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女掌柜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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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二娘看外貌年纪在三十上下，实际上已近四十，身上有一股子风尘气。雪莲可不在意她的过往，只看以后的表现。

雪莲开口说道：“万掌柜坐，我相信您是见过世面的人，我相信你的能力，这家绸缎庄子以后就全权交给你打理，从用人到进货。我有什么想法，也会事先与你商量，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尽管告诉于我。”

万二娘原是角伎，是风月场上退隐的行首，曾做过十几年前润州的上厅厅首，见过的人形形色色。

对于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从小学习琴棋书画，管家理事，也见怪不怪。

万二娘笑着说道：“奴是苦命人，从前想着，能有所依仗，挣点安身立命的银钱养老，再为手底下这几个丫头谋份前程，也就心满意足。如今能得东家看重，了不得拿出看家本领，拼上一拼。”

雪莲回道：“万二娘放宽心，姜府仍旧是咱们的依仗，经营模式日后虽然会改上一改，但我保证，只会更好。现下，我想知道咱们店里主营哪些项目，料子都有些什么花样，这里头的学问都有哪些，还望指点一二。”

万二娘正色道：“回东家，咱们店里主营南北料子，绫罗绸缎、绢絁纱丝；花綀、彩帛、异色锦、唐绢；云锦、蜀锦、宋锦、壮锦；妆花缎、表缎、单罗纱、建阳小纱、紫纱、平素绢、莱州绵、白絁、皂絁、花平罗、红罗、九璧大绫、小绫等，只要是市面上流通的，铺子里都有，市面上不流通的，二老爷时不时的也能弄些奇异货挂到店里，像广西邕州江溪峒少数民族特产的高档的綀也称百易綀，洁白细薄而长，暑衣之，轻凉离汗，有花纹者，称为花綀，一匹进价要十两银，售价能卖到三十两银，高出私锦的价格，即便如此，寻常的店铺也没有货源，咱们店里一年也能分到四五十匹。”

万二娘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道：“而那普通的綀子就是优质苎麻布，广西桂、昭二州盛产，每匹500文，也有下等伪劣的苎麻布，只卖百余文，普通的苎麻布也要二三百文，这几年姜记绸缎铺子只卖精品。咱们清河县城虽然人口只有万余人，但南来北往的船只，现如今都要经过这里，富商大贾云集，在县城里也多有宅院，女眷们时不时的就要举办宴会，花宴、诗宴、琴棋书画宴，名目众多。姜记绸缎铺子虽不是最大，但却是货品最全。并这些个宴会哪家的夫人、娘子们不想独占鳌头，哪个不想艳压群芳，这就要从梳妆打扮、衣服首饰上下功夫，虽有‘禁奢令’，一是对于女子孩童们，倒也都宽宏着，二是山高皇帝远。”

这万二娘一边说着，脸上现出自豪的神彩：“姜记绸缎铺子在清河县城也是数一数二，就连这不流通的锦锻，咱们店里也有上百匹，官锦35两，私锦15两。常来的老客都知道，官锦就是摆来看看，私交甚笃的几个府里，就爱买咱们店里的私锦，做工、颜色、质量不比官锦差，虽简薄了一些，但透气性好，价格又折半。这私锦是姜府织布坊的产品，15两也大有赚头，姜府的织布坊不养闲人，师傅们个顶个厉害着呢。只一样，缂丝，店里少有。若是有，百两金，也是有人购买的。今日东家也看到了，宾客盈门。原本应该迎了东家去二楼的雅阁，只是四间雅阁都被各府的女眷订下，且后头还有排着的。”

万二娘介绍的详细，众人听的连连点头。她说的口干，端起面前的热饮轻抿了一口，接着说道：“说起来从这个月初开始店里头就顾客盈门，还要多谢忠勇王府的次子郡王爷，听说三月中旬要来清河县城视察盐务并要在此盘恒月余。各家的夫人们自是希望家中的小娘子能得贵人青眼，即便是进郡王府当个侍妾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雪莲此时尚不知，间接害她入水的郎君就是徐郡王。万二娘仍在说着清河县城的八卦：“如今县城内品级最高的夫人就是年初上任的知县内眷，家有适龄女儿二人，大的芳龄十五，小的十三。知县张夫人对这二女十分的看重，早扬言要高嫁，现下有这机会，自是不放过，因这张夫人娘家是东京人氏，有些来头，陪嫁又多，人称“胭脂虎”，那张知县可是有名的‘惧内’。如今这知县夫人正与负责清河县鞫狱和审案的法曹参军事赵参军的夫人打擂台，这赵参军虽官职不高，但任职多年，在城内声望颇高。”

雪莲初来乍到，姜刘氏居于乡下，对县内的这些事自是没有来源渠道。女人爱八卦是天性，娘几个听得津津有味。

万三娘见主子爱听，又接着说道：“赵参军为人公正不阿，为人处事颇有章程。而清河县里的大小案件，首先需经他之手，凡有县里断不了的案子，再由他逐级往上报，所以他与上峰关系也犹为亲近。这赵参军为又八面玲珑，平日又喜仗义疏财，三教九流都有结交。”

说着话，万三娘用团扇遮挡，掩嘴一笑又说道：“但也有赵参军摆不平的事情，如今两家爷们都伤脑筋，只因赵参军家也有一女，年方十四，因聪颖惠质，自小就被教授琴棋书画、插花、品茶，如今六艺出众，知书达礼，诗词星斗，人送‘易安小居士’的美称。”

雪莲听到这里问道：“那想必这位赵姐姐该是位女中文豪了！”

万掌柜回道：“这赵家小娘子不仅才名在外，且温柔贤惠，只县令夫人不服气，于是平日里三天两头就要开宴，每每将女儿打扮的华丽富贵，穿金戴玉，旨在为两个女儿打响才女、美女的名头。更是找落弟酸秀才捉榜，提前将定好的题目拟出好诗来，让姐妹二人背下。如此倒是给二女争了名，只是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那些个酸秀才，一边不耻如此行径，一边拿了银子还要说三道四。面子上大家都与知县夫人交好，私下里褒贬不一。另一方，那赵参军的夫人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在清河县城经营得当，手底下生钱的铺子也不少，你家有金镶玉，我家就有玉搔头；你有云锦，我有蜀锦；你穿绮罗绫縠，我穿烟罗轻纱。”

雪莲见万二娘也是同道中人，不仅能八卦出精髓所在，更能从中分析一二。

万二娘说着又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又接着说道：“夫人们斗法，倒让商人逐利。县城里的布料、首饰、胭脂，从正月到如今，都卖的出奇的好。东家今日送来四个丫鬟，真是帮了我大忙，都在楼上雅阁里帮着伺候着贵客。店里的几位师傅也都忙的脚不沾地，给客人量身裁布，帮着搭配衣裙的颜色。伙计们楼上楼下搬运布料，都跑断了腿。”

雪莲一边听着有趣，一边不忘开口说道：“可以将所有布料分种类制作样本，样本只取一小条，标注产地，颜色，品名，价格，来了贵客，只需带了样本就可以，哪里需要楼上楼下搬运。”

雪莲说的想当然，那边万二娘听的目瞪口呆，半天醒过腔兴奋的说道：“怪道二老爷将生意这么好的绸缎铺子送与娘子，还特特交待，新东家是二老爷的贵客，让奴家带着店员要忠心侍主。现下奴家是明白了，东家的主意好，明日，不，今日晚间，奴就带着伙计、师傅将样本做出来。”

雪莲问道：“这样制作虽颇为费事，但早晚会被别人模仿，倒不如，找了姜府的作坊，制作出来，放在店铺出售，也能赚一笔。并且我看店里只有料子，成衣却为数不多，为什么不挑些时鲜样式做了不同尺寸的成衣售卖？”

万二娘回道：“东家的主意好，奴家自会安排。只是城内大多富户，家里都养着绣娘，衣裳鞋袜鲜有在外面做，除非是样式新颖，那些绣娘不会做，才会来成衣铺子裁衣。现下东家要加上成衣制作，也是可行，只是样式却要别致少见，才能有市场。并且隔壁就是姜记成衣店，做的大多数生意都是各府换季的衣裳或是过路的买卖。如今铺子里也接做嫁衣和样式繁复的大衣裳，养着三两个老师傅。”

雪莲想了想说道：“既然店里有别家买不到的料子，那就将这些料子设为定制，客人只能在咱们这里选了样子做成衣。让擅刺绣的丫鬟们，设计最想穿的衣服样子，再派人搜集各地的流行样式，我看万二娘穿衣打扮上也优于他人，可以将这些样式融合起来，取其精华。”

雪莲稍事停顿，看了看万二娘的表情，见她由初始的公事公办，到如今的心悦诚服，虽是老江湖，如今也是喜形于色，于是接着说道：“我见这后院也宽敞，屋子也不少，空出一排房间来，一半留做绣房，一半留出裁衣锁边。但我有个要求，这绣娘不能从本地雇佣，最好是从吴江、蜀地、苏州、杭州、绍兴等地遍访出色的绣娘，重金聘请，但需签了死契。此死契非彼死契，只是一种合约模式，却不是生死权相签，而是签了这份契约，算是我终身的工人，待工人工作到五十岁，可解甲归田，后半辈的温饱，都由我负责。”

万二娘听罢心里暗想：店里量体的女师傅们，也有擅裁衣的，只是店里生意兴隆，也没有想着另雇绣娘多招徕顾客，自己以前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无人征求意见，守着一亩三分地，守着本分做工。

万二娘这些年大起大落，从行首到掌柜，失了争强好胜的心，如今让小娘子一番话，倒是将一颗不甘的心勾亮了。这种死契，她也是愿意签的。

雪莲接着又对万二娘说道：“天下最好赚的钱，就是女人的生意。我见这绸缎庄子占地不小，铺子也宽敞，只卖布匹太过单调，我不仅想卖成衣，正好今日得到二伯帮我找的手艺人有做首饰的，我计划以后店里连着首饰一起售卖，什么首饰配什么衣服，配成套来出售，并且要独一无二。咱们不是走量的的成衣店，而是走精品、高端。除此之外，还会配上妆容。这些都要细细谋划，我想法有些多，万掌柜先细细消化，日常和佟掌柜一处多交流，生意要互通有无，也需相辅相成。”

万二娘听的茅塞顿开，好似雪莲为她点亮了一盏明灯，心内如是想到，是呀，为何只卖布匹，只做成衣，搭配上胭脂水粉，适宜的妆容，会让一套衣裙添色不少，恰当的首饰搭配，更会锦上添花，不光是这些，还可以加上发型。在雪莲的启发下，万二娘可以举一反三了。

当下万二娘笑着对雪莲说：“东家小娘子冰雪聪明，真真是个智多星，奴家已迫不及待了。”

雪莲也笑着说：“还是万二娘见多识广，我只是稍作点拨，就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我家的兄弟姐姐都自五岁启蒙，只我要小点，五哥五岁时，我就在旁边跟着学，五哥背书，我也跟着背，通常都比五哥背的快，于是爹爹三岁就给我启蒙。所以我比别的孩子，要懂事的早，要不怎么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虽是女孩，爹爹也不拘着，所以我日常惯看杂识、游记、农耕、秘谈。原来看书懵懵懂懂，只上月惊蛰那日不小心落了水昏迷了几日，这几日却如同游历了几十年，梦中走马观花经历了许多事。醒来后，更是茅塞顿开，原来书中不明白的地方，现在都能读懂。更是生出许多奇怪的想法，碰巧其中几样想法得到姜二伯的青眼，才会有现今的造化。我不求像林幼玉、吴志瑞两位小娘子参加科考一举得名，只想带着家人和帮助我的人走上致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