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沉沦自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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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楼梯缓步而上，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自顾自的想着：“高蓓这妮子，又想糊弄我呢，这才走了没两分钟，她不会就想告诉我她到家了吧。”
又想着再也不会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了，是啊，毕竟她不是独一无二的，公司没了她，照常运作。
想到这里，带着一肚子的郁闷，不紧不慢的掏出了手机。
“很长的一串号码，明显是国外的，难道是诈骗电话？”一向谨慎，慧欣直接拒绝接听。
还没上半层楼，这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现在诈骗分子都这么执着的吗？”再次拒绝接听。
进了门，还在想着白天的遭遇，三两下踩着鞋后跟，踢甩掉了鞋子，赤着脚，就在客厅地毯上坐了下来。
窝着一肚子的火，正烦躁上火着。
还没能安静五分钟，那电话又一次拨打了进来。
过去在职，一天24小时待机，随时为公司效力也就算了，现在她都失业了，这大晚上的，居然又被诈骗电话几次三番的打扰，慧欣实在压不住火，接通了就对着电话那头撒气。
“我没工作，也没钱！别再打来了！”吼完正要挂断。
“您好，我这里是中国驻泰国大使馆，请问，您是夏慧欣女士吗？您母亲是叫黄萍，父亲是叫夏素民吗？”电话那边询问着。
“现在诈骗集团知道的也太全面了。”慧欣不正面回答，还冷不丁的还要呛对方一口。
没有理会她的话语，对方还是继续官方的语气：“您的父母长期非法滞留国外，被发现在泰国出了车祸……在靠近丛林附近的小路上，发现时已经好多天了，死于失血过多……”
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留下来，大口呼吸着，压住心跳，努力装作平静：“诈骗就诈骗，干嘛要这样诅咒我的家人，你们现在诈骗都这么没底线的吗？”
电话那头平静了许久，慧欣多么希望对方能在听到自己被识破后主动挂断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的男声在几分钟后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我这里不是诈骗，你可以在你户籍地的派出所确认。我们这里已经把详细情况发过去了。”
许久没有听到慧欣的声音：“喂，您还在吗？喂，喂，在听吗？喂？”
慧欣颤抖着，眼泪早已不受控制的滴落，哽咽着说不出话，喉咙只能勉强给出回应：“嗯。”
电话那头，只淡淡的安慰了一句：“由于天气炎热，发现时已经……高度腐烂，所以在尸检后，根据当地防疫法，已经火葬了，骨灰将在明天一早抵达，请节哀。”便挂断了电话。
慧欣终于不再隐忍，嚎啕痛哭。
抓起门口鞋柜上的包，颤抖的脚在下楼时几次差点摔倒。
虽然她对父母没有什么感情，也从小没有被好好的对待。
虽然父母曾不惜毁了她的一生来偿还赌债。
但，远在国外的他们只要还活着，至少在慧欣的心里，还算有个依靠。
在她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夜里，她常常会抱有一丝侥幸。
期望着有一天，她们偿还完债务回来，一家人可以如别家一样团聚，好好继续的生活。
是啊，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一路狂奔到离家最近的派出所。
满身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粘在她惨白的脸上，没穿鞋子的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磨破的，派出所门口进来，每一步都印着她的鲜血。
派出所的女民警立刻紧张的上前询问。
努力控制情绪，颤抖着说明了来意。
看着在电脑前查询确认的民警，汗水不断的流下，期望得到否认的回答。
她早已不是涉世未深的年纪，从两个民警的眼神中，她知道了答案。
来不及哭出来，便昏了过去。
一身黑衣的高蓓在夏家二老的灵堂前祭拜。
慧欣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眼泪无声的滴落。
即便是曾经被他们刻薄的话语刺痛过心，从此，她再也听不到那属于“家人”的声音了。
直到现在，慧欣都不愿相信父母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她。
高蓓坐在在慧欣身边，环抱住慧欣的肩膀。
这几天仿佛已经耗完了她所有的力气，此时只平静的流着泪。
现如今的她，真的是工作也没了，家人不在了，只剩下此刻陪着她的高蓓了。
“欣儿，别哭了，你这眼睛肿的已经睁不开了。”说着从旁边的床头柜上纸巾盒里抽出纸巾，为慧欣轻轻拭去。
“欣儿，这几天到我那里去住吧，我让黄鹏带着孩子回他爸妈家去。”实在不忍心看到慧欣不吃不喝的继续沉闷下去。
“蓓蓓，如果当初还债，还是我去国外……蓓蓓，如果是我去国外，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泪又落下，慧欣痛苦的将头埋进膝盖里。
“好欣儿，别难受了，他们过去那么对待你，每每你眼看着靠着自己努力能松快些，过自己的日子了，他们就能想着法子折腾你。今天的结果，这完全是他们自己作茧自缚啊！”
高蓓又气又难过的安慰着她：“好歹她们也占个父母的名头，也都有亲眷，可你看看，这都十多天了，两家人一个都不来吊唁，唉……”
这不争气的父母二人，算计了身边人一生，祸害了亲属一世，最终客死他乡，竟然没有亲戚朋友愿意来吊唁他们。
见慧欣不做回应，高蓓继续劝说。
“你可以不去我家，但，一会儿你把我指纹录入你家门禁，我每天都过来陪你。你别拒绝，这可是我最后的底线，今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实在拗不过她，也没有精力与她争辩，慧欣只能暂时同意。
酷暑将至，窗外蝉鸣不息。
转眼间，夏家二老已经离去一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里，慧欣没有出过门，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
高蓓只要有时间，就带上家里保姆阿姨做好的饭菜去陪她。
可毕竟高蓓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黄鹏也不能总不去公司，每天在家帮着带孩子。
渐渐的，只要高蓓过去，慧欣每天就会主动去吃一些东西。
她不忍心因为自己的事情，让高蓓继续操心。
“蓓蓓，我已经好多了，昨天晚上我还出去买了个西瓜回来吃，不信，你看。”慧欣指了指冰箱。
见高蓓只是将各种肉类蔬菜水果放进冰箱里，默不做声，她就继续着：“嗯，你家里事情也挺多，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了我，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明天，你就别……”
“那我以后就两天来一次。”高蓓打断了她。
“嗯。”
直到高蓓执拗的性子，慧欣点了点头，继续扒拉着高蓓带来的饭菜，不时往嘴里送两筷子，再没胃口也好让高蓓可以放心。
这段日子着实没有什么胃口，几次三番的打击让她原本消瘦的身体更加小了一圈儿。
脸也苍白的可怕，没有一丝血色。
吃完饭菜的人脸色显得稍稍红润了一些。
高蓓帮她检查了两只脚上的伤口，稍作清洁后再次包扎好。
“伤口还是要注意，少走动，别碰水，伤口不能再崩开了。”重复叮嘱着慧欣。
不愿再想起慧欣面无表情，在医院处理脚上伤口的样子了。
惨白的脸，没有表情，眼神空洞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汗水将她整个人浸湿。
脚上的三处伤口都已深至见骨，索性没有伤到神经，以后不会影响走路。
没有使用麻醉药，整个清洁缝针的过程，慧欣没有半点表情。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让高蓓打心底里害怕。
拿着食盒正欲离开的高蓓，背着身子郑重的对慧欣说：“欣儿，你不是我的累赘，你是我的好姐妹，你必须要好好活着。”
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慧欣的手机，轻轻放在门口鞋柜上：“人，还是要往前看的。”
说完，回头看着躺在沙发上，形容消瘦的慧欣：“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你的手机我已经充好电开机了，随时打我电话。”
接连的遭遇让慧欣失去了的表情，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无声的躺在沙发上，木然看着阳台上窗帘的起伏，细细听着风铃的声音。
天又黑了下去。
听着窗外车辆往来和人们熙熙攘攘的声音，仿佛提醒着她：这人间烟火，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尽黑的环境被手机来电的闪光灯打破。
不愿起身去接听，不想再有任何事务打扰她。
可反过来想，她也已经没有其他可失去的了。
手机灯不断闪着，她只是静静的望着被闪烁照亮的天花板。
这样的闪烁，在近两个小时后停止了。
应该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此时楼下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嘈杂声响，在一阵阵初夏的夜风中变的寂静而安宁。
“砰砰砰……”猛的被敲门声吓了一跳。
微微侧头，墙上的挂钟指向即将十点，然后继续躺在了沙发上，她不想去开门，她明白高蓓可以通过指纹识别直接进来，其他的人和事，此时她都不想见不想管。
“砰砰砰……”敲门声继续不断的持续着，
“您找谁啊？”隔壁邻居大婶隔着自家防盗门问。
有过几年前夏家突然被人上门要账的经历，大婶儿担心的询问着。
“您好，我找这家的夏慧欣。”来人慌张而礼貌的回答，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慧欣蜷缩在沙发里，不愿多想。
“小伙子，这么晚了，这家人这段日子出了些事情，你还是明天白天再来吧。”邻居大婶好心的劝说着。
“什么，出了什么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那人一时紧张，疯狂的询问了起来。
“唉，具体情况不了解，也不方便说，你明天白天再来吧。”大婶感觉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便匆匆关上了门。
门被继续敲打着，隔壁大婶无奈，只能报警。
民警来了，劝说他不要着急，带着他回了派出所。
在系统里核对了地址门牌号后，值班警员想到了前不久夜里来确认亲人在国外死亡的那个女子。
派出所白色大理石地面上的鲜血，另她印象深刻。
几番问询登记后，就试着联系了当天带慧欣去医院的高蓓。
从派出所出来，庞谢已经从高蓓这里知道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
颤抖着点燃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自她逃离薇雨小筑不到两个月的光景，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如果她今后自责起说，是她该去国外赚钱还债，不该让她父母去，你就说那是她那一双禽兽不如的父母自作自受，可不能让她在这种自责中沉沦下去。”
高蓓认真的交代庞谢这个事情。
在庞谢的质疑中，将慧欣小时候的遭遇，和她家里五年前父母欠债拿她抵债的事情告诉了他。
原本只觉得慧欣的性格可能与家人不是太亲密的，可如今知道知道了一切，只觉得毛骨悚然。
“庞谢，你已经伤过她一次了，她现在已经受不住哪怕是一点点的打击了。你要敢再伤了她，我就跟你拼命。”高蓓冷冷的说。
庞谢沉默的点了点头。
将近半夜，指纹锁识别成功后开启，高蓓在门口脱掉了高跟鞋，踮着脚尖轻轻打开门廊的小灯。
后面跟着庞谢。
今天她离开时，慧欣就是这样躺在沙发上的，直到现在，她还在那里，几乎没有挪动过。
高蓓给了庞谢一个眼神，庞谢心领神会的点头。
高蓓转身离去了。
微光照出沙发上蜷缩着的小小身形。
庞谢跪在沙发边，看着心尖上的人短短两个月不到就憔悴成这样，心疼到不行，努力忍住了哽咽的声音。
继而绷紧肌肉，紧张的仿佛抱起一块豆腐一般，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了床上。
“她怎么清减了这么多！”庞谢在心中惊叹。
细看看怀中的人儿，消瘦的面庞，毫无血色。
握在胸口的小拳头，微微的有些颤抖，此刻仿佛正在不好的梦境中纠缠。
为她轻轻拉上被子，不敢多用半分力，唯恐被子把她小小的身体压垮。
能够再见到她，陪伴着她，守护着她，他知足了。
直到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终于才放心的在她床边地上盘坐，脑袋靠着床沿，安心的守着她。
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