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无限绝望——双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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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机的仪器微微运作着，洛尘看着掩在白雾后边的嘴唇一张一合。
洛尘看见他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你本来就要承受的。
他忽然有一瞬间恍惚，因为这个声音曾经在自己身体深处存在了许久。
像是一潭腐烂的淤泥，藏在根深叶茂的森林缝隙里，许久才会因为发酵冒出一个很快就爆掉的泡。
可是这幅身体的秘密就像天煞孤星的命格一般，无论到哪，身边站着谁，都会恒生变故，最后连自己都会下意识把人往外推。
他在长久的独自反抗中已经逐渐适应了承受。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把他当做容器：你应该守着钥匙阻止那个未知的巨大悲剧，或是你应该交出钥匙成就一个幻想中的现实伊甸园。
从来没人考虑过他本来和这些痛苦毫无关系。
就像一人只能选择救一艘船上的人，可面前两艘船的任何一位乘客和他都没有关系，都全然陌生。
无论他最后是选择了哪一艘，旁人其实都没有立场去指责他的对错。
洛尘垂着眉眼看向吴意，或许是因为只有身体变小的缘故，他与年龄极度不符的眼神格外明晰，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沉淀着浓墨般厚重的情绪。
直到现在，他也依旧看不清吴意笑容背后的情绪，也确定不了他每句话的目的。
但无论是出于利他还是利己，究其结果，在他说出口的这个时刻，洛尘觉得…往两边撕扯着自己的力道像是短暂的停住了。
他终于爬出淤泥顺畅地呼吸了一口。
他看着眼前吴意呼吸机里消失的白气，像是渡进他肺里的氧。
“只是…”吴意的闷咳声淹没在医护人员退出病房的嘈杂里。
洛尘见他摘下了呼吸机面罩，然后勾了下手指。
他在床前微微向前倾身。
“只是一会，”吴意的手在他余光里缓缓抬起，突出的腕骨从下颌的角度滑到鼻尖前方。
他嗅到了温热体温的味道，于是闭上了眼，听见人说：
“你要听话。”
那个抬起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眉心。
【奶奶角色扮演者身体情况更新完毕，场景3准备启动】
大约是身体状况稳定了，隔壁床的邢爽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坐直身，刚把呼吸机摘下来。
她只往邻床瞥了一眼……就马上躺平，又重新给自己扣上了呼吸机。
洛尘后脑勺没有眼睛看见这一幕，他听完系统的播报后把额头上手指拽下来，重复了一遍。
“听话？”
“嗯。”
洛尘眯起眼。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不知道按了什么心的玩意就对他处处忍让，关怀备至。
如今突然反过来要他听话？
事出反常，那话里必有其他意思。
比如不让转述奶奶角色的题目，那就简化一下融入日常对话。
洛尘瞥了他一眼：“你这不算作弊么？”
“作什么弊？”吴意笑了，“这场面试类型就是无领导小组讨论，我们同队当然需要适当的沟通。”
洛尘轻点了下头，算是听见了。
“嗯？”一旁刚下床步子还有点虚浮的邢爽打量了他们几眼，“怎么感觉你们的关系……”
吴意和洛尘同时扭过头看她。
“……额，好像变好了？”
吴意：“以前不好吗？”
洛尘：“现在很好么？”
“额我是说，以前感觉是单向，现在是双……向吧…诶？你们快看，纹身哥醒了！”
随着一声从嗓子眼里闷出来的痛，纹身大哥扶着腰慢慢坐了起来。
“你……还好吗？”王雨桐唇色还有点白，她慢慢挪到纹身大哥旁边，“我……这些吃的都给你！你现在想吃什么？”
“我怎么回事？”纹身大哥在她的搀扶下费力地站起身，一脑门子虚汗。
“我……”王雨桐咬了咬牙，突然喊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我靠……”纹身大哥吓了一跳。
王雨桐的个子正好够他搭个柺棍。于是他把胳膊架在小姑娘金灿灿的头发上，“我这不还没说啥呢吗，你咋还厉害上了？我就想问一下，你不是故意的话，那下次就早点。”
王雨桐头顶着个大花臂，昂着小脑袋怯怯地看了纹身大哥一眼：“就…没了？”
“啊？”纹身大哥弹了她个脑瓜崩，“你这么屁大点跟我姑娘一个样，我能跟你急啥？再说你看看这什么鬼地方啊，咱们再不团结团结，阎王爷不得加班加到去见他爷爷了。”
王雨桐忽然垂下脸，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就连串掉了下来。
当错误被原谅时，一切复杂的情绪都只剩下惭愧。
然而系统不会给人哭鼻子的时间，周遭的环境忽然扭曲改变，素白的病房变成了一条充满消毒水味的长直走廊。
尽头的白炽灯忽闪了几下灭了，只留了中间一盏，灯管两端旧得都发黑了，还在昏暗瘆人地亮着。
绿色逃生通道映在旁边，把一扇扇关闭的病房门，衬得阴森可怖。
“这是……医院走廊吧？”
“是吧，我就知道医院一定要有这么一出，”沈轩天大概是由于材质缘故，他一米八的马赛克白花花的，现在就像唯一一盏明灯，
“什么贞子、电锯惊魂、生化危机我看了800来遍，我不怕！”
“那你别躲我后边。”邢爽叹了口气，“今天当不了姐了，不是我绿茶，是真的有点虚。”
“……”
【请按照房间序号依次进入每一个房间，寻找到“后悔药碎片”，希望各位抓紧时间，注意身……】
“要我们抓紧，那这么虚伪的词就不要废话了。”吴意率先一步直接推开第一扇门。
“求求你们，别抓我了……”就在距门口两步之遥的位置，一个白发老人跪在地上颤抖着搓着手，眼泪从浑浊的眼睛里流出，又跨过沟沟壑壑的皱纹掉到雪白的病号服上。
她身后是一个手术台，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身体躺在上边，五个医生围在周围，仪器疯狂地报着警报，尖利地催促着他们快来不及了。
“我还不能走！我走了囡囡就真的只剩她一人了啊……”
“她到时候要是委屈了，我连拍拍背都碰不到啊……”
老人什么都没有，只是拼命地搓着手朝着他们的方向老泪纵横地跪着乞求。
“哎哎别别别，”沈轩天慌忙往旁边一躲就要扶人起来，“您身体在手术台上呢，快回去吧！”
“她没求你，”吴意被他的马赛克脚踩了一下，“你看不见她前面的那两个虚影吗？”
“虚……影？”
“别吓我，我怎么看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