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胜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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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花园里，玉石园路像一条发光的锦带，垂落于地上。卫孞伏身在木几之上，望着那条蜿蜒曲折的光带，思绪飞扬。
这三千年里，发生的点滴，历历在目。从荒泽里的那道身影，到光芒万丈的南天门，再到学宫里的日子……。
卫孞的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踏实无比，这种感觉真好。
独享着美好心情，卫孞不免心生惭愧，不知帝尊是否还在书阁夜读，不知他此刻是否孤寂……。
卫孞突然很想见到帝尊，很想把这一刻的感觉与他分享。
他扶着木几起身，却难以稳住身形，在快要摔倒之时，一只手将他扶住。
卫孞转头，见是帝尊，不由从心底绽出一笑。
睦宸在藏书阁翻阅典籍，远远看见晓境轩上空腾起炫丽花火，不知是火界的哪个弟子在炫技。
这花火灿烂无比，堪比卫孞的性情，倒是极为应景。
烟花散去后很久，晓境轩上空，依然泛着淡淡玉光，他有些好奇，想来一看究竟。
原来，是花园里的莹石玉路发出的光辉。他见玉路迂回婉转，意趣横生，便顺着那玉辉往里走。
庭院昏暗，花影朦胧，颇有些神秘的意境。一片开阔的仙草地上，卫孞独自留在那里。
他身着玉色锦服，却慵懒无力地趴在木几之上，如此肆意随性，估计是宴席上喝多了。
睦宸刚想唤他，却见他突然起身，连许是起的猛了，连站都站不稳。
“……帝尊？你怎知，我想见你？”卫孞在醉意之中，失了分寸，忍不住想要一吐心声。
睦宸见他摇摆不定，扶他坐稳：“你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卫孞双颊飞红若敷桃花，眼波流转乍泄春光。
他仰头看着睦宸，唐突说道：“帝尊若是觉得孤单，卫孞愿意常伴你身边。只是，我如浮萍，不知缘何而起，不知缘何而终……。”
睦宸不明白他为何没头没尾地说起这些：“我不觉得孤单……。”
卫孞似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说着：“如不能陪帝尊到最后，我心中如何安宁……？”
睦宸在木几对面坐下，不解地问道：“来日尚且方长，他为何这般多愁善感？”
“我于荒泽，不知孤寂了多少光阴……。深知，沉浸在无望的岁月里，是何等煎熬。如何能看着帝尊经受那般的孤苦……。”
“……”睦宸不知该如何安慰卫孞。
三千年的岁月，没有抹去他内心孤独的烙印。
他怀揣着对孤独的恐惧，担忧自己也如他一般孤寂。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孩子心性如此纯善，不忍他受此折磨。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孤独，他实在不必如此担心自己。
天降宿命多隐忍，万丈背负祭寰尘。
自己在天界这百万余年，万事浮沉渺如烟，聚散去留缘如水，都不过如此。纵使降君临高位，受众生敬仰膜拜，到头来，一样是韶华倾尽，万世孤单。
要说这平淡如水的日子里，还有什么趣味，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孩子了。
他看着呆呆的，却又透着精怪，来历虽然神秘，却又让人莫名的安心。
他时不时送来的小小愉悦，像是在自己枯燥寂寥的心里，撒下了几点清凉的水滴……。
没等睦宸开口，卫孞靠上来神秘兮兮地问道：“帝尊，可有喜欢的神女仙姬？你喜欢哪个？卫孞为你牵线去……。”
他双眸凝望着睦宸，秋波一转，嫣然一笑，说道：“你得天赐良缘，我得一世安心。”
睦宸心中暗惊，难道，卫孞是狐狸精转世不成？要不然，又怎会有如此妖娆的神情。
卫孞见睦宸瞪大眼睛，惊愕的盯着自己看，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能撮合姻缘。
为表衷心，他执起睦宸放在木几上的一只手，低头在那纤长的手背上落一印，坚定地说道：“你信我！”
“……！”睦宸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哭笑不得地说道：“卫孞，你，你真的喝醉了。”
果然，再低头看他时，卫孞脸颊伏在自己的手背上，睡着了……。
他头上的发丝，如墨玉般闪出淡淡的光泽，长长的双睫垂下，面似玉上桃花，颈如脱胎白瓷。
少年如玉，韶华倾负。
睦宸想把手收回来，却迟迟未动。看着木几上的一壶一盏，他只手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幽涧滴泉蔓潺潺，湖石剔透熠闪闪。繁花满庭暗香袖，心韵绵长缓结绾。
卫孞醒来，记不起昨夜是何时回的寝殿。
他来到花园，见攸月正欲收掉昨夜自己醉卧的那张木几，问道：“攸月，昨夜，是你扶我回去的吗？”
“不曾。我打理完后，你说要醒醒酒再回，让我先走了。”
这么说，昨夜自己恍惚中见到了帝尊，可能不是自己做梦……。
卫孞说道：“木几不用收了，先放着吧。”
攸月离开后，卫孞重新坐到木几前，回想着昨夜那似梦非梦的片段。
帝尊来过？还是没来过？
没来过还好说，若是来过……。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再想。
卫孞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忏歆斋。
睦宸坐在案前，看着手中书卷。他见卫孞不声不响立在旁边，抬头问道：“有事吗？”
“嗯……，谢帝尊，解封安和园。昨日，诞辰宴很圆满，众宾客皆是尽兴而归。”
“甚好。”
“那个……，花园已用完，是否要封印，请帝尊指示。”
“无需封印，那处景致颇佳，闲置可惜。原本你师尊担心庭中花木会荒芜，日后你留心打理便是。”
“谢帝尊……。”
“还有何事？”
“嗯……，那个，昨夜，帝尊可曾来过安和园？”
“来过。”
卫孞更加慌张起来：“昨，昨夜，卫孞醉酒失态，未曾好好接待帝尊，请恕罪。”
“我不请自来，你不必道歉。”
睦宸看着卫孞忐忑不安的模样，想起昨夜他醉酒的情形，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我尝了你那酬宾的美酿，并不是烈酒，你是喝了多少才会醉倒？”
卫孞尴尬道：“宾客盛情，不好推却……。那个，昨夜，卫孞对帝尊，是否有过无礼之举……。”
睦宸见他快要钻到地缝里了，便道：“并无失礼之处。只是夜深了，不好让你露宿花园，我送你回了寝殿而已。”
卫孞松了一口气，说道：“谢帝尊体恤。”
他出了忏歆斋，又去霄霁宫谢过师尊赠锦服，谢过师兄为自己挡酒，聊了一会儿才回到晓境轩。
回去时，看见玿瑾在等自己。
玿瑾神秘兮兮地问道：“昨日我送你的礼物，你可看过了？”
卫孞这才想起，昨日收的礼物在库房里堆成了山。
“没良心呀！我送的礼物，你竟然扔进库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