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5：活越久越有仪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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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虚弱的手臂拖动行李箱也并不容易，于是黎罗坐在行李箱上抓好拉杆，在不太陡的坡面上滑行，不一会就靠着自己充满好奇心的兜兜转转，把之前的失望悲伤推至脑后。
她停在路边，拿出手机边查路线导航边给闺蜜发信息，今天只是入住宿舍，时间并不紧张。
休息间，一股发动机的热浪突然从身侧涌来，车辆刹车的摩擦声刺耳恐怖，黎罗刚转过脸来，就看到漆黑的后座朝她大打开着，猛然，力道猛然包住她的身体将她一拖。
油门一踩，复古的银灰宾利挟持了黎罗。
蛛丝一窜，把差点遗落的行李箱黏住，迅猛收缩，让箱子轻松飞进了后备箱。完美的劫人行动。
黎罗栽入柔软的车辆后座有点没喘上气，惶恐胸前的伤口可能又崩开了，她瘫倒在后座艰难喘气，想把车窗按下来透点风，可是按钮毫无反应。
开车人怕黎罗跳窗逃走？
“喂，代宁修！”黎罗没好气地喊了一声，“吓死我了你！”
司机愉快地用手指敲敲方向盘，认真看着路况：“嗯。”
“罗铭怎么样了，我的猫还活着吗？”黎罗这样一问，显得代宁修是个擅于敲诈勒索的猫贩子。
“呵，它可是能吃能睡，快把我后花园吃光了。”代宁修说着，一脚油门上了高速。
“你后花园里种了很多猫草猫薄荷？”黎罗天真的疑问只得到代宁修沉默且偷笑着的眼神。
黎罗从后视镜中能看到代宁修的眼睛，他再也不掩饰眼中诡异活跃着的红点了，明明眼珠目光没有回望向她，可是红点聚焦在了一起，如同狙击枪的红点已对准了她。
是因为代宁修，她才不得不调换座位的，也是因为他，她才选择转学了。
她看着他，就是在看一个隐含危险的谜团。
“见到我你并不高兴吗？这么久你也不想我也不联系我，是因为你受伤了？”代宁修拐了个弯，路段越来越陌生。
“等等，你…有驾照？”黎罗觉得不可置信。
“十年前考的。”代宁修还有闲心从车盒中翻出证件往后座一丢，“放心，没过期。”
黎罗展开证件，眼里那张照片和上面的数字有些摇晃，是她的头脑有些眩晕，恍然看出，照片是他那张脸没错，写着的岁数是完全不符合他面貌的二十五岁。
百万年岁月，具体连他本人都记不得了，可不就是一个随机的数字嘛。
“你到底怎么受伤的？”代宁修的目光通过镜子折射投在渐渐趴倒下去的黎罗身上，他质问，“谁做的？”
“一些意外…我想休息，想睡会…”黎罗发觉自己钻进了代宁修车里之后就像被毒蛛全方位严密打包并渐渐向她释放麻痹的毒素，她疲惫极了。
“看来你对真相的接受度很高，本想和你再单独好好谈谈，看来可以直接带你正式熟悉你前世的家了。”
“我不去你家！”黎罗艰难地发声，她实在无心应付他了。
“我们的塔楼就快到了，我亲爱的夫人。”
可黎罗躺卧下去，一声不吭，就当是默许了吧。
代宁修望着挡风玻璃外的晴空，高速路远处的尽头，是一片遍是蒲公英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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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罗恢复知觉时，是坐在轮椅上被身后的女仆推向并未修缮过的老旧长廊。
这是，模糊记忆里的，那个房间的位置…
黎罗马上恐惧地从轮椅上跳下来往边上跑了几步。
女仆的双眼很冷，像是要把她吃了。
“我、我去洗手间…”黎罗随意丢了个借口就往反方向跑去。
脚下踩的高跟鞋秀气紧绷，完全支持不住黎罗在空旷的走廊里狂奔，她暂停下来喘气，发现自己发丝里插着大片羽毛头饰，身着轻便古雅的长裙，戴着沉重的钻石项链，金嵌的手套，真是神秘塔楼中贵妇的打扮。
胸前的伤口，不痛了，可大脑却在眼前场景画面的增加中愈加疼痛，被深埋的记忆，要破土而出了。
“啊！”黎罗刚一转弯就撞上一个人。
还没看清他，就从他抱住自己的力道确定他是这塔楼的主人。他优雅沉着地扶住她的背，身高距离都恰好且熟悉。
“小心，你在外面还能查导航，在我们家可查不到了，万一走错到一些房间，我们又要等来世相遇了。”
代宁修注意到黎罗胸口的纱布从领口中露出一角。“看看你受了多少伤，还是好好待在我身边吧。”他拉着夫人的手。
黎罗礼貌敷衍地扯着嘴角干笑，心里明白：呆在你身边也活不了多久。
她与代宁修退开距离：“你看到了我伤得重，今天没有精神陪你，你送我去圣兰尼中学吧，我要整理宿舍，报道上学，忙着的…”
她眉头一皱，补充道：“你别跟着我去圣兰尼。”
代宁修垂眼看着黎罗抽回去的手指有些发抖，他缓缓上移目光，眼底漆黑，危红的光闪烁着：“怎么像是我毁了你的学业似的？”
他靠近黎罗：“是我一直以来给你的作业答案，我给你递小抄，我给你在考试中打暗号，我给你换了更好的老师，我给你讲述每道题的解题过程，我保证你上下学安全到家。
而你就转学跑到遥远的城市另一端藏起来，就这么把我当工具人吗？”
代宁修的质问语气有些许急躁，将黎罗拉出了黑暗角落，一时间才看到她眼角的晶莹泪水泛着光。
他锋利的目光一击即碎：“夫人？”
那只被他牵着的手都在发麻，黎罗不敢动了。
她好不容易接受自己家里的变故，把幕布一撕，轰走了演员。
而学校里她相处最好最信任的朋友摇身一变，是个全世界都公认的恶人。
这些变故和谎言实则都凌驾于她之上，她要不满、她要斥责，都得想想说了那些话后自己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信任过你啊…”
黎罗太难过了，眼看那张熟悉的脸变成她画里的魔鬼，她夜晚的噩梦。明明她内心最长久的友谊第一位，只有他。
清晨。“帮我带早饭，我快迟到了。”“啊我还想让你帮我带呢。”实则代宁修带着早饭就等在校门口。
午休。“我考差了，老师叫我去办公室，我完了。”“待会我要去办公室送资料，顺便帮你求个情。”于是连带代宁修也被骂了。
“就说那是个魔鬼老师。”“天妒英才，他只是眼红怎么会有一个学生家世好、长得好、性格好、成绩好，未来光明大好，还有一个可爱的小跟班呢。”
代宁修笑着转过脸来，眼睛里亮亮的，写着他心底的话：放心依靠我吧。
课间。有女同学让黎罗为她转交情书给代宁修。
由于传言说黎罗就在和学神谈恋爱，为了证明那就是一本正经拜把子的友谊，黎罗给代宁修递去了情书。
“你写给我的？”代宁修有些惊喜。
黎罗嚼着手里的面包，一不小心还把那封情书信封上沾了点肉松：“叭四。”她说不清楚，就摇了摇头。
代宁修眉毛一挑，似乎已经注意到不远处的花坛后边就坐着偷偷朝他们看过来的女同学。
“让你来转交，实在缺乏让人认真起来的仪式感。”他语气冰冷，看着信封的火漆印间还夹着一束精致细小的花枝。
他把花枝取下来，抬手就放在了黎罗的耳朵上作发饰，还抢过了她手里的面包包装袋，把信一把揉成团丢了进去，人顺势往黎罗身前一扑。
代宁修咬下一大口面包，也含糊不清地笑着对她说：“喔饿了。”
事情传开后，他的追求者们仿佛一夜消失，既不会当面找代宁修表白，也再没人劳烦黎罗牵线搭桥。
傍晚。“你真是，很喜欢守着我这个笨蛋啊。”黎罗拿笔戳着空白的习题卷，身边是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的学神。
“把‘守着’俩字去掉。”代宁修闭着眼时睫毛会轻颤着，像风动时的花瓣。
黎罗只是想把他叫起来赶紧把他那份习题卷交出来给他抄，这样就能早点回家了，她不想继续延伸一句玩笑：“啊，我上一句说了什么？”
“这么爱装傻，明天考试你就真傻了。”代宁修睁眼，小鹿般温润的眼睛忽闪忽闪。
“啊明天考试…”黎罗也趴在课桌上，两人隔着桌缝相望，“我没了你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正确率的答案，我怎么过啊…”
至此，黎罗深信，代宁修的存在是非常让她安心的。
她回报不了他什么，也就是和他绑定在一起玩，吃饭上下学路一个伴，他也好像真的能通过辅导摆烂的同桌获得更好的成绩，这份友谊，她很喜欢。
“要是我们一起补习个一整晚，你也能做出百分百的正确答案了。”
有时，黎罗也会眉头一皱，觉得这份友谊在代宁修的意识深处还有别的味儿。
拜托，不要毁掉这份友谊，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就是因为，我信任着你，信任到——在其他朋友远离你、说你坏话中伤你的时候，我维护了你。所以，我只有你一人了。
别让我知道，你对我说了谎，也别让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
“教室监控运作着呢，太晚不走会被保安撵的。”黎罗收拾了书包，伸手想把懒洋洋的代宁修从课桌上拉起来，“现在就回家吧。”
原本是想拉他的袖子，谁知先被他的手截住。代宁修起身，另外装好了笔袋，收拾了桌子，扣好了书包，也全程不放开那只紧牵的手。
“你干嘛…”黎罗的手被捏红了，也不由得耳廓发红，她明确感受到，代宁修不是在逗她。
“准备好了吗？”代宁修点开了手机里的软件查看着，另一只手摇晃着黎罗。
“什么？”
“你家路口前的烧饼店在二十分钟后就会打烊了，我们走路五分钟，等车三分钟，车程十五分钟…跑起来！我们赶公交！”代宁修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
可是。
黎罗眼里的泪水已经让她无可奈何地接受：“…可你最终还是毁了…”
“我对你，没有一刻是友情。
是你曾对我说，想要青梅竹马的陪伴，最熟悉长久的感情。我这才找到你后，从学生时期陪你到现在。”代宁修让出了自己臂弯，等待着黎罗，“夫人。”
黎罗自觉没对他说过这类话，刚反应过来，那可能是她在某个前世做过的青涩承诺。
她无声应答挽住代宁修时，他为她擦去了泪水。
“那么，夫人，我带你参观一下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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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先从顶楼开始，可黎罗爬着仿佛无限的旋转楼梯有些吃不消：“为、为什么，你千百年来应该修缮这里不少次了吧，怎么建个电梯都不肯。”
“有些古老的建筑可比现代的好啊，可以说我是个老古董吧，不过我从来不觉得走楼梯很累。”带着这么年轻幼滑的脸说着这种话真是不符。
“代宁修，你要是换一张成熟男人的脸可能就没有这么强的开挂感了。”黎罗靠着楼梯墙壁休息着。
“我只会选择你会喜欢的脸，奶狗大boss还是灭世大魔头，任你说了算。”
代宁修笑着哄她开心：“塔楼共十二层，每一层都是挑高设计，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确实爬上爬下很累。”
他揽住黎罗的腰，扶住她的双腿轻松将她横抱起来。
从不信任他力气的黎罗闭着双眼紧紧拽着代宁修的衣领，她只认为他会抱不稳她后仰摔下楼去。
“我们每一场婚礼上我都这样抱过你，你还是这么害羞吗，都老夫老妻了。”代宁修歪着头看向埋进他颈窝里的黎罗。
“你…我要下来，我自己爬楼！”黎罗不敢挣扎，只敢嚷嚷，因为她看到他俩身后的层层阶梯就心虚。
代宁修却抱得更紧了：“就这样，算我没能更快找到你的惩罚，也是嘉奖。”
“你不能让我摔下去，我都伤成这样了，不能在这摔断脖子…”黎罗是真的害怕。
“遵命，夫人。”代宁修亲昵地贴上黎罗的脸颊。
黎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能理解接受超自然的人事物，对它们会敏感地受到吸引力，产生浓厚的兴趣。
可对代宁修，当初怀疑他的身份的阶段，还敢拒绝他的表白。之后目睹他打架的凶狠后，她就不再敢做出可能真会惹恼他的举动了。
对他了解地越深，越觉得自己会被杀掉。
所以现在在他怀里，心跳的加速不是因为动情，而是强烈的违心和畏惧。
还有一层感情，是灵魂深处的，对他的厌烦。
“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光，有多少年？”黎罗轻声问。
“年份我记不得了，要计算的话，那就是你有十二世，都和我在一起。”代宁修笑着回答。
怪不得他好烦。
一世夫妻在一起十年也许都有不少摩擦和厌恶对方的时刻。居然，还有能在一起十二世的夫妇…
关键，黎罗是转世忘却过往一切记忆的，他却记得所有也不愿放下她。
有点感人。但不想领情！
“这层楼，放置的是你十二世与我结婚的十二件婚纱、十二套首饰、还有十二对婚戒。”
由代宁修的引导，黎罗仿佛走进了童话公主的衣帽间，目光所见，全是专属婚礼上最美女人的军火库。
稀世的蓝宝石、水晶的高跟鞋、精雕的玛瑙、火红的头钗、万千的金丝，那些素雅人台上穿着佩戴，都是属于黎罗的财富，一时间让她看入了神。
“这一世，这里还会多一套属于你的收藏品。”代宁修让黎罗的视线回到了他身上。
在感叹惊艳之中，黎罗一定神才察觉，代宁修紧握着她的腰，那张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
他顺势吻下来的举动却让黎罗上身不住后仰，脖子后缩一厘又躲一寸，直到她抗拒地挤出了双下巴，紧紧抿住了两瓣嘴唇。
“哈哈…”代宁修忍俊不禁，“走吧，夫人，我们去下一层。”
“这层是存放你十二世的十二具棺材。”
“啊？”黎罗被惊讶到呆滞，“里面，不会有我前世的尸骨吧？”
“来人，给我夫人开个棺，让她和前世的自己打个招呼。”代宁修招来仆人。
黎罗脸色煞白：“不熟不熟，不必引荐，我们去看点好看的吧！”
“这层是我们的金库。”
只见这大平层中堆集着成山的现金，全世界乃至异世界的珍贵收藏品，在流沙的隔断里填塞的，都是定制的小金币。那是再来十二世都花不完的钱。
“你为什么，不存银行？”黎罗傻愣愣地问。
“这都是我在黑帮里得来的钱，藏品都是我那千万年闲来无事淘来的，这些我都没必要花，也没必要增加收入。”代宁修看向两眼发直的黎罗。
“夫人想要的话…来人，把带血的钞票都清理出来烧掉，剩下的打包为夫人开个账户存进去。”
“不要不要。我花不起，别让我到来世才能逃过诉讼…”黎罗提着裙子逃往下一层。
“这层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区，要去看看我们的卧室吗？”
“我肯定知道那床又大又软，没什么稀奇的。”黎罗转头回避。
“这层是图书馆、书房，也存放着我的日记。”
“日记？”黎罗看着一整个书架上按年份从陈旧到成风干脆片的野兽皮到新式现代的密码本，呵呵一笑，不敢感兴趣。
“你是不是跳过了一层没去呀。”黎罗意识到她跟着代宁修直接下了两层楼梯。
“我的后花园，以及不少危险的房间，你暂时不能去。”代宁修回身拉住了黎罗的手。
“那里具体有什么？”黎罗反倒好奇。
“我后花园里养着不少可爱的小动物，你去了稍不注意就会被它们可爱死。
我那些房间是其他宇宙的出入境海关口，我们度蜜月可以去。不过前提条件是，你是个不梦游不偷钥匙不会瞎探险的已婚魔女。”
黎罗重重点着头：“你放心，我不梦游不偷钥匙不瞎探险不当魔女不结婚也不度蜜月。”
身边的力量突然压了过来，黎罗一时在楼梯上站不稳，她的鞋跟踩空下去。
“啊唔…”恍然一声恐惧的叫喊却被面前人堵住了。
代宁修紧拽女孩胳膊，抓住她腰部的力道也不再压制了，一个吻却像是蜘蛛的扑击，将她紧紧包裹，窒息地夺取她能呼吸到的空气。
身体一动，眼前不止有代宁修黑洞般的双眼，还有他后背、四周瞬时展开的蛛丝。
黎罗的身体都被蛛丝黏到动弹不得，再有挣扎也只是让蛛网有些许震颤。
“我不喜欢你说的话。”代宁修退后，嘴唇上染着红血，看着仿佛刚恢复呼吸功能的黎罗大喘气着。
代宁修专注看着黎罗那被他故意咬破皮露着鲜红软肉的嘴唇，不禁再吻一下。
知道她现在不敢再发出一个音节了，则退去所有控制她的蛛丝，环抱着她，风刮过耳，带她重新稳稳落地，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现有的甜糖都收好，这样开始补习才会觉得痛并快乐着。”
面前的大门应声打开，黎罗无力去管发烫的嘴唇，定睛一看，恐惧如无数爬虫，从脚钻去头顶。
那个房间…
腥臭的血味扑面而来，祭祀的香、腐烂的肉、不灭的蜡烛，还有房间中心画的咒语阵符上面吊着的一条裙角漆黑被红浆浸透的白纱裙。
黎罗这一刻再也没办法把朽魔六翼当成代宁修了，没有失望、遗憾、后悔，只是对一切危险有了实感后，倍感窒息恐怖。
“你不该因害怕疼痛而放弃成为强者，该看到人生苦短而厌弃平凡弱者。
夫人，这是你曾让我刻在你碑上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