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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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二人照旧忙着各自的事情，刘大志也是按时为秦书语熬着药，只是若不是你要，他也不会主动再与秦书语说些什么。
原本在秦书语耳边喋喋不休的那个男人，瞬间变得寡言寡语。
秦书语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他不怨刘大志，即便是刘大志将他撵出家门他也怨不得刘大志，自己犯的错自己担着，可秦书语还是会忍不住躲在角落里远远地望着刘大志。
他希望能找回那熟悉的眸光，可如今，那双眼眸未变，只是蒙上了一层薄纱，克制、愤怒、还有那时不时的阴翳，一闪而过。
秦书语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除了小太阳，他不再随便碰触家里的任何东西，纵然刘大志依旧告诉他，让他不要介怀，还是像以前就好，可是又怎么能真的不介怀呢？
这天吃过早饭后，刘大志忽然对秦书语说道：“咱们待会儿去二爷那里吧？”
秦书语一顿，不知道刘大志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二爷。
“泼赖鬼快回来了，他这个人心眼儿小的很，俺估计他要把你是男娃的事告诉村里的人，到时候村里人肯定会欺负你，俺们去找二爷，拜托二爷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或者，给你送出去什么的。”
听到送出去三个字，秦书语心中狠狠地颤抖了一下，是要将自己送走了吗？他果然还是接受不了身为男子的自己。
秦书语神色黯然，他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可泪水还是在眼眶中打着转，他看着手中的碗筷，是那么的模糊，他甚至有些分不清哪里是筷子哪里是碗。
刘大志忽然起身，秦书语担心他看到自己的眼泪，连忙又往下低了低头，可刘大志只是端着碗径直去了厨房。
那一瞬间，秦书语直觉自己可笑，刘大志的目光明明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自己又何必担心他看到自己的泪水？
秦书语觉得嗓子酸涩得发痛，口中的饭也难以下咽，一滴泪水也终于在刘大志进入厨房的那一刻滴落了下来。
早饭过后，刘大志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秦书语来到了二爷家，一路匆匆向前，没有片刻的停留。
他似乎很急切地想要摆脱自己。
秦书语落寞地跟在刘大志身后，看着刘大志摆动的手，他有些失神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缓缓地伸向刘大志的手。
可他却在几寸之处停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刘大志的大手，是古铜色，再看看自己的，好白啊。
怎么会这么白呢？
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手这么白呢？难怪大家总误以为自己是女孩，这么一看，自己的手倒真像是女子的手。
刘大志的手浑厚而又宽大，足以支撑得起一切事情，而自己的手却细腻到连碰触一下冷水都会微微发红。
就在不久前，这只大手还紧紧地握着自己，自己只顾着感受掌心的那一抹温度，却忽视了他带给自己的安全感，那是他十几年来久违的安全感。
怎么就忽略了呢？
忽略也就忽略吧，不去想便是了，可为什么又偏偏在自己要失去这份安全感的时候，又忽然注意到了这份安全感呢？
“俺们到了。”刘大志忽然道。
秦书语闻声默默地收回了手。
刘大志轻车熟路地在院子的躺椅上找到了正在小憩的二爷。
“二爷你醒醒，二爷俺有个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二爷。”
刘二爷在刘大志急切的话语中不情不愿地抬起了眼皮。
一看是刘大志和秦书语两人，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语气严肃地训斥道：“书语，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你早点来吗？你不早也就算了，来都不来一下，怎么是不想学了吗？”
秦书语低着头站在一旁。
“不是二爷，你先听俺说，俺……”
“别傻站在这儿了，”二爷打断了刘大志的话，“我已经把药理书放在药室的桌子上了，书语你先自己进去看看，我稍等一会儿就来。”
听了二爷的吩咐，秦书语虽然心中不安，却还是乖乖地给二爷鞠了一躬后，朝着药室走去了。
刘大志看着秦书语进屋的背影和二爷懒散的睡姿，心中不由地焦急了几分，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二爷开口。
于是便在二爷的躺椅前来回打转。
“你上我家摩地板来了？”
二爷不满地说道。
“不是二爷，俺想和你说个事，但俺不知道怎么说。”
“拿嘴说。”二爷道。
刘大志觉得二爷就是存心气自己，他咬咬牙一狠心，蹲在了二爷面前，低声说道：“二爷，俺给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激动。
“嗯。”二爷淡淡地应道，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就是……其实，书语，书语他是个，是个男娃。”
“嗯。”
刘大志一愣，他没想到二爷会云淡风轻地“嗯”一声，就“嗯”一声？
刘大志还以为二爷睡迷糊了没听清，特地附在二爷的耳边说道：“二爷，俺说书语其实是个男娃，和俺一样，是个男娃。”
二爷不耐烦地用扇子拍打了刘大志一下，道：“行了我听到了，我又不聋。”
刘大志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二爷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舒展着身体。
刘大志赶忙凑上去，问道：“二爷，你咋一点都不意外呢？”
“对于一件我早早就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意外的。”
“啥？！二爷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你咋知道的？是书语告诉你的？”
面对刘大志一连串的疑问，二爷只是平静地回道：“我是个医者，书语是男是女，我一眼便看出来了。”
刘大志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说道：“二爷你一早就知道了咋不告诉俺呢？”
二爷微阖双眼，活动着脖子，理所当然地说道：“早一点知道，迟一点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刘大志一时语塞，那确实，也不能怎样。
刘大志见二爷这么平静，一屁股坐在了二爷的躺椅上。
“俺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合着我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二爷的筋骨活动得差不多了，他走到刘大志身也坐了下来。
二爷:“知道书语是男孩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刘大志回想了一下，说道：“俺没想啥，就是挺惊奇的，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女娃更俊的男娃。”
刘大志说罢，便耷拉着脑袋，二爷拿起躺椅边儿摆放着的酒壶，给自己微微斟了一杯，继续问道：“怎么？知道书语是男儿身，接受不了了？”
“俺没有……”刘大志道。
二爷喝了一口酒。
“那你愁眉苦脸的是为了什么？”
刘大志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地说道：“俺就是需要时间缓缓……”
“缓缓？缓什么？等着书语变成女儿身？还是等着书语离开你？”
“不是不是不是。”刘大志连连否认道：“二爷俺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俺一直以为书语是个女娃娃，然后书语突然告诉俺他是个男娃，所以俺……”
“所以你还是接受不了？”
“俺没有！”刘大志焦急地反驳道。
二爷比了个手势示意刘大志住嘴，刘大志听话地闭上了嘴。
二爷探出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志，你还记得第一次带书语来见我的时候，我是怎么问你的吗？”
刘大志低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二爷指的是哪一句。
二爷斜了刘大志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傻小子一点都不长心。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院子里那个人，我问的不是丫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大志摇摇头，问道：“为啥？”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自己的心，你心中真正所爱，究竟是女儿身的丫头，还是男儿身的书语呢？”
刘大志闻言低头沉思着。
“大志，爱从来都没有界限，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住爱，你所有的感情都起于缘，这是恩赐，又是惩罚，可是恩是罚全在于你自己，如果你够勇敢，敢于正面自己感情，那就是恩，反之，就是罚。”
刘大志沉默不语，二爷也喝完了杯子中的酒水。
他站起身来，准备给刘大志留下时间，可刘大志却忽然开口道：“二爷，俺喜欢女儿身的丫头。”
二爷神色一僵，眼中划过失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朝屋子里走去。
躲藏在门后的秦书语慌忙朝药室走去。
他原本不是有意偷听的，他只是在看书时，有一处不太明白，想要去问问二爷，可偏偏就在那个时候，刘大志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秦书语在那一刻突然明白，原来，心是会碎的……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秦书语慌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在二爷进门的那一刻，起身行礼恭迎。
二爷慈祥地笑了笑，抬手示意秦书语坐下，
秦书语又怎么会坐呢？纵然再心痛，他也不忘刻在骨子里的礼节。
他恭敬地请二爷坐了下来。
“书语，看得如何？”二爷问道。
秦书语将书本呈递到二爷面前，指了指自己刚才没看明白的地方。
二爷看了看，正准备给秦书语解释，刘大志忽然闯了进来，他急匆匆地说道：“二爷，俺差点忘了，还有个大事没和你说！”
“毛毛躁躁的！”二爷训斥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刘大志走上前说道：“二爷，泼赖鬼明天要回来了，到时候他肯定到处说书语的事，村里人一个个都保守得很，到时候肯定会欺负书语的。”
二爷闻言眉头一蹙，他知道秦书语是刘大志在泼赖鬼手下救出来的，能下那样的死手，想必是知道秦书语的男儿身，他那张嘴又不是省油的灯，随便添油加醋一下，都会让秦书语处在众矢之的。
秦书语也紧张地看了一眼二爷，他很怕二爷说一句让自己尽快离开之类的话。
可下一秒，秦书语又希望二爷能赶自己走，刘大志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如果自己还这样赖在刘大志的家中，又算什么呢？
二爷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躲不过，那就去面对，人总要对自己负责，也给别人一个交代。”
秦书语听后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啊，自己总归是要对自己负责的，逃是逃不掉的。
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该怎么给刘大志一个交代呢？
刘大志听后久久不说话，忽然他一拳砸到了桌子上。
秦书语被突如其来地声音吓得后退一步，本能地抬手挡在了自己面前。
二爷也被吓了一跳，他照着刘大志的脑门狠狠的就是一下。
“臭小子你要干什么？！”
刘大志摸了摸了自己脑袋上被打的地方，不好意思地和二爷解释道：“俺，俺就是太激动了，没忍住……”
刘大志又满是愧疚地看了一眼还在瑟瑟发抖的秦书语，连忙准备上前安慰。
“书语，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俺不是故意的，俺是……”
没等刘大志上前，二爷就满脸嫌弃的推开了刘大志。
“行了赶紧滚出去，不要耽误我教学。”
刘大志本还想再绕到秦书语身边安慰他一番，却发现二爷已经开始给秦书语讲解了，也便放弃了。
“二爷，俺能不能用一下你家的布料和针线？”
“不能。”二爷随口说道。
刘大志嘿嘿一下，知道二爷这是口是心非，一溜烟就跑到二爷放有针线和布料的房间里。
到了太阳落山时，二爷说道：“书语，今天就到这里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和大志今晚就在我这里住下。”
秦书语本还在犹豫，二爷已经向药室外走去，秦书语也赶忙跟了上前。
一出药室，秦书语便看见偏房那边亮着光。
“这臭小子忙什么呢？”
二爷瞥了一眼偏房便径直去了厨房。
秦书语思索了片刻，也紧跟了上去。
秦书语本想着自己做完饭就好，可二爷非说秦书语还没尝过自己的手艺，硬是要亲自来。
“书语，你也是我徒儿了，却还没尝过我的手艺，今天，就让你饱饱口福，好好吃一顿。”
秦书语点了点头，在一旁打起了下手。
二爷说着，便熟练地切起了菜，那刀功一下接着一下，每一片薄片都基本是一样的厚度。
秦书语看得吃惊，他没想到二爷的刀功这么厉害，像只好奇的猫儿一般，趴在案板上一直看。
二爷看了一眼满眼放光的秦书语，笑了一下，说道：“怎么样，这刀功厉害吗？”
秦书语连连点头。
“好好看着吧，没准儿以后就没机会看了。”
二爷突然的话语让秦书语心中猛然一紧，没机会，是说要赶走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