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汉末道途 > 第四十一章 曹攀

第四十一章 曹攀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汉末道途!

巴郡,阆中县城

曹攀急躁地在官署里打转,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劫数,这几日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心。

先是六月,帝下令,益州郡太守李颙讨贼不利,致使益州叛乱反复,被革职下狱。当然同时发出的旨意还有: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兵讨贼。

传旨的使者在途中遭遇兵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还要给益州传旨,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气。

这不,周周转转几个月,刚到成都,这边板盾蛮又举事了:以太守李颙不守信用为由,起兵攻打州郡。

使者于是不打折扣的执行了皇帝的旨意,士大夫的情面也不讲了,押入囚车,即刻起程前往洛阳,听候有司发落。

使者名为马丹,是皇帝新宠,世人所谓“宣陵孝子”是也,靠着在桓帝陵园宣陵前哭坟而得到皇帝的赏识,被封为太子舍人。

马丹算是一个有志向的,不像其他人,得了这么一个官身就胡作非为,而是通过贿赂王甫,得到这么一个传旨的肥差,做的好也算是一个进身之阶,最差外出也能搞到不少钱财。

但是这时候的马丹却巴不得即刻抵达洛阳,不想在益州这倒霉地界再呆一刻,不是那令人闻之色变的瘴疫,而是近年发生在益州官场的这些事儿。

去年隔壁南方的永昌郡太守曹鸾,不知道在蛮夷地界捞够了,想要换个地方,还是受人指使,竟然敢上书为党人求情,谁不知道党人是皇帝的逆鳞?帝看完奏章,勃然大怒,立即下诏,命司隶和益州官府逮捕曹鸾,用囚车押到京都洛阳监禁,严刑拷打而死。帝又下诏各州、各郡官府,重新调查党人的学生门徒、旧时的部属、父亲、儿子、兄弟,凡是当官的,全都被免职,加以禁锢,不许再做官。这种处分,扩大到包括党人同一家族中五服之内的亲属。

曹鸾这一闹,益州官场可是倒了血霉了,他自己被打成党人不说,与他有一点儿联系的都成了党人,益州郡太守李颙就极有可能是因为与曹鸾的关系而被下狱。

当然李颙也不是什么好鸟,前面西南夷人叛乱,他联合板盾蛮,共同击退了围城的夷人,解了成都之围,板盾蛮的条件就一条,把自己的口算钱给免了,本来板盾蛮就属于亲善汉朝庭的一支部族,一直算是尽心尽力的为大汉朝效力,也在缴纳赋税,就这一点,比益州的豪强大户要自觉多了,这些年年景不好,加上部族内部的兼并厮杀,賨人没有多少能力缴纳口算钱,所以出兵条件就这一条,可是他们错了,板盾蛮所表现出来的恭顺,在上位者看来就是柔善可欺,前面所许诺的话音未落,下一步就要收取賨人的口算,这下,賨人可不认账了,他们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底层賨人本来就因为生活困苦过不下去,加上这么一出,太守把人当猴耍,那还能忍?巴郡賨人皆反。

再说曹鸾,西南地界,汉、蛮杂居,各地官员互通有无,实属正常,有了他这一出,人人自危。

曹攀就是受害者之一,之前为了自家的进身之阶,指派向斌去寻来那些商周古器,想要作为献给曹节的贺礼。

至于青铜器皿逾制,则完全不是问题。士人间流传这么一则故事,可以看出此时宦官的猖狂。

中常侍赵忠、张让、夏恽、郭胜、宋典等都被封为侯爵,身份贵宠。帝常说:“张常侍是我父亲,赵常侍是我母亲。”于是,宦官无所忌惮,纷纷大兴土木,仿照皇宫的式样修建宅第。一次,帝曾想登上永安宫的望台,观看皇宫周围的景致。宦官们生怕帝看到自己的宅第,便让中大人尚但劝阻帝,说:“天子不应当登高,登高则会使人民流散。”帝从此不再敢登较高的楼台亭榭。

宦官权势堪比王侯,这既让人不齿,又让人艳羡。

曹攀就属于在下面羡慕的流口水,而不可得那一类人。

本来想要通过给宦官献礼来巩固权势,可谁知,党锢的祸端竟然要烧到自家头上了。自己不止与那曹鸾有过交集,而且看在同属曹姓,身为郡守的份上,曹攀逢年过节还是要送礼的,至于李颙那边,更加是摆脱不了,自己是他的亲女婿。

曹攀手下的吏员都是豪强子弟,消息灵通,了解到曹攀也是一个秋天的蚂蚱,于是都绕着他走,以免沾染他身上的晦气。

其中一个名为黄筹的吏员,看向曹攀的眼神格外冷冽。

前一段时间,阆中城外闹起了匪乱,蛮子下山劫掠,好巧不巧,遇上了本地大族子弟外出游猎,不幸遭遇作乱的蛮人,一行全部殒命。

这是官方口径,可是几个大族都知道,这都是县尉曹攀的手段,前几日,几个少年才在城内讥讽了曹攀,后面就遭遇此事,更不用说,有一点手段的大族都知道,曹攀,他有一个夷人外室,就养在城南一个院子里。

黄筹的弟弟黄杰就是殒命少年其中之一,兄弟手足之情,让他恨不得马上将曹攀给剐了。

几大家族碍于曹攀在县里的权势,还有其身后的靠山不敢逾越。

这时候曹攀后台倒台的消息传了过来,同样的消息,对曹攀是噩耗,对于这几大家族来说,就是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黄筹悄悄给同伴马第一个眼神,马第点点头,示意都已办妥。

马氏嫡长子也死于此次不幸的事故,马第也算是这一次对于曹攀报复的主要参与者。

马第是家中长子,却不是嫡亲,所以来城里做了书吏,嫡长子死了,他却是有那么一丝兴奋,也愈加努力为复仇奔走,做好了此事,家主之位唾手可得。

马氏据传是伏波将军当年征南时遗留在当地的一支,当然这已不可考,要说此时在蜀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是御史中丞萧瑗,统领益州兵马,奉旨讨贼。其次就是太子舍人,此次传旨使者马丹了,虽然听说此人是一个靠哭坟上位的幸进小人,可是对于马第这些偏远地区的豪强来说,那也是一个大人物,也轮不到他们来鄙视。

马氏攀着不知道哪儿的亲戚,才进了马丹的门,奉上凑来的三百金,述说了此行目的,勉强得到使者的接见,在其不以为然的保证之下,才马不停蹄赶回阆中做好收网准备。

曹攀全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几个僚属的诡异眼神,只觉得在官署呆着无趣,这时节,谁还想着办公,都是要先保证自家官帽子再说吧。或许是为官太久,作威作福太多,又或者觉得自己掌握了县城武力,刀把子在手,无人敢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曹攀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牛车拐弯,去城南向氏的小院,老丈人倒台唯一好处,就是曹攀再也不用受那个老娘们的气了,还是去向氏那儿享受一下久违的温存好了。

曹攀悠闲的坐在牛车里,听着帘外那些常人的喜怒哀乐,心情竟然变好起来。

突然想到自家妻子,不由得发狠:“那婆娘要是再给老子眼色,我一定要休了她。。。”

神色一动:“对,一定要休了她,以防李颙事牵连到我,曹鸾那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趟回去就写休书!”

曹攀思绪闪动,捏紧了手掌,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曹攀只觉得天下太平,自己有着向斌这一个蛮族外援,也不怕阆中的地头蛇闹事,心里还期盼着向斌此次征缴的收获,要是能够得到足够的财货,献于宦官,或许可以躲过这一劫。

大街上人多了许多,这段时间,賨人在闹起事,在各地攻打郡县,乡间邬堡的土豪都进了县城,人口一多,需求也就多了起来,城外的失地农民,进城卖身的,卖儿卖女的,销量见长,倒是有了一番畸形繁荣。

曹攀进了向氏的小院,刚进屋,迫不及待的脱下身上的外袍,想着向家小娘这几日神思不属,想要先安慰一下,不用担心她的哥哥向斌,有着自己支援的汉军制式兵器,别说那些山民了,凭着剽悍,就连官军也能够较量一番的。

在心里想好说辞,急不可耐要与小娘子一番云雨,却不料此时“碰”一声,紧闭的院门被人从外边一脚踹开。

曹攀闻声,见此正要大怒,招呼手下就要理论动手,谁这么不长眼,在这阆中城敢踹我曹攀的门?

出门一看,陆续进来几人,为首的是一俊俏青年,一脸倨傲,身后跟着几个带刀军士同样的蛮横,身体健硕,眼神犀利,一看就是军中好手。队伍最后,还押着几个蛮人打扮的犯人,浑身脏乱,面容憔悴,身着血迹斑斑的衣衫,一看就是经过严刑拷打的。

他还看见了黄筹那个书吏,正要发问,面露得意的黄筹抢先说道:“曹攀老儿,你的事发了!”

曹攀一愣,下意识思索自己有哪些事有落下过把柄。

那倨傲的青年名为萧肃,新任益州太守的家族子侄,面露不耐,拿出一卷锦帛,太守有令:“阆中县尉曹攀,勾结叛贼,截杀良善百姓,贪赃枉法,贩卖军资,且与党人曹鸾过从甚密,即日罢职入狱,待有司候审!”

黄筹面对着曹攀,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色发红,厉声吼道“曹贼,你陷害我兄弟时,可曾想到有今日?我恨不得亲手手刃了你这老贼!今日就让你死得明白!拿上来给我们曹老爷开开眼!”

说着,让人一一呈上证据

有后面那几个被严刑拷打的向氏族人的口供,

有曹攀这几年运作贪污以及私贩军器的账簿,曹攀这几年在阆中的所为怎么可能逃过这些书吏的眼睛,

还有一些他和曹鸾的私人书信也被人翻出过来。

黄筹几日见曹攀脸色绝望,只感到痛快无比。

而被自家叔父派到这等偏远小县办杂务的萧肃只觉得烦躁,懒得看这些把戏,大手一挥,:“废什么话,拿人!”

身后的几名军士拔出环首刀,以战斗阵型向前,准备上前拿人。

曹攀身后的那些手下,此刻顿感手足无措,涉及到朝廷大官,远不是他们能够冒犯的,纷纷束手。

而曹攀看着面前的这些证物,知道大局已定,想到那县城大牢内的那些龌龊,想想自己事发后豪强的报复,曹攀不寒而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完了。。全完了”

下身蔓延一滩水渍,竟是吓尿了。

黄筹报得此仇,心里畅快,却是在心里感谢五斗米教起来。

却是那一天张修战胜了向氏族兵,从几个向氏投降高层那里得知曹攀让向斌所作的一些事情,鱼千献计,借刀杀人,受害者之中有黄氏子弟,而黄氏是五斗米教在蜀地重要的商业合作者,阆中这一支跟成都黄氏沾亲带故,跟五斗米教在城中的祭酒也亲善,只需要将截杀豪强子弟的凶手交给黄氏,由黄氏联合其他受害者,一同发难对付曹攀,那么曹攀不死也得掉层皮,至少短时间不会针对他们了。

曹攀被军士顺利押入大牢,几大豪族子弟都追随着萧肃周围,讨好奉承起来。

而对于急于在本地发展势力的五斗米教来说,一个本以为会是大患的朝廷官员,也在这一番机巧后消散无影了。

事后,曹攀的家资被罚没,妻儿消失无踪,有人说是去洛阳投靠亲族,也有人说出城就遭遇了匪乱,没了性命,至于曹攀贪墨的田土庄园奴仆,也在一番番利益交通之下,被豪族生吞活剥。

唯独阆中城的乞丐堆里多了一个疯婆子,寻人就问:“我哥哥呢?你有见到我哥哥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