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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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贝苒坐书桌前盯着窗外的夜色，皎白月轮高悬夜中，她右手上转动着笔杆，笔时不时还掉落桌面上。
在饭桌上时，她问妈妈自己要转去哪所学校，妈妈告诉她转一中。
听到“一中”贝苒诧异。
“一中比三中好，教学方面也比三中好太多。你转去一中后....”苏碧兰突兀想起什么，“哎对了，沈渺不是在一中么？正好你们可以相互学习。沈渺那孩子我还挺喜欢的，乖巧又懂事，前段时间我还遇到她了。”
贝苒：“哦。”
苏碧兰给她夹块肉放碗里，继而说：“其实前两天我和你周叔去学校看你的，当时你和你同学走在一起，所以我没有下车叫你。”
说这话时，苏碧兰面容很自然，没有要掩饰的现象。
吃饭的手一顿，贝苒抬眼看她，脸上没任何表情，眼里最多的是不解，甚至感觉自己是一个可见可不见的人。
似乎没有那么重要。
稍稍须臾后，贝苒浅笑了下，漫不经心嗯了声，没说话。
.....
放书桌旁的手机传来滴滴两声，思绪瞬间被拉回。
贝苒拿起手机点了进去，是周茜发来的两条微信。
—【苒苒，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你绝对猜不到！嘻嘻嘻....】
能看出周茜对自己这话题满兴趣的。
贝苒捧着手机，没有想回的意思，但好奇心打破了。
她回：【你遇到你偶像啦？】
【周茜：不是。】
【周茜：是江樾和沈舒林，我在商场看到他们走在一起。】
紧接着，周茜发来照片，是一张男女背影。
男生个子高，腿长，看似有187左右，他穿着黑色冲锋衣，手上提着一个粉色纸袋，看不清图案。女生个子刚好到男生肩膀处，她穿着白色卫衣搭配浅蓝牛仔裤，双手垂闲两侧。
他们靠的有点近，光看背影，就觉得很般配。
某种酸涩不适蔓延到嗓子眼，贝苒握紧手机背面，指甲一下又一下扣动着，她力道有点重，似乎感觉不到指甲传来的痛。
盯看许久，贝苒把照片保存下来，裁掉女生的背影发到q\/q小号里。
动作娴熟，像经常干这事。
返回微信，她开始打字数落周茜：【你还挺八卦的，不去当狗仔真是可惜了。】
周茜很快回复：【哈哈哈......等考上大学我就选自媒体系，给你拍美美的照。】
贝苒笑了笑：【得，你还是拍其他人吧，我就算了。】
霎间，周茜想起什么，回复道：【对了，你数学写完了吗？答案能拍给我吗？[搓搓小手憨笑]】
面对周茜提出来的要求，贝苒实在没办法，谁让她那么宠她呢。
【贝苒：好，不过要晚一点，因为我还没做完，做完了我再发给你。】
【周茜：爱你宝贝儿，好滴！】
滴一声。
周茜发来一条长达十几秒的语音：“我就很纳闷，这个沈舒林咋还有脸和他走在一起啊？这个江樾也挺贱的，明明都拒绝人家了还和人家走在一起。这就是打一巴掌给颗糖的操作吗？”
这问题，贝苒不解，也想不通，她回复周茜：【有可能他们是好朋友吧。】
周茜：“啥？好朋友？既然是朋友，那沈舒林为什么说江樾把她给睡了呢？”
贝苒一下子顿住，拇指尖悬浮在屏幕间。
她再次被问住了。
她抬眸，面色沉郁盯向窗外，脑子里不禁想起昨晚遇到江樾，还有他在贴吧里回复沈舒林的话，怎么看两人都没任何交际。
就相隔一晚，关系就那么好？
某种不好的想法浮现出来，如果......如果.....如果和他.....
下一秒，贝苒猛摇头，掐断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永远是不可能的，她没沈舒林那么勇敢，没她那么坦荡，也没她骨子里的那股劲儿。
是出卖灵魂的劲儿。
她只想默默做一个偷恋不起眼的人物罢了。
贝苒在输入框里打出“也许她”两秒后，她把字全删了。
几秒钟过去了，黑色竖杠依旧在输入框里一直不停闪烁着。
它像在诱导，诱导让她把话打出来。
然而周茜发来的问题，贝苒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敛去情绪，绕开话题：【数学答案待会儿发给你。】
周茜并没有她岔开话题而深问下去：【好的。】
聊完天，贝苒退出微信点开q\/q，她把裁好的照片上传到空间相册里锁起来，相册里全是一个人。每一张角度都不一样，有模糊，有清晰，有侧脸和背影。
照片大概有一百多张。
每张底下都有时间备注有字。
一切弄完后，贝苒放下手机，攥起笔，在本子上落下两个字，是她常写的两个字——
江
樾
“江、樾。”
她声音温柔念出他的名字。
—
周六，苏碧兰带贝苒去见了自己对象。周叔名叫周建伟，是一名工程师，他和苏碧兰年纪相仿，离过婚，没有孩子，而他看起不像四十多岁的人，他很年轻，对贝苒妈妈很好。
也在同一天，他们带贝苒去了趟一中中学，一中很大，周围环境的确比三中好太多，花草树木绿油而鲜艳，能闻到花香充满整个校园。
这天，贝苒在三中上完最后一天的课，两人走在路上，周茜对她说了很多不舍的话。
贝苒也是无奈，如果不转学，她不想妈妈一个月、半个月不回家，这样的生活她真的过够了。她也不舍得三中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学，但面对那个人的诱惑，甚至有很大的期待想每天见到他。
“没办法，我妈妈要带我去北区居住，而且我妈妈......”贝苒欲言又止道，“总之不转学是不可能的。”
“啊。那你去了一中后不能有闺蜜，只能有我一个闺蜜，知道么？”
周茜给她下了死命，在她眼里贝苒不能背叛她们之间闺蜜情。
“啊对了！”周茜突想起什么，她拽了下贝苒，“你去一中是不是能天天见到江樾啊！到时候你偷偷拍点他的照片发给我。”
“为什么？你不是说他贱么？”贝苒故作淡定地问。
周茜不掩饰，“哎呦，你明知道我是刀子嘴豆腐心，还那么调侃我。”
贝苒眼眸黯沉了几分，胸口莫名很酸涩，像有块石头压在上面，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半晌，她语气很平静地说：“再说我怎么偷拍啊？总不能像狗仔一样吧，万一被发现了，我岂不是要丢脸，这种——”
“不会的，”周茜笑着打断她，“你就趁没人的时候偷拍，这样就不会被发现的。”
“可是——”
周茜停下脚步将人转过来面朝自己，两人四目相觑，女孩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她。
周茜模样十分认真地说：“苒苒，我的幸福就交给你了，为了我，你就牺牲这一回吧。”
她又补道一句：“如果成了，以后结婚让你当孩子的干妈。”
贝苒一脸怔然眨着眼，然后她苦笑着半天不说话，周茜摇晃她，嘴里说着好听的。被她这一摇晃，贝苒头都晕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贝苒被迫答应，但她拒绝了一件事，“当你孩子干妈就算了，到时候我可没钱给他压岁。”
“那可不行，我都认定你了，我孩子的干妈必须是你，懂么？”
贝苒愣了愣：“你这是强行塞给我啊？”
周茜：“对，干妈必须是你。”
无奈，贝苒只好笑迎应下这空有的干妈名头。
—
临近四月，贝苒和妈妈苏碧兰一块从南区搬到北区周叔家里住，周叔家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之能住得下她们。
晚饭桌上。
周建伟夹了些菜到贝苒碗里，笑着说道：“苒苒，一中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被分配到一班。一班是一中最好的尖子班，陈主任是我多年的朋友，在班上遇到什么事情你就找他就行了。”
苏碧兰接道：“对啊苒苒，你周叔说得没错，在学校遇到什么事情你就找你们陈主任就行了。”
两人无脑搭腔对话，贝苒觉得自己在一中能被欺负似的。她嗯了声，礼貌回道：“谢谢周叔为我考虑。”
周建伟点头，又说：“我应该谢谢你，同意我和你妈妈在一起。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虽然我不是你亲生父亲，但我已经把你当亲女儿来看。”
听到这，贝苒没再接话，餐桌氛围有些尴尬了。
旁边苏碧兰接忙道：“对啊苒苒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这话怎么听着她像无父无母寄宿在他们家一样。
只是没想到，这话是从她妈妈嘴里说出来的。
贝苒在心里一阵冷嘲后，她浅浅一笑，沉沉“嗯”一声。
饭过后。
贝苒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整理出来挂衣柜里，一切整理完，她坐在椅子上，细长双腿打直，手搭上面，额前溢出细微小汗珠。
她转头望向放在床上的校服，就在一天前，一中校服和带有名字的名牌，通过同城邮件到这里。
一中校服分两套，冬春季是白色厚外套搭黑裤，夏季则是浅蓝短袖加长裤。
—
次日，贝苒办完繁杂的入学手续后，教导主任陈将领着她来到高二一班教室。
这会儿还没上课，教室嘈杂不堪，各说各的。
陈主任走进来时，教室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抬头又望眼的，看向他身后跟进来的女孩。女孩穿着校服，胸前别着带有名字的名牌，她肤色白皙，眉眼清秀又好看，活脱脱一张初恋脸。
女孩同样打量着这个班级的人，他们穿着校服，脸上平静又冷然，似乎对这位陌生的人，没有什么新鲜感。
陈将咳一声，打破安静，他一步跨到讲台上，面容严谨地面朝他们，说道：“今天有新同学转来你们班，要好好相处，知道么？”
话锋一转，他对女孩温柔起来，“贝同学，上来自我介绍吧。”
贝苒收回视线，点头走上讲台，她再次一眼望去，雪白校服上顶着一颗颗乌黑的头发，以及一双双漆亮有神的眼睛看着她。
她声音温柔细和地介绍完自己后，讲台下突然一片拍手声，和刚才的画风完全不一样，他们各个面带微笑，极为少数人没有。
陈将扫视教室一圈，然后目光锁向靠窗后排处，那里有两个空位，他伸指指了指后排空位对女孩说：“贝苒，你暂时先坐到那里去吧。”
贝苒朝那边看去。
只是，陈将话音刚落，教室一部分人头齐刷刷看向那个空位，他们神色瞬间愣出来。
讲台下，是他们窃窃私论声。
“那不是江樾的位子么？”
“老陈还真是不看事儿啊，居然让转学生坐到他旁边。”
“这下有好戏看了，江樾是出了名不让任何人坐他位子，就连旁边位子都不行。”
“只能祈求这女生能平安度过第一堂课吧。”
陈将严厉不说，耳朵也是非常尖，看他们还再说，他面子上许些挂不住，怒拍几下讲桌，喝道：“议论什么！？这是一班该有的纪律么！？你们一个个像什么话？有新同学转来，你们就这样欢迎的么？”
这几下一拍一说，讲台下果然安静下来，自然少不了有人小声议论。
刚才他们说什么，贝苒听得有些混杂，依稀就听到转学生什么什么的，然后就被这个教导主任拍桌，吓一小激灵。
陈将收回刚才的凶样，轻唤了声贝苒，贝苒看向他。陈将面带自求多福的笑容，说道：“接下来，你就靠你自己了。”
这话完全听不出有半分问题，不过讲台下的人却笑了。
贝苒朝他们看一眼，然后对教导主任点点头，理上书包带越过讲台，在穿过小组间隙，她停在那个位子边上，拖动椅子坐了下去。
陈将走后，教室又开始小窃语起来，当贝苒抬眼看去时，所有人齐刷刷别了回去。
动作似齐，似划一。
眼前桌面很干净，一尘不染。
贝苒卸下书包塞课桌里，等她再次扫视。
这次没人看她，只有不断的混杂窃语声。
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甚至有点好奇想找个人问问，奈何这班上的人，贝苒一个都不认识。
坐下有两分钟。
这时，一道“呲呲”声从右边传来，贝苒看过去，是个短发女孩。
女孩对她唤声道：“同学，我劝你还是自己找个课桌吧。”
贝苒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女孩说，“那个位子你真不能坐。”
“为什么？”
女孩瞬间无语了，眼球几乎往上翻，快抓狂。
她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这脑子.....
女孩定了定心神。
“主要是那个位子.....”女孩欲言又止道，“总之你还是自己搬张桌子坐其他地方吧。”
听完后，贝苒还是不解，张口还未说，课铃突兀响起，也打断两人对话。女孩也没心思给她解释太多，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造化全靠她自己。
贝苒耸耸肩，没放在心上，她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和笔袋放课桌上摆正好。毕竟是中途转进来，她也不知道第一节课是什么。
这会儿，贝苒稀奇发现这两张桌子离前面的人有一米远。
突想起他们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不一样，她瞥眼盯着旁边位置整洁干净的桌面，除了摆叠好的书，桌上没其他东西。
坐这张桌子的人应该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子。贝苒心想。
课铃刚响完，班主任张姿欣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她是教语文的，面容温柔，常年戴一副银边眼镜，手里各拿课本和保温杯。
她放下东西对教室扫视一圈，然后目光怔然地落在靠窗坐着的女孩身上。
女孩恬静、乖巧地看着她。
张姿欣嘴巴张了张，话像咔住了，她咽了口唾沫，连咳两声，笑道：“有新同学啊，不错，长得很漂亮，皮肤白。”
她又小声咕哝一句，“真敢坐呐。”
学生听她那么一夸，差点笑出声来。
张姿欣严肃咳声，对女孩温柔唤道：“是贝苒对吧。”
被叫名字。
贝苒一下子窜起来，回答口快：“是的，老师。”
看她站起来，张姿欣有点受宠了，她摆手示意女孩坐着说话就行了。毕竟这可是他们班上唯一勇敢的人。
贝苒点点头坐下来，她切头看去，小小部分的人迅速躲开视线各忙各的。
“报告。”
一道青涩淡冷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入进来，全班倏尔看向他。
少年身材颀长，顶一头黑漆乌发，颈脖冷白，五官清晰利落，瞳孔漆黑如墨。他穿着白色校服，左胸前佩戴银色名牌，名牌上印着几个字—— 第一中学、高二（一班）江樾。
张姿欣放下保温杯，抿嘴一笑：“进来吧。”
江樾没看班上任何人一眼，他神色淡漠地走进教室。
贝苒坐窗边目直直地看着他，放课桌上的手跟着身子极度紧张，就连呼吸像要停滞了。
她的心脏，从他进门那一刻，仿若被一股无形东西重重击中跳得很厉害，已经无法平息了。
当看到自己旁边位子坐着有人，江樾停步，回首看站讲台上的老师，班主任刻意避开他视线，装作没看见。
种种表象，像在说去找陈主任，别看我。
几秒后，他回过首，面无表情将手揣裤兜里，冷冷的压迫感切过每个人。
全班同学不发一丝声，教室安静到仿佛听见风吹打进来。
贝苒坐那儿，后背挺立笔直，眸色与他在空气交汇对视着。
一步，两步，三步.....
人要走近了。
江樾拖风越过她，拖动椅子坐了下来，他身上淡淡薰衣草香，夹杂着烟味从衣服层里涌了出来。
她闻到了。
而此刻，全班呆目地见江樾若无其事的坐下来，他们眼神瞬间都惊了。以江樾习惯风格应该赶这个转学生起来的，结果和他们预想中不一样。
那画面平静到不能再平静了。
教室安静一两分钟后。
讲台上，班主任见没事儿，她连咳两三声，拉回所有人的目光，看向自己。
“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