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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狂风骤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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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文华殿已是亥时了,很快高凤就通传道:“启禀殿下,锦衣卫陆宏益镇抚到了。”

“让他进来吧”

“是”

“下官陆宏益参见太子殿下”

“陆镇抚请起”

“谢殿下”

“想来陆镇抚明白是什么事?”

“请殿下明示”

朱厚照站起身走到陆宏益身前,看着他说道:“父皇已命我执掌锦衣卫和东厂。”

“下官恭贺殿下”

“多余的话孤就不多说了,即刻拿下户部左侍郎李贤,刑部郎中陈选,刑部主事万祥、丁养浩,监察御史季光耀等人,本宫要让他们明日当朝认罪,想来孤对温知州的处罚陆镇抚是知道的。”

“请殿下放心,下官即刻去办。”

朱厚照点点头突然想起方彬之事,接着问道:“方彬可曾认罪?”

“已认罪画押,明日可曾要他一同上朝?”

“无碍?”

“方府丞认罪极为干脆。”

“那便好,辛苦陆镇抚了。”

“下官不敢,下官告退。”

望着陆宏益离开的身影,朱厚照慢慢的闭上双眼,开始思考所有事情的脉络,过了许久拿出日记本进行诸多补充了之后,朱厚照终于停笔,对外吩咐道:“来人,准备沐浴。”

“是,殿下”

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自己洗过澡之后,朱厚照没有停歇便准备睡觉,自己做好了准备却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意外,须得养好精神以作应对。

陆宏益出宫之后,立即召集手下百户说道:

“太子已奉皇命执掌锦衣卫,听太子令”

“诺”

“着陆宏益即刻带人拿下户部左侍郎李贤、刑部郎中陈选、刑部主事万祥、丁养浩、监察御史季光耀,务必让尔等明日早朝认罪,同时太子有令不得动用大刑。”

见众人要说话,陆宏益双手虚按接着说道:“太子命令大刑必须得令方可,至于此案,所有涉案人员只需要知道此案证据确凿,如不认罪虽不会夷三族,但当以欺君和大不敬论处,剥夺三族功名且不得再参与科举,族谱除名,剥夺姓氏。”

几人听闻此言都是面面相觑,这倒是没夷三族,可是怎么感觉还要狠,不过北镇抚司本朝名声过于仁慈了,现在到了自己等人大展伸手的时候,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抱拳大声大声道:

“谨遵太子令”

集合好所有人之后,陆宏益来到众人阵前,大声道:

“太子得圣命执掌锦衣卫,奉太子令捉拿犯官:柴成益带人去刑部郎中陈选家,黎英杰带人去刑部主事万祥家,武修竹带人去丁养浩家,宗和带人去监察御史季光耀家,剩下人等随本官去拜会户部李大人,出发”

“诺”

五条火龙快速往京城各处而去,宵禁的京城许多府邸见到大批人马多有震动,飞鱼服绣春刀对许多老臣来说实在是不愿回忆,联想到今日太子出城,怕是有人要倒霉了不少人心里暗暗想。

一路行来并没有多少盘查,陆宏益撇撇嘴,此事并非他可以置喙,只能等待来日了。李贤虽贵为户部左侍郎家中却颇为偏僻,乃是在崇南坊教子胡同,府邸也并不大,不过一进而已。翻身下马,陆宏益慢条斯理地走到府邸前轻轻敲响门环,很快屋内传来声音:“谁啊?”

“下官锦衣卫北镇抚司陆宏益特来拜会李侍郎。”

很快一个老实汉子将门打开,门外数十火把,上百号人将他吓了一跳,再看到全是飞鱼服和绣春刀更是缩缩脑袋低声道:“老爷请您进去。”

抬手制止身后的人,陆宏益颇为和善的笑笑,“无妨,是我不请自来,你们且在外等候。”

“是”

“您请”随着门房的手势,陆宏益便往还亮着灯地屋子走去,仍是很有礼貌的敲敲门,听到屋内传来“进来”地声音,陆宏益才推门而入。屋内陈设颇为简陋,两个书架之上倒是几乎摆满了书,待客的两张椅子中间的小桌上摆着两杯热茶,书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书桌后坐着一位起码是花甲之年的老者,长须也是半白,手中拿着一本《管子》。

陆宏益抱拳问道:“敢问可是户部李贤李侍郎?”

“正是本官”

“想来李侍郎已是明白下官来意。”

李贤闻言沉默良久,终于起身叹道:“不知陆镇抚可愿听本官讲一个故事?”

“您请讲”

将手中的《管子》放下,来到小桌旁,端起茶杯与陆宏益对饮一杯之后,李贤慢慢闭上双眼,然后出声说道:“陆镇抚见谅,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了。”

“应该的应该的。”

“事情还要从五十年前说起,当时一个婴儿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家中勉强有二十亩薄田,饿不死人。他从小就颇为聪明,族中长辈也有不少人喜欢他,加之他与当朝阁老同名,所以许多玩伴都戏称他为‘小阁老’,小地方自是无人在意,甚至他自己都颇为自豪。在他十一岁的时候,母亲病重,恰逢当年大灾,他父亲不得不变卖了家中田地给妻子治病,可惜最后也没能治好,老父一下就苍老了几十岁一般,还是在族中帮助下才安葬母亲。此后一段时间内他家中小妹和幼弟皆是两天吃不了一顿饱饭,每天都在跟他说好饿,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家中也没有让他放弃进学,终于过了两个月后,到了冬天,因为他‘小阁老’的名号族长决定族中出资给他进学,同时将一片族田交给他父亲打理。从那时候起,他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当上真正的阁老,此后他发奋图强,终于高中成化辛丑科进士第二十五名,然后入户部行走,此事轰动县乡之中,因为有明一朝那个地方也只出过一个进士而已,他是第二个。”

沉默片刻李贤接着说道:“此时刚中进士的他却是励志要学习李阁老之处事,做到清正廉明,准备大展抱负,然而,在户部的日子让他逐渐明白现实与梦想的差距,除了跟前阁老同名且有些书生气有些清名,在户部十余年没有一丝进步。直到跟随他吃苦多年的发妻因为同样身患重病而无法医治,他却束手无策,这让他几乎走投无路的自尽,这时有个人找到了他,说愿意帮他出资请医师甚至御医看病,呵呵,有时候他都在想这是不是他的宿命,曾经他没得选,可这一次还没断奶的稚子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一切,随后便是他在户部快速升职,也帮人在户部盗窃国财,从最开始的田地优免到做夏税秋赋地假账,再到侵吞商税,可谓罄竹难书。当然他发现清名用处颇大,至少许多质疑之声便在清名之下土崩瓦解,从此他便多年来一直以此形象示人,呵,或者说面具待久了取不下来了吧,当然他也明白事情终究有败露地一天,这一切都是天意啊!苍天!”

“少司农的故事不错,本官很是感慨啊,很多事不得不说天意如此,造物弄人,非是我等之过也。”

李贤沉默不语,陆宏益也不在意,接着说道:“少司农的故事既然讲完了,那么当年襄助之人应当是不会说了?”

“非是本官不说,实在是此人怕是并非陆镇抚可以对付?”

“哦?少司农当是明白本官奉皇命而来。”

李贤沉默片刻道:“我想圣上也不会擅动此人的。”

陆宏益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圣上或许不会,但是少司农有没有想过本官为何会在这里?”

李贤豁然起身,颤抖着说道:“是...是太子?”

“不错,正是太子殿下,圣上已命太子殿下执掌锦衣卫和东厂。”

“你可是以为太子不过是一幼童?”

见李贤不说话,陆宏益笑着说道:“此案既然已经查到此处,少司农应该能想明白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另外殿下之意乃是让你等明日早朝当朝认罪指认。”

“什么?这如何可能?”

“少司农莫急,既然少司农讲了一个故事,那我也给少司农讲一个故事吧,故事只有短短几句话:通州知州温昌瀚查实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勾结宦官,私造甲胄,当堂辱骂太子殿下,太子令全家抄家不得遗漏一人,三族除去功名,不得再考,逐出族谱,剥夺姓氏,收回祖产,这个故事意味着什么,想必少司农应该明白。”

李贤颤抖着想端起茶杯,却不停地将茶水洒落出来,颓然地将茶杯放下,涩声说道:“如此惩戒,殿下不怕激起士林非议么?”

“少司农可是未听清楚,故事中此獠私造甲胄,当堂辱骂我大明皇太子,此乃十恶不赦之大罪!”

李贤痛苦地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去世的父亲临终之时托付自己照顾好弟弟妹妹,想起不离不弃的发妻和幼子,想起回家省亲之时族中自己挣下的牌坊族人越来越好的生活,想起自己在户部的数十年时光...他整个人似乎一下没有了精气神一般,身子佝偻下去,良久终于闭着双眼传来沙哑地声音:

“不知如此可否放微臣身后一条生路?”

“若少司农愿意配合,且其余人等未做什么天理难容之事,本官可以做主答应。”

“是前军都督府左都督,泰宁侯陈璇。”

“他身后可还有人?”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终于传出李贤干涩地声音:

“此事他从未告知于我,不过此前他一直谋求从左军都督府调任前军都督府。”

脑袋里轻轻一转陆宏益便有了大致地想法,随即起身说道:“如此下官便告辞了,少司农今晚与夫人孩子告个别吧。”

“恭送陆镇抚”

陆宏益点点头没有客气,要出房门之时却突然出声道:

“对了,少司农若仍有底线,或许有一线生机。”

“多谢陆镇抚”

陆宏益摆摆手没有再理会,随即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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