看见了那两个字，卢家、呼延家包括单家，也就离抄家不远啦！

龙华殿是赵光义平时与亲信谈心、下棋的偏殿，此刻殿内只有他和卢如林、王成恩三人了。

“说吧，怎么回事？”赵光义把团扇摔在棋盘上。

卢如林忙双膝跪下，身体在发抖，却垂首不语。

今天凌晨，呼延略带着那个叫小莲的下属兴冲冲找到自己：“姨丈，一切都无妨，小玉儿没有对卢府痛下杀手。”

“哦，你说的是她只在认为与卢府交厚的府邸绣品里才藏了反字的事情吧？”这个，昨晚夫人已经告诉了他，这能怎么样呢？这世上除了父母对儿女绝无恶意，其他的，谁能保证？

“不，让小莲说。”呼延略扭脸看着小莲，目光灼灼。

小莲自幼跟随母亲学习刺绣，她的绣工也不错。

很早她就知道有一种草叫“神仙草”，用此草的汁液浸染丝线后，颜色会变淡。

比如大红丝线，可以根据放入“神仙草”汁液的多少令其变成橙红、水红、水粉乃至于白色。

但是，“神仙草”的上色不持久，无需水洗，最久半年色泽便恢复成如初的大红色。

知道“神仙草”的人不多，邵氏因为家里穷，每年过年才只能给女儿做一身新衣裳，她便会在女儿衣领绣上浸染过“神仙草”汁液的水粉色花朵，等过完元宵节，衣领上的花朵基本变成了橙红色，再等到开春该脱下棉衣时，花朵已然火红，感觉是给女儿做了两三身衣裳。

“神仙草”汁液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很像小茴香的香味，小莲在绣品里找字时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经她观察，绣出越早的字迹便越接近原色，较难辨认，而新近绣出的字则较浅淡，比较容易分辨。

知道那些字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不会给卢家留下灭门的证据，因此卢府目前根本无需要回送出去的绣品，只要一定的时间后，卢府便安然无恙了。

知道卢如林做人厚道守规矩，但是他可有两个外放做官的儿子，赵光义知道即便有事，也是出在他两个儿子身上。

这天下事，我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臣子知而君王不知呢？

因此，他勃然怒道：“卢学士，你若自己说便罢，若不说，就休怪我不网开一面！”

赵光义知道，威吓这一招对卢如林有用，对潘美无效。

尽管呼延略再三交代，如有人问及此事只装聋作哑，字迹一消失便无碍了。

但是，卢如林确实不是潘美，见赵光义起了杀意，他立刻就招了，而且招得很彻底，从呼延略收到云纱肚兜，到“神仙草”汁液。

原来如此，赵光义放心了，他依旧冷冷地说：“你先回去吧！”

卢如林五体投地哀恳圣上放过卢家，赵光义说：“我自有裁断，去吧。”

王成恩看出圣上不欲严办此事，怕这个憨子卢如林再把赵光义惹恼了反而惹祸，就将他半搀扶半拉扯地送了出去。

“赶紧，来，找字！”龙华殿里只剩了主仆俩，赵光义喊王成恩同来看团扇。

知道要找什么，找起来就很容易。

两人在绣的月亮里看见了“必反”。

这件事情，赵光义对两点感兴趣，一是“神仙草”汁液，他倒要观察那两个字何时消失；二是呼延略是个人才，不能放任自流，得用起来。

这件事情，赵光义记恨了两个人，一个是潘美的女婿张运，你老丈人从你家得的团扇都知道拿来汇报，你却寂静无声，可见不够忠心，难堪大用！所以九年后，赵光义便流放了张运。

另一个是老呼延，家里有这样一个神断的孙子你藏着掖着不为国家尽忠，这不是另一种不忠吗？所以自此后便裁夺了老呼延的兵权，再不给他带兵打仗的机会，但是老呼延的四个儿子并没受到影响。

潘美左等右等，没等到卢家倒霉。

卢如林回家后日日如坐针毡，而赵光义也再没召见过，直到团扇上“必反”两个字彻底消失，赵光义才没事儿人一样一切如常。

潘美喟然长叹：“果然是圣心难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