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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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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镇,各个小厂子的订单都差不多结束了。大家这才有空停下来歇息。男人们三五成群藏在宿舍里打牌。横镇的镇集上,一群一伙的后生女子说说笑笑地逛街,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谭家英和桂花两人在一两公里远的另一个厂子找到一点临时的活做。她们忙到傍晚才回宿舍。同宿舍的水金一见谭家英,便问到:“咦?你没在医院?”

谭家英有点不高兴地说:“说什么鬼话,我好端端的,去什么医院?”

“嘢!你家有和被人打了,在镇医院呢。”

“你听错了吧?”谭家英有些惊慌起来。陈有和爱去掺和别人的闲事,她是知道的。

“哪里会错!我和学高两人拦的一辆三轮车,有和跟有丰两人一起去的……”

谭家英还没等水金说完,就骂了一声,“这个祖宗!”

她踉踉跄跄出了门,拦了一辆摩的赶往横镇医院。在住院部,她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陈有和。他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伤,只是表情有些痛苦。

“又做什么鬼?无缘无故地弄到医院来了?”谭家英没好气地问到。

陈有和艰难得支起头,解释道:“是别人欺负大头,我们几个去教训他们,谁晓得那几个婊子崽竟开摩托车来撞人……”

还没等陈有和说完,谭家英就阴着脸,埋怨了起来,“祖宗!你可真是个祖宗!明明晓得屋里等着票子的,你还有心思跟人家打架。我出去做临时的,回来不想你给我做顿饭吃,反而要我来伺候你!”

“不要你伺候,死不了。”陈有和硬起一口气说。

“好,你……”谭家英一句话还没说出来,陈有丰搓着手,脸上带着愧疚的苦笑,走到嫂子面前,小声地说:“嫂嫂,都怪我。老兄都是为了我才去同人家打架。”

“大头,不是我说你,你说说你,这里不做那里不做,东挑西捡的。生意好的厂子,你嫌累;没生意的厂子,你又嫌挣不到钱。像你这样子,哪个女的会跟你?”谭家英对着陈有丰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真的,这个有丰太不像样子了,打工四五年,没存下一分钱。别说存下票子,有一年正月里出门的车费还是靠躺床扣得他老娘卖猪崽的钱。现在他老娘做不动了,没有猪崽卖,他也晓得要留好车费。

陈有丰被说得哑口无言。

陈有和为了老弟不至于太难堪,就接过话,“行了行了。家英,大头,你们俩都回去,我这里会看着办。”

陈有和伤到的是坐骨神经,医生说得住院。

谭家英气得没有心思留在那里,她很快出了医院的门,一个人往宿舍走。一路上她心里堵得慌,到了这个年纪,陈有和仍然像个没成家的后生一样,一点都不顾家,只要一听说村里有谁被人欺负了,他就同那些没三没四的后生一道要去找人家打架。自己感冒发烧都舍不得去医院,只在旁边的药店买点药吃,他倒好,弄得要住院不说,这一段时间都干不成活了!

陈有丰跟在谭家英后边,一路上不敢吭声。

回到宿舍后,他饭也没吃,澡也不洗,躺在自己那张硬板床上,想着刚刚嫂子说的话。

四周闹哄哄的,宿舍里的几个女子聚在一起说着厂子里的八卦;对面的铁架床下铺,学高、有民等四个男的盘腿围坐在一起打双吊,旁边站着几个兴致勃勃看牌的人。要是往常,他肯定在那一堆人里边,要不就是坐在床上打牌,要不就是站在旁边看。这里的日子枯燥得很,除了打扑克,找不出别的娱乐。

现在他却没有一点玩的心思。嫂子说的对,眼见自己马上要成为三十岁的老光棍了,生活却还是一滩烂泥!曾经自以为能成大事,没成想却活成这样……

说起他的姻缘,也不是没有半点。在他二十出头,刚刚去沿海城市打工的那年,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虽然个子不高,胜在年轻,脸上还带有几分清秀。同厂有一个本省的姑娘看上了他,愿意同他一起过日子。他倒好,嫌弃人家又矮又胖。有丰想在本地方找一个贤惠的漂亮姑娘,他那个时候认为自己各方面都还不错,除了屋里穷点。

事实上,家里这个样子,他自己又不作用,本地方的人没有一家愿意将女子嫁给他。就连媒人都没有愿意说合的。就这样,陈有丰一拖再拖,到了而今这个不知羞的年龄。他知道,现在要想找老婆,更是难上加难。虽然还没满三十,由于遗传父亲的秃头,他同三个哥哥一样,头发已经变得稀疏了,且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

陈有丰想到屋里那个破烂样,想到自己马上要成为三十岁的老光棍,成为村里人的笑话……,他闭着眼流下了几滴绝望的泪水。

“唉!就这样吧。到了这个年纪过一天是一天。”

他这样想着,心里反而轻松愉快了起来。

谭家英虽然嘴上说不管陈有和,但她第二日还是把做好的饭送到了医院。因为撞人的人跑了,找不到人赔钱,陈有和只好出了院。医生交代要躺床十天,就算能起床了也暂时不能干重活。谭家英苦恼马上要割禾了,该怎么办好?

她想到,要先给屋里去个电话,跟两个孩子交个底……

夜里,月红和立生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并收拾好厨房,便并排走回了睡觉的屋里看电视。这台黑白电视是上半年谭家英的娘屋里淘汰下来的,她妈让她拿回家看。三个女子,就家英屋里过得最艰难,家英妈也只能帮衬着点。

有了电视,月红和立生的生活没那么枯燥。每天晚上,陈有登吃过晚饭,就会到他们屋里来看电视。有时夜里看困了,就和衣跟立生睡在一起。这样使得阁楼上的月红心里很踏实,毕竟屋里有个大人。

有登的儿子——金生也常常会到他们屋里来玩。自小,金生就是月红和立生的小跟屁虫。他们一家搬到肖家的老屋之后,他更是常常围着月红和立生转。金生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因此生得瘦弱,小胳膊小腿的。金生爱笑,常常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一张小脸上一双弯弯的笑眼,笑起来嘴角也是月牙儿型。他还有一对招风耳,远远地就看见他的大耳朵。

大约到了七八点钟的样子,

窗外响起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

“月红,立生……”

月红和立生都听出来了,是学友叔。

“哎!”立生应到。

“快来接电话,你妈来电话了。”

“哦,好。”立生说完,同月红一起出了门。

一转过墙角,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黑暗里。

“快走,你们爸妈等着!”

学友打着手电走在前头给月红和立生照路。

学友是陈有和小时候的玩伴,他们差不多年纪,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耍,后来又当了几年的小学同学。因此关系一直不错。学友高中毕业后就在镇上的粮管所工作,他老婆原先在粮管所负责做饭,后来没做了,利用自家的新屋开了一间小卖部挣家用。去年他屋里还安上了一部电话机,供人接打电话。

弯过几条污脏的小巷子,就到了学友家的正门。正门朝一条通往菜市场的小路开着,白天里人来人往。正门的左边墙上,开了一扇卷闸门,这是村里的第一道卷闸门,在这以前,羊山村的人都没见过这样的门。卷闸门内摆了一些零食杂货、油盐酱醋茶、烟酒等,一应俱全。

月红和立生跨上学友家那又宽又长的水泥马口,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躺在马口里靠右手边的躺椅里。见了月红和立生,他咧开他那没牙的嘴,用沙哑的声音,亲切地问到:“月红,立生,来啦?”

那是学友的爹,什马镇原来的书记。学友爹与昌世老汉是一辈的人,虽然他在镇上做活,不过和周围的这些作田人一点也不摆架子,很是和蔼可亲。月红在没搬家以前,常常会和他的孙女星星一起玩耍,因此他认得月红和立生。只是懂得了一些事后,他们有了羞耻心,反而来这里的次数少了,如果不是有事,他们是绝不会来的。

“嗯。”月红和立生腼腆地轻轻笑了笑。然后怯生生地穿过学友屋里闹哄哄的人群,从厅堂左侧墙上的一道小门进了小卖部。卷闸门只有白天才开,夜里关着的,要买东西的人只有从这小门进去。

学友的厅堂里人声鼎沸。最里边正对大门口的桌子上摆了一部彩色电视。下午到晚上十点的大部分时间,学友屋里的这台彩色电视都是开着的,附近的人有事没事便过来看电视。现在正是一天里最清闲的时候,这个厅堂里坐满了来看电视的大人小孩。

学友见月红和立生站在门口的位置局促着不进去,便说,“去哒,怕什么。电话通着的,你们去接就行。”

得到了同意,月红和立生才好走进小卖部。电话机在最里边的一张长桌上摆着的,主人家不在里边,实在不方便私自进去。白天还好,卷闸门开着的,里边光亮。

月红走到最里边的长桌上,小心地抓起搁在一旁的话筒。

“喂,妈。”她小声地喊了一句。

“哎,月红。”

电话那头的谭家英询问了一些家里的情况,月红只是时不时点头,嘴里小声地“嗯,嗯,好,晓得”回答着。

分别了几个月,母女之间几乎没什么话可讲。每次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屋里好不好?你们好不好?票子还有没有?

陈月红从最开始的期待,到现在不怎么愿意来接电话。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妈妈要跟她说的话。另外一个原因是,在这个公共的场所,她不能说一句心里想说的话,不能表达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出来,只能是面无表情地“嗯,嗯,啊,啊”。

问完了家里的情况,谭家英这才带着哭腔,跟女子说起了陈有和的事。一边哭诉一边咒骂了起来。

月红听着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边暗暗地埋怨起了爸爸。

“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就不会这样?”

“为什么别人家总是其乐融融?”

厅堂里传来学友和他两个孩子的欢声笑语……

她的眼睛酸涩无比,很快就模糊了起来,嗓子也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想起来这是一个公共场所。她怕有人突然进来买东西,赶紧努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将里面多余的水分逼回去。

谭家英倾诉完心中的情绪,心情好了一些。她见女子没怎么出声,便整理了一下情绪,沙着声音说:“没什么别的事。你给立生接一下。”

月红的嗓子还是堵着的,她用手碰了碰立生。一直低着头朝地下望的立生抬起头来,小心地接过电话。毫无疑问,他也是“嗯,嗯,啊,啊”,几句过后,就挂了。电话里的妈妈说电话费贵,立生马上懂了,说,“好,那挂了。”

电话挂掉以后,两人整理好情绪,将一块钱压在电话机下,然后轻手轻脚地从门里出来。他们走到学友的厅堂里,学友这时候就坐在靠门边的一张竹椅里看报纸,星星挨着他坐,整个身子斜靠在他的身上,脸上轻松惬意地看着电视。

月红低着头,生怕别人看见她的红眼睛。

还好,大家都在笑嘻嘻地看电视,电视机里放的是《还珠格格》的dVd。

她碰碰立生的手背,示意让他说一声。于是立生就走了过去,腼腆地对学友说,“学友叔,票子放在电话下边,等一下记得拿起来。”

说完,两人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学友抬起头,对立生喊,“哎,不用给……”

眼见着月红和立生走到门口了,他赶紧起身,冲到电话机旁抓起那一块钱,带上手电筒,追到门口。

“哎呀,你这两个娃娃,说了不用给不用给。”学友说着就将那一块钱塞到立生手里。

立生推了几次都没推掉。

学友塞完钱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打着手电,默默地跟在月红和立生身后走着。

手电筒的光将无尽的黑夜撕开一道口子,泥泞的小巷子有了一点温度。

直到送过最后一条小巷子,学友才站住脚,手里的电筒光却是护送着月红和立生到了他们房间的墙根下,他看着他们拐进了屋子才回家。

回到屋里的月红和立生就那样久久地坐在那张掉漆的方桌旁,默不作声地望着黑泥巴地面。屋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在想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双抢……

随着光头和他小舅子的车停在村口,羊山村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到处能看见三五成群的人聚在路边的人家说说笑笑,出门打工的人正同左邻右舍讲述着外边的见闻。

他们夸张而响亮的声音喊到:“啊呀!你不晓得,那个地方……”

听的人往往睁大眼睛,感叹两声:“啊呀!真是的?”

……

当然,谭家英没有回来,她留在北江照顾陈有和。还有一些没有家庭负担的后生也留在北江没回老家,反正家里的农活他们干不干都行,干脆不回去,还能省点车费。

要是往常,月红和立生这时候也已经吃上了妈妈煮的饭菜了,屋里也会是另一番光景……

不过,他们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两人正忙着在屋里找割禾的工具。妈妈交代了,让他们先割禾,等几天她就回来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月红和立生在屋里吃了一碗昨天的剩饭,手里捏着禾镰,就朝组上走去。

天空还是鱼白色,广阔的田野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清凉的晨风捎来稻谷的香气。

不时有拖家带口的男人从他们的旁边急匆匆走过。路边的田地里,一些更早起的人已经撸起袖子开干了。

金黄的大地上,一场伟大而平凡的人类劳动又一次开展起来。

月红和立生下了自家的田之后,默契十足地从一个方向并排往前割。因为没有爸妈在家,他们没了一点想要偷懒的心,踏踏实实地做着活。他们也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俨然是一副大人的模样。

到了晌午,太阳毒辣起来,两人已经把这块八分地的水稻割完了。

他们将禾镰藏在一垛稻谷下边,便回家做饭吃。

下午两三点钟,月红和立生抱着化肥袋子返回组上的田里。两人到了田里却一屁股坐到了田埂上,他们在等二伯陈有登。有登说好等下帮他们搬打谷机来。

火红的太阳炙烤着这一片金黄的大地。中午割下的水稻,叶子蔫得卷在了一起,田埂上的野草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田地的上空回旋着打谷机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嗯-嗯-嗯——”声。

石头庙右侧,靠近组上的那一片樟树林里,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用一种现代化的切割机割樟树。切割机发出“呜呜呜”的吼叫声,尖利的爪牙划开粗厚的树皮,往树干中心深入。霎时间,在刺耳的轰鸣声下,电光火石之间,喷发出如粉末一样细碎的木屑。

不一会儿,一棵粗壮的樟树就轰然倒塌了。原本繁密的枝叶此刻耷拉在组上的田里,如同一个奄奄一息的绿巨人……

月红认出来,其中一个矮矮胖胖的秃顶男人正是陈尔世。尔世是敏世的亲哥,原本住在敏世的旁边,前两年挣到钱,在镇上买了房子搬出去了,名下分的田也给了敏世和堂弟满世种。

陈尔世算是第一批从村里走出去的几人之一。他脑瓜子好使,经常去县里,市里转,消息灵通。这不,他在外边打听到樟树值钱,可以用来做樟脑丸。于是,他花了一点点钱买下了村里几个大队的樟树。村里人也不晓得这有什么用,只当是他尔世砍了拉去当柴卖。他们只晓得樟树当柴烧好,也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别的用途。因此,几个大队的主事人听说尔世要买下樟树,也没怎么细想就以极低的价格将本大队范围内的樟树都卖给了他。

现在这三个男人又开始把树干三五下锯成了米把长的段。尔世将一根根的木桩搬到戏台下停着的一辆蓝色翻斗车上,另外的两个男人接着去锯旁边的树。

这时候,有登扛着打谷机下了组上的斜坡,月红和立生赶忙过去帮忙扶住。有登把打谷机安好以后,就到不远处的自己田里割禾去了。

月红和立生两个相帮着打起了谷子。一时之间,两人忙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知道太阳很毒,谷灰落到脖子里很痒。

直到太阳下山,他们才把谷子打完。当陈有登拖着板车走过来的时候,立生正撑开化肥袋子,月红将最后一点谷子倒了进去。

“立生,搞完没有?”有登停下来问到。

“好了。”

陈有登从斜坡上冲下来,金生也跟在后边。

有登扛起一袋谷子,朝自己的大板车走去。立生也扛了一袋,跟在后边。金生帮着月红一起收拾其他的东西。

很快,他们就都上了新升大队的土路。有登在前边拉着满满当当的板车走,月红、立生、金生三人在后边推。

这时候的田地安静了下来,一轮弯月挂在鹅山墨色的上空。路边的草丛里不时飞出几只闪着黄光的萤火虫,一阵阵清风拂来,几人身上的疲劳也减轻了几分。

就这样,在有登的帮助下,月红和立生收完了组上和垅上的稻谷,只剩靠乡道的一块六分的田没割。这时候谭家英火急火燎地从北江赶了回来,她让有丰照看着有和,自己赶着回来割稻。

早稻收割完,许多人家的田里却迟迟没有动静。原来这些人一算账,发现来回的车费都够买田里产的这些谷子了!既然这样,那就不如不种地,不用白白受累不说,还能省下来回的车费,省下来的这些日子还能在北江多做点鞋,简直不要太美了!

他们见识到了挣生活并不止作田一条路,有更好的,可以说更体面一点的路子,那为何不呢?

他们想到把自己名下的田给屋里的亲戚、邻居种。这样,田没荒,人又能出门挣钱。即使哪天自己想回来种,也有得种。

于是,他们纷纷把自家名下的田地给自己的兄弟姊妹种。村里到处能见到欢声笑语谈论这事的一群一伙的人。

谭家英打电话询问了陈有和,陈有和觉得挺好。于是谭家英把自家的田给了有财和有登种。

现在组上的一些水田甚至成了荒地。原先,人们常常会因为田与田之间的田埂由谁来种黄豆而闹架。现在却一派和睦地说笑着,推让着。

“啊呀!哪个种都一样。”

坝上人家开垦的菜地也被丢弃了,长满了马齿苋等杂草。

耕牛呢?

耕牛当然是拉到学广的屋前敲晕,再放血、剥皮、卖肉……

这些土生土长的农民算是彻底告别了靠天吃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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