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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恶诅之下——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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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似乎很久都没有流通,泛着陈旧潮湿的霉味,闷热得难以呼吸。

洛尘认真听完了吴意说的话,但他给不了答案。

因为关于试验的全部记忆只来源于一封信,甚至更准确的来说,那是封遗书:

【展信佳

我们亲爱的儿子,很抱歉让你看到这封信。

真的,很抱歉不能再陪伴你,很抱歉我们做了不该进行的工作,很抱歉我们自私地为了让你可以活下去,只能将你变成试验的钥匙。

这也算是我们对他微不足道的弥补……】

剩下的话大多都是不舍和嘱咐,而那四个抱歉却决定了他从此急转而下的人生。

在“猎人”的这么长时间里,他的确像期望的那样没有死,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轻松的死或许更是奢望。

他的记忆从那开始也出现了差错,对父母的回忆就像是摔坏了的拼图,残缺不全,每当他的视线移动到父母脸上时,那里就像泡过水的墨汁,氲得模糊不清。

但也因为这先斩后奏自损八百的措施,秦叔那帮人在狐狸尾巴露出来后,用了将近十年也仍旧没找到钥匙在哪。

可于此同时,他对这个试验了解非常有限,毕竟连思维都被监控的人,能做手脚的时候屈指可数。

而在这封信里,除开他身体里的东西之外,同样让人在意的还有那个:对“他”微不足道的补偿。

“他”究竟是谁?

到底为什么要补偿......

很多年里,洛尘觉得自己就像只眼前挂了块血肉的野狗,追得红了眼瘸了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命还在,但屁用没有。

光线在楼梯口往下的十几阶后逐渐一片漆黑,似乎被身侧粗糙不平的石壁吸收殆尽。

洛尘答不了,吴意也不追问,就算明明白白说了被蒙在鼓里的难受,却也像之前每一次给他留足了空间。

于是他们就这么一起沉默地走下去。

沿路的石壁笼着脚步声的回音,洛尘却一直在深重的寂静与昏暗中无人回应。

“你......”吴意忽然转回身准备说什么,洛尘却忽然迅速抬手,抓着他的胳膊往身侧拽了下。

“怎么?”但是没人回答,因为洛尘没能看清他的口型。

他们刚从光线充足的地方下来,但楼梯转了个弯就把那唯一一点光源阻断了,四周的物体黑成一片,连周遭的棱角轮廓都看不见了。

洛尘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在这一刻他又失去了视觉,像是装在罐子里的人,全世界只有自己能听见心里的嗡鸣。

忽然间,手背被人轻拍了两下,然后带着体温的指腹落在上边,指纹的纹路缓缓摩擦而下,带着微乎其微的痒意。

还没等人画完那个问号,洛尘就抽回了手,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片刻后,他倾身覆到吴意耳边,但突然降临的黑让他对距离失去了精准的把控,他冰凉湿润的唇擦过吴意耳垂,在潮湿的空间里仿佛酷暑中冰镇的可乐,一层水雾清冷地挂在上边。

[别动,] 他拽紧下意识后仰的吴意,[靠左。]

楼梯旁没有护栏,由于这个转弯,吴意若是还直接往前走,一步后就会走出楼梯的边界一脚踩空,那里浮着层与庄园外圈一样的蚀人黑雾。

并且接下来的路和他们刚刚走的有所不同——

本来高得有些陡的台阶每一层都变得长而低矮,要连着走两小步才能迈到下一级,台阶逐渐开始以一个顺时针的方向,缓慢向右内旋。

左边还是泛着潮气的墙壁,右边却变成了一片不见底的深洞,像是高塔中没开灯的螺旋楼梯,不知通往地底多深。

适应了片刻,周遭物体勉强有了大概的轮廓,但口型是没法看了,吴意把胳膊上拽着的手拿下来,用指尖在掌心里轻轻写道:你能看得清?

吴意站在原地没继续往前走,照常来说这如此黑暗的地方本就看不清东西,更别提同样颜色的浓雾。

[你能么?] 洛尘不明显地缩了下手反问道。

“不,”吴意握着手腕把那手又拽回来,加重力道写着:“我看不清你。”

他们之间隔了一层长阶,洛尘微微垂眼,目光落在吴意身上。

片刻后,他的气音淡淡拂上耳边:[我也看不清你。]

周遭没有任何声音,似乎连潮湿的空气都停滞着,闷得人胸口发堵。

过了一会,洛尘才重新开了口:[这雾离近了有血腥味。]

“血腥味?”吴意从没注意过这种味道,他闻了闻发现的确有,但非常淡,于是他又低头在洛尘掌心写道:狗鼻子。

洛尘拧着眉尖抽回手,吴意当看不见,他转身勾起嘴角,故意一步就要往满溢黑雾的洞口踩去。

洛尘抬手却错开了这人的衣摆,他略微急促吸了口气,再伸手却勾到了吴意的指尖。

他闭了闭眼,在脖颈后的皮肤起反应前,隔着袖子抓上手腕。

吴意没动,像是知道差点一步踏错后,索性乖乖等人领路。

洛尘左手一抹触碰到了旁边潮湿的墙壁,他确定了方向后走下台阶,和吴意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捏了下人手腕便利落地松开,示意跟着他走。

晦暗的环境总是能模糊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

[不太对]

吴意没执着于被人牵着,于是落指为笔,在眼前人的背上。

洛尘脊背一僵,立在原地。

吴意感觉他几乎是绷紧了整个上半身,才没有在那一横刚落下时立即回头一拳。

洛尘绞着眉尖舒了口气,他回头看向身后那人的轮廓,就见吴意收着长腿用鞋跟磕了磕台阶。

他点了点头,示意已经明白。

楼梯的确是不对劲的地方,毕竟一个教堂建得这么仓促穷酸,原因总不会是由于把钱和时间都花在这个地下的超长楼梯了吧。

因为赶时间的缘故,他们步子走得很快,可这楼梯却一直在以一个完全不变的角度旋转着,下了半天也还是没个尽头。

既然不是梵蒂冈美术馆,楼梯没必要设计成一门艺术,更何况还大费周章地藏在活板门下,甚至连个亮都不给。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放置在这台阶的尽头——它很重要,但又不想被人发现。

源源不断的楼梯像是复制粘贴,眼睛虽然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但依旧只能勉勉强强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间隔如果超过两阶就和眼盲没什么分别。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沉默又机械地走着,仿佛这条路永远在下沉,永远走不到尽头。

洛尘蹙起眉,觉得应该是走进了什么误区。

他顿住脚步,刚要转身。

“哎。”身后的吴意带着惯性的步子没来得及收,身高腿长刚迈出一步,就直接撞在了他身上。

身旁没个能扶的地方,墙上水汽湿得跟裹了层浮冰,滑的很,洛尘无声地低骂一句也没能稳住身形,踉跄着往前。

吴意下意识圈住他肩膀,手掌下的身体在衣料中绷得极紧,胳膊肘都已经抬起来了,可最后也还是没真的有什么动作。

但也倒是巧,他们刚往前绊了两阶的距离,洛尘模糊间看见了楼梯的尽头——一扇没有落锁的门。

他很警惕这种地方,于是刚要退后半步,却一下彻底撞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你怎么跟的这么近?]

他胳膊支开肩上的手臂站直身体,后腰缠着的纱布浸着雨水和地下的潮气,只要一有动作,就会在早就重新开裂的伤口上磨擦那层血肉。

就算撞到了一起,吴意也注意避让了他的后腰,此刻听着前面人的迁怒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在人背上不怕死地落笔:

[反咬一口?]

毕竟是领路的人毫无预兆忽然停下,那自己能拿惯性有什么办法。

洛尘的肩胛骨在布料和昏暗的包裹下,几不可查地动了动,他沉默了会于是准备另寻迁怒目标。

他准备抬腿朝门踹过去。

“行了,真不怕把自己拦腰扯成两半。”

吴意叹了口气捏了下前面人的肩,黑暗中,他抬手在门板上摸了一下,抓到圆形的木制门把,边转边在洛尘胳膊上写了两个字:

味道?

“……”

洛尘啧了下,这牲口是直接把他当警犬用了,他扯着吴意的领子拽到嘴边,就算是气音咬字也似乎很重:“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闻出味道。”

吴意微微压着背,他们颈侧相交,近得能看清对方的发丝,于是吴意偏了下头道:“对你这种人来说是危险就都有味道,你没觉察我就信它没有。”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社交距离,因为这个距离......不适合社交。

但只有如此之近时,他们才能看清对方的嘴唇。

洛尘下垂的视线停留在那,他习惯性地感知周围的味道,尤其是在其他感官近乎都被剥夺的时候。

雨后清冽的密林气息缓缓占据鼻腔,却在体温的熨烫下缓缓生出野生的侵略,像是在淅沥冷雨中被卷进野兽的的皮毛,裹挟吞没......

“有危险么?”

他嗅着咫尺间的味道眯眼看向开合的唇。

[有,] 他唇瓣慢慢相碰,[但未尝不可一试。]

吴意笑了,他把人松回身后直接推开了门。

门栓锈蚀的刺耳摩擦声贯彻整片空间,大概是很久很久没被人开启过,满溢的灰尘腾得扑了起来,呛得人根本无法呼吸。

两人屏气,开门的声音还浅浅的回荡,等了几秒无事发生,于是吴意把大门完全拉开,先一步迈了出去。

门外大约是一个平台,前面很近的位置有血的腥味,于是他尝试往左挪了一步,没忍住挑高了眉毛。

“嚯。”出了门往前两步依旧是黑雾的洞口,而左手边仍旧是无穷无尽向下螺旋着的楼梯,一模一样的角度,完全相同的味道。

“我也参与了几场面试,”吴意手揣进兜里停在原地,“但是这种想把人直接累死的死法还是第一次见。”

“......”

继续往下走显然是不明智的,洛尘沉默了片刻忽然向旁边抬起了手,他摸着墙壁转身上了楼。

原来从这扇木门出来不是一个平台,只是其中一级台阶,他又往上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吴意紧接着就听见他极其嘲讽地嗤了一下。

他转过头,越过洛尘正看见前方的楼梯拐了一个弯——那明明是他们从教堂活板门刚下来时经过的拐弯。

他们沿路一直下着楼梯,按理说最少也深入了不知几十米。

结果居然鬼打墙地回到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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