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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汉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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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平六年,秋

汉中

一场秋雨刚过,自北方而来的寒流,即便秦岭奋力阻挡,也打了汉中一个措手不及。

愁眉苦脸的农夫瑟缩着身子,使用着破旧的农具,收割那些已经被冻死的菘菜,从远处看来,昏黄的田野上,就如一只只灰褐色的毛虫,不知疲累地一伸一缩地拱着。

汉中城外的官道上,一辆豪华的车马缓缓行驶在其上,车轮翻转,将泥水卷到空中,再无力地跌落在地,发出“啪啪”的声响。

马儿是健壮的凉州大马,车是崭新的洛阳马车,车前后是一行随行骑士,一个个挎弓持刀,眉目间凛然杀气,行人远远望去便知惹不起,主动让道。

与外边的寒凉深秋不同,车内却温暖如春。一个铜制的暖炉放在车中央,散发的热气,将车厢温暖的都有些燥热。

一个威严的中年汉子打开车厢的布帘,对着车外随行骑士道:“让陈调来见我。”

马背上的骑士拱手:“诺!”

中年人漠然地关上窗帘,随后只听到远去的哒哒马蹄之声。

片刻后,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骑着匹枣红色大马从车队后方而来,青年显然马术极好,在满是泥水的官道之上疾纵若飞,一身青色锦袍却是纤尘不染。

青年的眉眼间流露着一股昂扬之气,由外而内展现着洒脱和自信,路过的骑士看其目光都带着亲近和敬佩。

青年人便是陈调,只见他双腿控马,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拿着一把制作精美而夸张的长弓。身子随着马匹奔跑而有规律的起伏着。

他手里的弓长度都接近了他的身高,因而无法放在鞍袋里,以至于他只能将之斜握在胸前。与之配套的长箭犹如一根根短矛,扎成一捆绑在马背上。

马匹缓缓近了马车。

“看好我的弓。”

陈调将长弓递给一旁的骑士时嘱咐道,骑士沉默点头,踢马靠近稳稳接过大弓。

随后陈调手掌在马鞍上一扶,轻巧地翻身下马,

下马的同时,他将缰绳在马鞍上一绕,任由自己的马跟着马车,像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马儿跑了。

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他拍拍枣红马的脖子,像是对好友耳语般“在外边等我!”

马儿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似是在催促陈调快滚。

陈调嘿嘿笑着也不在意,纵身一跃便上了马车。

“主公,你找我?”

掀开车帘,陈调立即弯腰钻了进去,动作轻快伶俐,似乎一点儿也不见外。

不过一旦进入了车厢,陈调便立即换了颜色,没有了在外表现的放浪形骸,而是一脸的肃然,身子板正,坐到中年人的身前,微微伏身听侯指令。

车外的骑士自陈调进入马车后,便默契地提缰远离马车。

“元化,汉中的布置,已就位否?”中年人磁性的嗓音响起。

“禀主公,您让属下召集的儿郎皆已抵达汉中,只待主公下令,便可发动。”陈调闻言,低头恭敬回道。

中年人,也就是苏固,一身峨冠博带,面容有着常年居上位的威严。

看到陈调的表现,此刻他也少有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对这个新入门下的青年陈调十分满意,不仅仅因为此人是司徒杨赐所举荐。

陈调的父亲陈纲时任弘农太守,自然与弘农杨氏关系匪浅,这一点渊源,苏固自然要给杨氏面子的。

况且陈调此人,通过近些日子的相处,苏固已经知晓他是一个大才,行事有条理,为人任侠仗义,短短时间就让苏固的私兵们对他归心。

这一趟上任汉中,陈调也能起不可替代的作用,因为陈调不单单是有一个任弘农太守的父亲,他还是汉中本地的土着,乃是成固大族。这对于他在汉中的谋划,以及后面的安抚豪强的行动,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个予你,持此物寻城门校尉赵嵩,他是最后一环,他一旦看到了此物,定会配合与你的。”苏固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珏,递给了陈调。

陈调接过玉珏,触手温润,一看就是宝物。却不知道是什么恩义,能让一个校尉见此直接全力相助。

“诺!”陈调没有迟疑,立即拱手应和。

“去吧,你先骑快马入城,做好一切准备!”苏固挥一挥衣袖,示意陈调及早出发。

陈调最后一礼,躬身后退出了车厢。

跨上枣红马,接过骑士递过来的弓,陈调招呼两个亲信骑士,随即便打马在官道上疾驰远去。

车厢内的苏固透过车帘缝隙,望着陈调远去的影子,想起了这一趟自己的目的以及司徒杨赐的嘱咐,他嘴角翘起,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嘁!道门?一群只知装神弄鬼的神棍而已!”

————

汉中郡,沔阳

正是秋日暖阳之时

张季坐在一辆牛车上假寐,身子随着车辆摇摇晃晃,车子是简单的制式马车,这时节只是起了个挡风作用而已。

车夫是个粗壮汉子,顶着个大光头,一脸的凶悍相。

此刻粗壮汉子不时地拿眼睛瞧着后面张季身影,他怀疑师君压根没睡着,因为好几次眼看他就要倒下了,可又立马坐直了身子,可他又没胆子提醒师君,上次吵醒了师君的梦游太虚,挨了师君好大一顿骂,所以将一肚子好奇憋在心里,就那么愣愣的赶着牛车。

也许是老牛识途,根本不需要汉子费心,牛车安稳地行驶在道路上,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失了神,想起了远在巴郡的教子,暗暗叹口气:“不知道教子如何了,还记得我否?师君这儿好无聊啊。”

唔——张季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肆意地伸个懒腰,顺便将嘴角的涎水不着痕迹地擦掉,抬头看看天色,然后向着前面的大汉发问:“大头,这是到哪儿了?离汉中还有多远?”

“远着呢,这还没出沔阳地界,师君你还得多睡会儿。”唤作大头的汉子轻轻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回道。

“你小子,陪我老头子出来一趟还不愿意?非要跟你老子去关中钻老林子?”张季显然也看出来了汉子的不耐烦,笑着说道。

大头哼了声回应,闷着脑袋赶车,不想回话。

张季正欲说话,忽地,牛车一顿,惯性让他险些撞到车厢板。

“怎么回事?”张季扶着车板,有些生气发问

“有人拦道!”大头闷闷的声在前方响起,他眯着眼睛看向前方挡路的人群,同时他手紧紧握住了腰间刀柄,此刻也悄然出鞘了半寸。

张季探出脑袋张望了下,待看清了路口的人面目,对大头示意道

“无事!”

而此时牛车前方的道路上,几个乡农打扮的人和一个道士拉扯着,嘴里冒出各种问候,他们不自觉地拉扯到了大路上,以至于阻挡张季的牛车。

眼尖的一个乡民看到了张季的牛车,欣喜若狂地跑过来,嘴里似是有极大的冤屈般叫唤道。

“师君,你可来了,你老人家评评理啊。”

张季钻出牛车,也不在乎农人身上的污渍,站在大路上与之把臂交谈。

“何老四,这是咋了?什么事情还闹到路上了?”

名为何老四的乡民苦着脸回道:“还不就是这个杨家小子,说什么不到时候,不给大家放粮。这场寒流一来,大家伙可都是遭了灾的。”

说着一群乡民也都用了上来,纷纷说道。

“师君,你给评评理,当初建义仓的时候就说明了,这粮食是大家伙的救命粮,储备粮,是给那些遭灾的人用的。你说是与不是?”

这些乡民显然是和张季很熟的,都不见外,拉着张季的袖子就是一顿诉苦。

张季闻言不停的点头,接着便黑着脸问道:“杨家小子,怎么回事,你今日须得给我个交代,否则我拿你是问!”

谁知这个年轻道士也是苦着脸,一脸为难道:“师君,你不要听他们瞎说,当初说好的,义仓的粮食是给那些困难之人的,可是他们,我派人调查过,今秋的寒流,对他们的影响不大,远没有到使用义仓的地步啊。”

张季闻言,拇指搓着下巴回望乡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你们怎么看?”

何老四见张季被这小道士说动了,急切道:“师君,你别听这小子空口瞎说,依我看,他不愿意开仓,一定是将我们的粮食给贪墨了。”

小道士闻言脸顿时气红了,张口结舌,面对这种污蔑他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只是不断重复道:“我没有。”

眼看乡民还要起哄,张季一抬手,镇住了场面,指着何老四及身后的乡民道:“你们,不是真的想要粮食,只是想要怀疑他贪墨了粮食,对吧?”

乡民们立即点头称是。

又接着指着小道士道:“你,不是不想给粮,只是按照规矩没有到时候,而且,你也没有贪墨粮食,是吧?”

小道士收住了哭腔,狠狠点头。

张季一挥手“那好啊,今日我就做个中人,咱们去道观里查一查,粮食是否俱在,而他,到底有无贪墨。”

众人闻言皆欢呼起来,张季也不耽误,卷起袖子,跟着小道士和乡民往道观里走去。

独独留下大头和一头老黄牛在路口发愣。

“这,咋就都走了?”大头正看热闹起劲呢,就看到张季和一群人往远处道观走去,他和黄牛大眼对小眼。

无法,他只好将牛车卸下,拖到路旁,放着黄牛独自在路边啃食不多的草叶。

“别走远了!”也不管老牛听得懂不,大头靠在路边的车厢上,慢慢打起盹来。

.....

下午,俩人继续上路。

张季一路上都带着笑,显然是心情极好。

赶车的大头按捺不住好奇,回头问道:“师君,上午的事什么结果?”

“嘿嘿,拿杨家小子是个人才,做事一板一眼的,我带着乡亲,对着账目一个个查,义仓里的粮食并无贪墨,”

“结果自然是各自欢喜。”张季靠着车厢,翘着腿,一脸得意道

“哦,这么说那小子还能做个清官?”

“那可不一定,我只说了义仓里的粮食没错漏,进仓前的损耗,账目上可没有。”张季收敛了笑容,淡淡回道。

————

赵嵩望着眼前恣意昂扬的汉子,只觉得自己韶华易逝,没有那么多的朝气了。

“说吧,你是何人?找我何事?”赵嵩手里握着环首刀,身子前倾俯视陈调,试图给眼前这小子以压力。

陈调后仰着上身,在赵嵩眼前,缓缓举起一枚玉珏。

赵嵩的面色一变,一把夺过玉珏,厉声道:“这玉珏,你从何处得来?”

陈调退后一步,朗声道“赵嵩,字伯高,南郑人士,建宁元年,任凉州金城郡都尉,战不利,议罪当死,然,杨司徒念其有功,免其罪过。”

说着陈调上下打量下赵嵩道“这不,还让你回乡做了这汉中的城门校尉。”

“够了!司徒之恩,吾没齿难忘,有何要事?请阁下示下吧!”赵嵩一摆手,打断了陈调的话语,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看到赵嵩严肃的表情,陈调温言缓和道:

“赵兄勿忧,吾非匪类,乃新任汉中太守帐下从事陈调是也,至于司徒的玉珏,只是取信的信物罢了。”

听到对方是官方人物,赵嵩的脸色一松,然而,陈调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刚刚放下的心又给悬了上去。

“汉中有名五斗米道者,行为不法,为祸州郡。太守有令,诛杀汉中米贼,违者,格杀勿论!”

赵嵩转身,僵住的脸皮动了动,终于,他躬身,拱手,大声回道:“赵嵩得令!”

终于,陈调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手掌也从刀柄上缓缓松开。

放松的同时,他也不由得为杨氏的能量感到震惊,早就听说杨氏爱好施恩于人,以至于留下了黄雀衔环的典故,没想到今日让他亲眼见识到了。

赵嵩的投靠,意味着苏固的谋划成了大半,因为汉中郡府,已经太平了许多年,郡兵数量一共也就一千出头,城门校尉掌握的三百城尉的份量,也就显而易见了。

再加上自己召集的游侠儿,短时间募集一千的州郡兵,是绰绰有余的。这一股力量在手,这汉中,有何人能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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