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陛下何故造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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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一年，十月二十二。
三更天。
大庆殿前。
赵国苗坐在高台之上，焦急的等待着。
一袭月光如水，自高天之上。
照在阶下众人乌森森的铠甲上，泛出冷冽的光，倒真有几分甲光向日金鳞开的意味。
每个人脸上神色都是神情肃穆。
其中有些胆子小的，手紧张不安的抖动着，牵在手里的缰绳，像是失了魂的秋千，四处乱晃。
战马们立在众人左手边。偶有几个打着响鼻，打破这摄人心魄的沉默。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牲口和草料的气息，让人止不住的想打喷嚏。
可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因为那高台之上，坐着的，乃是当今天子。
赵国苗走下层层高台，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缓慢，重重的踏在石阶上，不曾有一脚踏空。
他缓步走到众人面前。
“官家，人已到齐。”杨存中出列，躬身行礼。他的心情亦是格外紧张。饶是他经历过数次大战，出生入死不计其数，却也有些发抖。
是兴奋？
还是恐惧？
杨存中自己也说不上来。
上一次心情如此忐忑，应该还是张俊将自己介绍给官家时，那时官家还是康王。一晃竟是一二十年过去，真是恍如隔世。
“诸位，想来你们能来到这里，都是朕能信得过的兄弟。”赵国苗开口，指指杨存中，“不知道你们都指挥使杨存中，有没有给你们说我们今夜要去做什么？”
众人摇头。
赵国苗有些诧异，转过头去看杨存中。
杨存中嘿嘿一笑，朝向身后众禁军，“官家，此事事关重大，不是臣信不过诸位兄弟，只是在事情未发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赵国苗也是个聪明人，瞬间便明白其中款曲，不由的赞赏道，“存中倒是想的周到。”
他缓步走到台前的每个人跟前，替他们仔细整理一番盔甲。曹公公跟在赵国苗身后，为每个人左臂上系上一根红色布条。
走到施全面前时，赵国苗驻足良久。
施全脸色发紫，嘴唇上印着深深的牙印，显然是紧张时忍不住咬的。施全认出赵国苗来，脸上挂着惊喜的神色，“官家，真的是您。”
赵国苗哑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点头示意。
施全却是满脸欢喜，能见着当今圣上，实乃是施家祖坟上冒青烟，不，是着大火才能遇着的好事。
人虽不多，也有二三百人之众。赵国苗一遍趟过，已过了一刻钟。
赵国苗重新回到众人面前，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许久。
杨存中凑到赵国苗跟前来，脸上带着些许期待，“官家，说点什么吧。”
赵国苗微微点头，鼓舞人心之类的话，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但他知道，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若是不说些什么，实在是不合时宜。
“众位，既然你们都指挥使没有跟你们说什么，那朕便亲自来说。”赵国苗清清嗓子，他已下定决心，不管事情成败，都要搏上一搏。
殿前众人看着赵国苗的脸，像是预料到些什么，神色变得更加紧张。
“说起来，朕跟你们一样，都是个普通人。”赵国苗说的倒是实话，要不是穿越，他实在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今天，我们站到这里，站到大庆殿前。不为别的，为的是这个国家的前途。朕不想说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因为那实在太过无耻，把一个国家的兴衰，转移到每个平民头上，是为天子的、为官的、为将的无能。”
听到这话，杨存中有些羞惭，低下头来。
“是的，朕无能。”赵国苗忽的加大声音，痛心疾首的高呼着，“而今，奸臣当道。什么吴越一派、川蜀一派，在朝堂之上，不想着如何与那金人作战，不想着如何振兴我大宋江山社稷，只想着一己私利。”
赵国苗重重叹一口气，语气变得低沉，“朕痛心。这些人食君之禄，却只会鱼肉百姓，横行乡里。整日想的是，怎么将百姓的钱，捞进自己的腰包。朕遍观朝堂，竟无几人是忠良之辈。”
曹公公在一旁，小声的提醒着赵国苗，“官家，说的有些多了。”
赵国苗闻声，脸色变得赤红，他抽出一旁杨存中腰间的宝刀。
宝刀出鞘，发出一声轻鸣，好似龙吟。
“而今，外有强敌金人，内有秦桧等祸乱朝纲。不诛秦贼，江山社稷不得安。朕愧对祖宗，愧对我大宋黎民百姓。朕请诸位来此，便是邀请诸位随我一同诛杀国贼。”
杨存中第一个响应，“诛国贼，扶社稷。”
在场诸人，都是杨存中的心腹。见都指挥使起头，众人也纷纷响应。
“诛秦贼，扶社稷。”
赵国苗双手轻轻下按，示意众人安静，“此间事，若成，皆大欢喜。若不成，想来朕也没了性命。曹公公，吾等自去，你将众人亲眷，安排停当。”
施全自后排冲出，跪倒在地，“小人不过大理寺一狱卒，能与官家同生共死，乃是小人的荣幸。况且官家做的，乃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事。小人死不足惜，只是官家千金之躯，不应冒险。不如让小人自往秦桧宅邸，刺杀此人。”
赵国苗摇摇头，沉声说道，“朕倒是辜负了施全你一片好心。只是朕，实在不能答应。”
施全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瞧见赵国苗决绝的神情，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刺杀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若是刺杀不成，反倒是提醒了秦桧，让他加强了安保工作之后，便再难奏效。
赵国苗不能失败。
因此他不敢赌，不敢放施全去一人刺杀秦桧。
“不必多言，朕与你们一同前往。”赵国苗也穿上一身乌光铠，若不是有月光，深夜之下，更能很好的隐藏。
赵国苗指向左臂上同样系着的红绳，“以红绳为信。大宅之中，左臂未系红绳者，一律皆斩。”
众人翻身上马，铠甲叮朗作响。
战马们不安的踢踏着蹄子。
“大宋朝的未来，就在今日！”赵国苗一声怒吼，一匹黑马率先冲出，宛如一头黑龙。
赵国苗率队自朱雀门冲出，朝着秦桧的府邸，也是后来的德寿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