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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若不能爱一人 与草木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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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蕺一听来气了:“喂!大哥,我给你收购了八家造船作坊,五桅战座船在造八艘,长十八丈,阔六丈八尺,造价银和料银加起来每船一万二千两。四桅座船在造八艘。三桅船其他作坊能造,托牙人预购了十二艘。”

“早知道这么费钱,就不买那么多造船作坊了。”申式南一脸痛惜。

紫蕺白了他一眼:“连三桅都是犯禁的,何况五桅。你不买作坊,谁敢给你造四桅五桅的船?即使有敢给你造的,你又怎知会不会有人泄密?再说,只要价钱合适,的确有敢私造四桅五桅的。可你不是说了么,后面还要继续造船,那与其高价采办,不如直接买下作坊。”

这道理申式南当然懂,不过他也就是故意在紫蕺面前抱怨一下。

“你让参考郑和船队,我只能说,做不到。郑和的马船是八桅,长三十七丈,阔十五丈。六桅战座船长二十四丈,也造不出来。一来没料,二来太惹眼。只有官家的龙江船厂能造。粮船是七桅,更不得行。”紫蕺又道。

申式南点头:“嗯,不必求大,一步一步来。先有能出海的船就行。”郑和那是倾一国之力,合法从全国各地调用木料。私造大型海船,最难的在于材料。

紫蕺如数家珍:“可惜了,去年十一月,只购得五桅船一艘,四桅船两艘,三桅船八艘,四百料战座船十三艘,漕船二十二艘。十二月出海,得六月才能归来。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不行就把两个宅子卖了,反正我要去南边做官。”申式南又没心没肺笑道。

紫蕺撇撇嘴,你那两个宅子才值多少钱?还不够买一艘船的舵杆。

申式南也苦恼了一阵,叹道:“我过几天就出发上任,会顺道去白蚬湖看看。我知道你那边银钱吃紧,这才着急先去白蚬湖。不然,我本来应该争取马上去贵州布政司任职的。”

“万一白蚬湖没有东西呢?”紫蕺问,随后又似安慰申式南:“好在接下去暂时没有花钱的地方了。”

申式南自信起来:“我相信杨克定。俗话说狡兔三窟,连贪财太监都知道分几个地方藏钱,沈万三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没有后手。何况,就连洪武年间的黄册库也是修建在南京后湖(玄武湖)。”

见紫蕺在认真听,申式南接着道:“沈万三之所以能发家,靠的就是水路和海路互市。每到一处,都是货往码头一卸,就换来一船船的金银。我观察到,从漕河到沈万三家这一段水路,必然会经过白蚬湖。”

“然后,留一部分金银藏在半路,既能做应急之用,又能确保在这批财宝随时处于自己的监控之下。”紫蕺接着他的思路分析。

申式南露出赞许之色:“没错。就是这样,杨克定圈起来的地方,在白蚬河汇入白蚬湖后往北一点点的湖畔,距离他家十里的水路。装满金银回航的船只,在那里短时停靠一下下,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紫蕺点头:“你这么一分析,的确很有道理。可能他也怕官家眼红,怕家财不保,早就又做了一手准备。”前不久,紫蕺接触了不少官府中人,对官场的奥妙已是十分精通。

申式南笃定说道:“不是可能,是一定。自古如此,所以后来他被抄家,子孙被充军发配到当时的云南。”

(注:发配的地方主流观点认为是今贵州安顺一带。洪武年间,贵州多地属于云南布政司,永乐十一年才设置的贵州承宣布政司。)

紫蕺也兴奋起来:“如果真有那么一笔钱,倒是可以解燃眉之急。不然你船造好了,都没钱采办出海货物。”

“话说,你不是神仙么,就不能变点金子银子出来?再不济,使用法力探测一下也行的吧?”申式南开起玩笑。

紫蕺再次赏他一个白眼:“神仙不是万能的。神仙修炼的目的,是为长生,不为钱。三界仙佛妖魔,倒还真没听说谁专门修炼这门法术。想来应该是没那样的法术,不合元炁天道。要不然,当初唐僧师徒取经路上,老君也不会设法赚了如来十八粒金山。”

“既然不为钱,那老君要金山来干嘛?听说,如来的弟子给人讲经一次,就收了三斗三升米粒黄金。我滴个乖乖,如来这讲经赚钱法,可比我们卖九阳回春丹赚得快多了。啧啧,不愧是西天大神。”申式南是既不理解,又感神奇。

紫蕺听他说起九阳回春丹,不由脸上一红,笑道:“你最近是不是需要九阳回春丹补一补?我可以免费送你一粒。”

申式南连连摇头,正色道:“我不需要。弟子都那么赚钱,那如来亲自讲经呢?”

“传闻舍卫国有人想请如来亲自讲经,开价是黄金布满园地。那人果然以黄金为砖,布满园地,这才请动如来讲经。一块金砖,少说六斤,你自己算算,布满园地得多少。如来出场,园地定不会少于一亩,恐怕还得两亩。”紫蕺道。

申式南使劲摇头,连道:“不足信,多半吹出来的。要不就是世人有病,花那么多钱求佛成仙,然后呢,仙佛妖神又出来赚钱?难怪不管佛寺还是道观,都要供奉香火钱。虚伪,虚伪啊!”

紫蕺奇道:“这就是你不想成仙的理由?”

申式南又摇头:“不全是。主要是怕麻烦,修炼那么累,还不能有情爱。天上神仙都孤零零一个,有什么好的?没有情爱,活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还是人间烟火好。”

“其实,成仙也有好处的,要不你考虑考虑?”紫蕺趁机试探。

“什么好处,比如说呢?算了算了,修炼多麻烦啊,听说比读书考进士还麻烦。”他又一次否定自己。

“也可以不用修炼的,只要你想。要真的想才行。”紫蕺认真道。

见紫蕺说得严肃,申式南半信半疑:“真的?那可以谈情说爱,生儿育女吗?”

“你不用修炼是真的。但生儿育女恐怕不行。”紫蕺也一脸为难。

申式南又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生而为人,都不能爱一个人,那与草木何异?就连鸳鸯都有爱,母鸡都有公鸡护着。没有爱的,那不是草木土石吗?”

“那,如果天庭需要你呢?”紫蕺再次努力。

申式南哈哈大笑:“除非是玉帝有苦,女娲娘娘有难,三皇五帝遭灾。否则关我什么事?我凡人一个,又能做什么?”

紫蕺不解:“为何这么说?”

申式南认真说道:“玉帝是三界之主,如同人间君上。君上有苦,臣工分忧,天经地义。女娲娘娘是人间正神,是她创造了人类,正神有难,万人都应迎难而上。”

“那三皇五帝呢?”紫蕺追问。

“三皇五帝是人类先祖,教给我们生存技能、智慧与道德,做人当然不能数典忘祖,否则人与畜生何异?与蝼蚁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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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樟落是个懂分寸的好妻子,知道丈夫不回家吃饭,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在办。所以,事前不催,事后不问。

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恰好,申式南也相信自己的妻子,并且深信对方相信自己。

不为别的,就是一种直觉,从眼里就能看出来,如果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是满满的爱意,那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就是在这样的幸福中,申式南被拍门叫醒。

叫醒他的人,来自宫里,手臂弯里托着拂尘。

叫醒他的时间,是三月十六卯时正,天还未完全放亮。昨晚申式南半夜才回,这会儿正抱着钱樟落呼呼大睡呢。

考进士前,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如今既是新婚,又不用晨起苦读,更不用点卯坐堂,不多睡会儿岂不是暴殄天物,不对,是暴殄天时。

可宫里的来人很急,传的是圣上口谕:着新科进士申式南即刻觐见。

钱樟落帮着申式南整衣梳洗完毕后,给两位传旨公公各一份手礼:“有劳两位公公了。时间仓促,不及备茶,一点碎银给公公喝茶,聊补怠慢之过。对了,今日不是朝会么,这么早就散朝了?”

五两的银子叫碎银吗?两位公公笑着伸手接过,“碎银”霎时滑入袖内。其中一位年长的公公道:“回夫人,觐见的地儿正是奉天门丹墀,百官都在侯着呢。皇上还特赐了肩舆。”

本朝每旬逢三、六、九朝会,朝会地点正是奉天门。只有圣节、正旦、冬至等大朝会,才会在奉天殿举行。

从宫门到奉天门,有很长一段路,文官落轿,武将下马,全都得走着去。特殊情况下,皇帝会特别恩赐“肩舆”或“紫禁城骑马”。

肩舆是两人抬着一把椅子,官员坐在上面直接进入,称作“穿朝轿”。特赐的马则称作“穿朝马”。

国朝一般是卯时初正式开始朝会。现在卯时正,朝会都开了半个时辰了,才急急忙忙临时叫申式南参与朝会,几个意思呢?

按惯例,离京出任的官员也会参加朝会,但只参加第一个环节,且基本上都会提早发给出入宫廷的牙牌。

朝会的第一个环节,是皇上接见进京述职或离京出任的官员,以及外邦使节,完事了就可以走,不用等着下一场。

申式南一进入奉天门,丹墀两侧文武百官脸色各异,有敌意仇视的,有隔岸观火的,也有静静观察不动声色的。

今日朝会第一个环节不到一炷香时间就走完流程,之后皇上就问思机法窃据孟养的应对之策。

众臣各抒己见,争论不休。不耐烦之下,皇上直接亮出申式南所奏《麓川靖安疏》,并让人誊抄了四五份交给众臣传阅,让大家发表看法,同时传旨宣他即刻觐见。

至于特赐“肩舆”,有人觉得是为了不让众臣久等,有人却品出了别样意味。

《麓川靖安疏》一石激起千层浪,等候期间,御座上的人微闭双眼,任由战和两派再次吵个不休。既不出声制止,也不另议他事。

两派吵归吵,更多的却是同时指责申式南“黄口小儿罔上乱政”,“奸刁蔑法,妄行捏奏”。

事情还得从洪武年间说起。那时,傅友德、蓝玉和沐英等率大军出征云南,麓川地区部族首领思氏请降,随后设立麓川平缅宣慰使司。

之后,思氏继任者多次叛乱,投降,然后又叛乱,然后又投降。

为此,洪武和永乐年间多次出兵征讨,并采取以夷制夷的政策。至正统年间,先后设立缅甸宣慰司、底兀剌宣慰司、底马撒宣慰司、老挝宣慰司、大古剌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和干崖宣抚司等。

上述没列全的宣慰司和宣抚司,几乎涵盖了整个中南半岛,疆域包含了今天的缅甸全境,老挝和泰国的大部分地区。

宣慰司和宣抚司隶属于布政司,正官称宣慰使、宣抚使,负责军民事务,由当地部族首领世袭,但须经过朝廷任命。下面还有同知、副使、佥事等职位,大部分由朝廷派出流官充任。

宣慰司和宣抚司定期纳贡朝觐,军队和徭役随时服从大明朝廷征调。

从正统六年至今,为了平息西南边陲思氏叛乱,明军已先后两次大军出征。

第一次是正统六年,蒋贵挂平蛮大将军印为主帅,十五万明军加木邦、车里等宣慰司军队,征讨麓川。这一仗,思氏军队基本被歼灭,思任法携妻儿逃脱。

第二次是正统八年,明军选调了四川、湖广和贵州等地的军队五万人,会同缅甸宣慰司和孟养宣慰司等各司军队,再次出兵。结果思任法再次潜逃,只抓到他的家眷,消灭了一些余党。去年年底班师回朝。

因此,朝中关于麓川的争论已历时多年,比宣德年间交趾弃置的争议更大。

比如翰林院侍讲刘球是主和派,去年被肢解于市。而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王骥,平蛮大将军、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定西伯蒋贵,则是主战派。

申式南刚行过觐见礼,一声咳嗽过后,左班闪出一人,道:“申知县,贵县身为新科进士,为何不脚踏实地,行稳致远,进而有为,以报圣恩,反而罔上捏奏,投机取巧,哗众取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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