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安陵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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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看了看那个被钉在墙壁上的人，已经昏过去了，又转眼瞧着沈明渊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萧璟以为他见不得这等场面，便也就停住了手。
刚才并未留意，这才发现沈明渊的身上沾了些血迹，若非自己在这儿，沈明渊会如何？这不顾安危的跑过来，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萧璟心底叹了口气，瞧着弩箭，一时间也心怀鬼胎，觉得应该吓吓他的，让他下次听话一些。
“你害怕吗？”
沈明渊被他一问，停顿了一下，连忙松开抓着萧璟衣袖的手，摇摇头：“…没有…”
沈明渊才刚刚松开萧璟，萧璟却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沈明渊全身一颤，慌忙看向萧璟。
萧璟拿着箭弩抵在沈明渊的下颌，沈明渊微惊，周身升起寒意，被迫抬头直视着萧璟的脸。
萧璟语气中寒气碜碜：“最后一箭，不用有些浪费了，是不是？”
沈明渊动了动嘴角，方才与那群人打起来的时候，萧璟那般护着自己，将自己护在身后，眼下必然是不会杀了自己。
想到此处，沈明渊轻声问道：“那王爷…是要射在小人身上？”
“你觉得呢？”，萧璟手上又用了点力气，箭头刺的沈明渊颌下红了一片，确是没有出血的。萧璟眼眉里略带着些笑意，就等着沈明渊向他服软求饶，说下次不敢。
沈明渊喉头微动，猜测着他的意图，若这狗东西并非要杀自己，那还是什么目的？犯贱的单纯要吓自己吗？
如果萧璟真的是想看他害怕的话…
沈明渊微微咬唇，面露怯意，抬手轻轻握住萧璟的手腕，那双漂亮的眼睛惊慌失措的看着萧璟：“王爷…求您不要…”
萧璟顿时愣了愣，以为自己闹过了。
想来沈明渊这一出府便遇到刺客刺杀这事，本就会心惊胆颤，这又被自己这样对待，定然会更加惶惶不安。
自己是不是太过无事生非了？这不是蓄意挑事吗！
“你也知道害怕…”，萧璟声音缓和，扔了弩箭，他轻轻抬起沈明渊的下巴，微微弯腰去瞧他的下颌，那被箭头刺到的地方有些红的厉害。
“疼吗？” 萧璟伸手摸了摸。
废话！要不我刺你一下你看疼不疼？
“…是小人该罚…”
萧璟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道：“让你待着就好生听话，再有下次这样不知好歹的乱来，本王可不单单只是吓你，定会重罚…走吧。”
怎么？是因为自己跑来才这样对自己的？沈明渊不免心里嘀咕，他不会是担心自己才故意吓自己的吧？
沈明渊一边想一边跟在萧璟身后，鬼使神差的看了眼被钉在墙上的那人，可就这一眼，便发现窗外对面的楼宇上拿弩箭瞄准这边的人！
沈明渊心里一紧，脑袋还没有跟上，身子已经动起来了，无意识的往前推了一下萧璟。
被这么一推，萧璟顿时脑袋空白，不过这也才发现了射来的箭弩，千钧一发之际他连忙拉过沈明渊的手，两人霎时调换了位置，那剑弩擦过萧璟的衣服，射在楼梯扶手上，未伤二人分毫。
可萧璟拉沈明渊时，因为用力过猛，脚下踩空。萧璟忙是将手放在沈明渊的后脑勺上护在自己怀里，两人就这样抱成一团滚下了楼。
“嘶…”
沈明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这滚停了，只觉得身上一阵疼痛，幸好楼梯不高，不然得摔个残废了。
萧璟自然也疼，不过见沈明渊没事，也放了心。
眼下，他躺在地上，被沈明渊压着，而沈明渊趴在他身上揉着腰身迟迟不起，萧璟笑了笑，问道：“本王身上，趴着舒服？”
沈明渊这才刚意识到他下面压着萧璟，连忙坐起身来，这一抬头，突然间愣住了，只见萧璟脸上磨了好几处伤。
是滚下楼梯的时候磨伤的。
沈明渊才想起，刚才滚下来的时候，萧璟的手一直护着他，他现在除了身上有些疼，其他地方，毫发无损。
而萧璟…
萧璟眉尖轻跳，见沈明渊跨坐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便道：“是坐着更舒服？”
沈明渊发现自己出神，忙从他身上起开，跪坐在了地上，萧璟也坐起身来了，他并未在意自己脸上的伤痛，而是伸手捏着沈明渊的下巴，左看右看的看他是否伤到了哪里。
沈明渊这又发现萧璟手上也磨破好几处，他垂眸看向萧璟另一只手，护着自己后脑的那只手，刮蹭掉了皮，还渗出血来。
“为何要替本王来挡？”
沈明渊回过神来，回答道：“…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当时看到有人要放箭，脑袋就跟不上行动了。
萧璟也不继续追问，见他头上沾了灰，便伸手为他整理头发。
沈明渊对萧璟心存芥蒂，并不喜欢萧璟与他靠近，萧璟为他整理，这都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无意中的稍微闪躲了一下。
萧璟这才也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放下了手。他站起身来，洋装嫌弃的说道：“脏死了，回去洗干净。”
沈明渊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可还不及站起，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咔—”的一声。
两人相视一眼。
沈明渊轻挑剑眉，扶了扶自己不争气的腰。
好痛好痛好痛！
怎的就现在扭到腰了！
沈明渊扶着腰，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强撑着说道：“走吧。”
萧璟在一旁忍俊不禁，沈明渊自是发现了，在心里骂了他句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笑是笑的，担心也是真的担心 ，萧璟搀过他的胳膊，说道：“先坐一会儿。”
沈明渊看他一眼。
还算有良心。
萧璟扶着沈明渊坐到一凳子上，可祸不单行，沈明渊刚坐上去，凳子就吱呀一声，哐的散架了，沈明渊猛地蹲坐在地。
“嘶…”沈明渊微微挑眉，这是造了什么孽！
萧璟也是没想到，惊了一下，可并没有抚沈明渊起身，剑眉一扬，没好气的说道：“这儿似是并不欢迎你。”
“王八蛋…”沈明渊身上一阵阵疼痛难忍，见萧璟还幸灾乐祸，终于忍耐不住小声骂了他一句。
“你说什么？”
沈明渊还想骂，又怕这狗东西做什么狗事，侧头看着一旁，不怎么耐烦的张开口道：“没什么…”
萧璟自是听到了他骂了自己，可只是轻轻一笑，并未再多说什么。
他蹲下身来，扶住沈明渊的手臂，触向他的腰，沈明渊觉得痒，就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碰。
“别动。”萧璟低声说了一句，便在他腰上轻轻按了按，按到一处地方时，沈明渊疼的厉害，咬了咬牙，身子一颤。
这疼的地方是和上次一样的位置，上次从梯子上摔下来的还未好，萧璟知道，这是旧伤复发了。
萧璟半跪在沈明渊身边，在他腰侧用力一按。
“啊！”
这次比上次疼的多，沈明渊没有防备，这突然一摁下去，他感觉腰要断了，实在忍不住叫了出来，手也一时无力撑不住地面了，向后仰了过去。
萧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让他倒在自己身上。
比起上次，看来又严重了不少。
萧璟柔声道：“再忍一下…”
沈明渊点了点头，颤着声音嗯了一声。
“唔…嗯！”沈明渊疼的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为了不出声，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等萧璟放开他，他才微微张唇，喘息的厉害，瘫软的躺在了萧璟怀里。
萧璟低头看他，沈明渊微闭着眼眸，头上都泌出了汗珠，薄唇微张，细细喘息着。
这么疼吗？
萧璟鬼使神差的摸了摸沈明渊的头发，十分怜惜。
不过，这也不影响萧璟拿他打趣：“刚生了孩子似的…”
沈明渊皱眉，十分不悦，摸着腰坐起身来。
可因为太疼，自己起不来，还是萧璟扶着他起来的。
“如何？”
“好多了。”沈明渊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多谢…”
沈明渊这次，是有心道谢的，却说的随意，因为他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说话。
当真是弄不明白萧璟。
说他好，并不像，可说他坏，他确实也帮着自己的。
或许，是身为王爷，傲气了些？是年纪尚小，任性了些？
萧璟把他留在身边的原因，或许只是在乱世中待了太久，对他这生活在山间田野的人感到新鲜，一时兴起吧。
此地不宜久留，萧璟带着沈明渊回到福纪汤铺，铺中关了门，推开房门，已不见一人。
萧璟倒了杯茶水递给沈明渊，稍作等待，便听到外面一阵惊动，紧接着房门便被推开，沈明渊一愣，只见老福竟然浑身是血！
沈明渊猛然站起身来，老福进来后看到萧璟，一下就跪在地上，道：“小人没看好这位公子，王爷赐罪。”
沈明渊连忙对萧璟说道：“是我自己要过去的，王爷！他受伤了！”
老福回道：“公子，小人没受伤。”
沈明渊刚才见他衣袖滴血，也没有太过观察，现在细细一看，他着实没有受伤，大概是别的什么人的血沾了一身…
“起来吧。”，萧璟看向沈明渊，故意提高了些音量，：“某些人，实在太过任性！”
沈明渊自知理亏，也确实是知道自己错了，若非他去寻萧璟，老福也不至于如此，或许萧璟也能避免一场恶战。不过没多久，沈明渊便将一切又归结于萧璟：若非是他带自己来这儿，这些事不也不会发生？
都怪萧璟。
萧璟问老福道：“本王走后，发生何事？”
“在铺里的时候，这位公子说要去找您，小人就在后面跟着，并未跟上，无意间被人偷袭，捂住了嘴…”
沈明渊想了想，所以当时老福才突然消失了？
沈明渊心中有愧：“实在抱歉。”
“小人无碍，您不必自责。”老福回了沈明渊一句，接着对萧璟道：“小人脱身后，本想去寻这位公子，不曾想又来了一些人…这群人常在子云里出现，小人见过很多次，本以为是平民百姓，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知道王爷常来这里，所以早有埋伏…王爷，这次的事…或许和安陵沈氏有关…”
沈明渊心中还在责怪着萧璟，听到这最后一句时，不由怔住了。
萧璟还未发现沈明渊的不对劲，继续问道：“如何说？”
“先不说安陵沈氏善用箭弩一类，单看这次的箭头，虽然薄如蝉翼，但极重，且锋利至极，小人从未见过。细细想来普天之下有这等本事造就的，怕也只有安陵怀宁王府了。”
还不等萧璟开口，沈明渊就插了一言，他说的十分平静：“天下奇人异士不在少数，仅凭一箭，不能断言是安陵沈氏。”
萧璟看向沈明渊，沈明渊这番话，正是他自己心中所想，只是没想到被沈明渊先说出了口。
但在沈明渊平淡的说出这句话时，萧璟不由去想，沈明渊这只是无心一言吗？还是在替沈氏说话？
当年跟随南陵先祖的开国功臣，一共七位，都因军功封地封王，被许世袭，南陵安陵怀宁王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因朝堂政治动向的不断变化，这些异姓王已先后铲除六位，现如今怀宁王之位传到了沈镇南这里，沈镇南便成了南陵唯一的异姓王。
这让沈明渊在意的，除了沈念一，还有其他的不成？
沈镇南，字长启。
沈镇南姓沈，沈明渊也姓沈…
萧璟故意说道：“不错，单单一支箭不能证明什么，不过这安陵沈氏难除嫌疑，眼下，还是嫌疑最大的。”
沈明渊听此，继续道：“小人听闻世代怀宁王忠心耿耿，刺杀王爷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实在难想是沈氏所为。”
萧璟冷冷一笑，沈氏已十几年不入朝堂、不问政事，就守着那一寸封地逍遥自在，这也算忠心耿耿吗？
在掌权之前，萧璟就怀疑过沈氏是否是在暗中养精蓄锐、想起兵谋反，那时给先帝递过折子，先帝只草草回复了一句：无证勿言，且谨记之。
自那之后，便再无后续。
至掌权之后，沈氏的事也交由萧璟受理，萧璟派人暗中监视了沈家近两年的时间，不过这期间沈氏毫无动静，且封地安然无恙，百姓安居乐业，从未听过什么招兵买马暗下聚财的事，无一百姓不对沈家抱有拳拳爱戴之心。
不过正因沈氏受封地百姓高捧，萧璟对其更加防范，虽然撤除了监视的人，但无可厚非的疑心可消，防范不解。就在将那些监视之人召回的第二天，萧璟便收回了怀宁王麾下一半的将士。
“听闻？这听来的话，你也信？就算沈氏真的忠君护国，可你别忘了，本王独揽虎符，掌军政大权，这名声在外，早是这南陵国最大的奸臣，他们既然拥护皇帝，那么要除掉本王，也是忠心之举啊…”
沈明渊皱了皱眉，看来萧璟对沈氏已经深深持疑的态度，若自己再说下去，对自己与沈氏都是不利。
沈明渊温和地回萧璟道：“小人一个乡野小人，蒙昧无知实在蠢笨，这随便听来的话想也不想的信了，这又一时忘了刺杀王爷此等大罪不是我这普通人能够妄加议论的，还请王爷莫怪。”
听着沈明渊歉然的语气，萧璟眸色深深，却表情漠然，他定定地直视着沈明渊半晌，静默之后，淡淡说道：“你也姓沈，怀宁王也姓沈。”
沈明渊毫不在意地一笑，坦然说道：“小人虽姓沈，但出于寒门，寂寂无为，哪里攀得起怀宁王，只是觉得若被冤枉，倒也可怜，才多说了两句…”，说到此处，沈明渊停顿一下，表情逐渐有些失措：“小人可是叫王爷误会了什么？”
萧璟凝望观察着沈明渊每一丝表情，从始至终，毫无破绽。这副自然纯粹的模样，萧璟更觉得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萧璟温言道：“并未，莫要多虑。”
沈明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寻几个弩箭收着，本王之后会命人来取。”萧璟对老福说完了，又瞧向沈明渊，“回府吧，耽误了不少时辰，莫要念一等急了。”
“嗯，好。”
回府的路上，萧璟又买了些东西，都是带给念一的，在此期间，他时不时的看向沈明渊，沈明渊并未表现出一丝异样的的情绪，甚至心情好似都比来时好了许多。
不是担心沈氏吗？
真的不担心？
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小人若将王爷买给小人的东西分给他们，王爷会生气吗？”
萧璟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沈明渊正站自己的面前，等他的回复。
萧璟望了沈明渊一会儿，又瞟了一眼街边的乞丐。
“不会。”
“多谢王爷。”
萧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看着沈明渊蹲着给那三个不知因何身体残缺不全的乞讨者分着玉食糕点。
萧璟心中叹了口气。
罢了。
不想了。
他这样善良温和的人，什么都要担心。
萧璟走到沈明渊身边，弯下身子，将身上所有银两，都放到面前的乞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