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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能走在路上就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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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大规模的补课在阳中很少有过,补课时间二十天,学生每天三元钱,报名费每人五元,全校共收了六万多元,给每个补课的教师每人每天发二十元。这补助比起城里学校自然不算啥,可这是阳中多年没有过的事情。初三老师基本全上,初一初二的老师还不是人人可以补,只从期末成绩好的老师中挑选了一部分。这无形中对教师又是一种分化教育。

补课不只是多挣几百来元钱,还是你教书行不行的问题,领导重视不重视你的问题。

莫船做为初三教师留下了,而且带了两个班的数学。愚同被提到初三代语文,连舟做为管理层自然暑假要留下,可对补课莫船从心里反对,即使有关府中学一分五百元的现实,即便这是一种残酷的现实选择。

莫船听刘斌讲那些话时,他不能说刘斌没有为学生的一面,但更多的在莫船看来是刘斌这人会弄事,想弄事的想法在作怪。而这个事里却不全是学生。现在一个学校考取关府中学的学生多,不只有看得见的好处,更有巨大的社会效益,在中专走到末路后,人们看重的是上高中,而高中最被看重的是关府中学,所以只要考的关府中学的人数多,人们就说这学校质量好,校长有本事,这一好就会使校长的权力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但这种好落不到大多数学生身上。

莫船给愚同说时,愚同说,那你说,一个校长面对这样的现实,该咋办?人人看重关府中学你不看重么?现实就是考上关府中学大概率会考上名牌大学,而上了名牌大学出路就好,人生就可以算成一种成功。如果咱们当年也上了名牌大学,最差不会被分配到阳湾来教书?莫船知道面对这现实自己是说不过人的,只觉得眼前的教育与自己想的教育越来越不一样了。

莫船不相信《黄冈兵法》这些书,不相信用这种法子去考学会有出息。有时翻看关府地区的教育志,几千年来关府地区的举人进士不多,成气候的就更少。建国后,包括关府中学在内的高中也考了不少清华北大学生,这些学生可能有着比普通人更好的人生经历与待遇,但也不见得有多大成就与影响。而且在莫船看来,问题还远不只在这些,他给愚同说,我不反对学习好的学生上关府中学,上清华北大,也不反对他们为了分数看《黄冈兵法》,请家教,补课。但同样现实的一面是最终能考上的只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对大多数同学来说他们需要的并不是这些补课,以对少数优生的教育形式来要求所有学生的做法,是对大多数学生的一种不负责任。到头来,他们什么高中也考不上,反而为了那点分数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咱们呆在农村,虽然父母都盼孩子考上学,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学生考不上。这样的做法不是在造就他们,而是在毁掉他们。

愚同看了眼莫船说,你别激动,我看你想的又多了,还是太理想化了。你要知道刘斌不是教育家,不可能想那么远,想那么远就当不了今天的校长。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也只能去抓眼前的利益,因为家长只看眼前利益,大家都只看眼前利益。再说了,他想到了又能咋样?而且以刘斌的做法,你能说他没有想到么?是的,不是每个学生都能考上大学,可咱现在知道谁考不上吗?不知道,所以就要全员教育。学生是有差异的,所以才分有各种各样的班,这就是因材施教。特长班是干啥的,就是提高大家素质的,就是为今后的农村着想的,你说这有什么问题?

莫船笑了笑说,刘斌聪明,你为他做的辩解也不错,可大家心里都知道实际是咋样。愚同说,你知道刘斌聪明就行了,别的不是咱能左右的。说到刘斌聪明,咱们不能不服。初三是学校要求补的咱不说,初一初二是自愿的,可为什么也会有那么多人,你想过么?刘斌太了解学生和家长心里的想法了。你说的没错,咱明白大多数学生考不上关府中学,甚至就不是学习的材料,是你所说的在学习上没有希望的学生,对这些学生应当搞些其他教育,这是你的想法。可学生不这么看自己,家长也不这么看自己的孩子。即使学生学习差些,成绩还不行些,他们还是觉得有希望的,他们总觉得在学校总会学点啥的,他们总以为多花费点时间是会有效果的,他们相信多学习总没有坏处。所以,你看学生和家长看学生,甚至学生自己看自己是不同的,而刘斌了解,并能利用这种心理。他先将班分成各种各样的班,什么竞赛班,辅导班,重点班,然后,先让竞赛班的学生补课,人是怕被给个好名声的,这些学生一补,学生心里就有种比别人强的优越感,家长心里也好受。他们一补,重点班的学生想补,辅导班的学生也想补了。家长们也是,别人学习好的都补,咱差的还能不补?这样补课也就顺了。

想想看,能这样大规模的补课,没有相应的社会环境,没有家长支持是不行的,某种程度上是刘斌顺应了民心。要知道望子成龙不只是好学生家长的心理,更是每个学生家长心理。

莫船说,校长聪明啊。愚同说,他何至聪明,是太聪明了。他是将学校看成一盘棋来下的,你孤立的看,还看不明白,但你把所有事情联系起来看就看明白了,只是有些事我也看不透。莫船笑笑说,不论看透看不透,也深不到哪儿去,说到底不外名利两字。愚同说,笑话,这还用说吗。中国俗话早不是说了‘千里做官,为了吃穿’么,谁又不为名利呢?

不论莫船咋看,暑期的补课就这么热火朝天的开始了。

有这么多师生在校,学校的领导也就都在,管理也如同以往,只不上晚自习。不过,这补课因没有太大的成绩压力,教师的心态也就轻松,好多补课教师还挺喜欢的。看到大家挺喜欢的样子,莫船知道自己的确是想多了。不说家长支持了,教师心里支持的也不少。

只莫船有些不好安排生活,一放假尚萍梅跟他回家了。他补课后,每天就骑车来回跑。可天天这样也烦,尚萍梅在家待的也没意思,就又随他到了学校。呆了几天,萍梅觉得也无聊,莫船补课也心烦,萍梅就说她回娘家住几天,莫船就送她回去。

可她没待几天,又来了,夜里睡下,说,咱要个小孩子吧,迟早要要的。莫船对要孩子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婚是结了,可人生就这样么?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种生活不是他想要的。教书的乐趣,被无形中剥掉了,剩下的就是再做一件事而已。可目前不教书咋办?但莫船隐约感到若是生了孩子,自己怕就真要这么过下去了。现在父母已年迈,经济压力越来越大,妻子的工作又是这样,再有个孩子,想干点啥的可能性就小了。这些话又没法同尚萍梅说,特别她没工作的现实,不得不让自己想想以后的生活。虽说自己不想补课,可这二十天挣的钱比自己一月都多,就是为钱自己也要补。要不没补课的教师那么有意见。

想到这,便知道经济不独立想啥也没用,以自己目前的处境是不应有别的想法的。可如果没有别的想法,这经济要想独立就无从谈起,这实在是一个死循环。

那天他试探性的问萍梅,你今后有啥打算,这书就这么教下去么?尚萍梅有些无语,这也是她不愿想的一块心病。虽平日工作自己不比人差,可就是同工不同酬。不只不同酬也没有地位,自己不能去培训,不能参加考评,不能升职称,更不可能有什么进步。虽然有父亲,自己的生活不见得比别人差,可这心里就没有轻松过。

公办教师能有的待遇她没有,公办教师能发的牢骚她不敢发,不能发。和莫船结婚自己就心里有压力,自己最终选择莫船而不是刘连舟,就是刘连舟把这看得重了,而莫船只看重她的人。结婚时自己让父母多买些东西,父母也理解女儿的心思,陪嫁的东西就多。结了婚也看不出莫船对这有什么不满,当然这心病并不是莫船不问就没有了。

这回莫船问自己对以后的打算,尚萍梅知道他在问啥,却有些无法回答。就笑笑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说呢?莫船也笑笑说,你可会说,不过就我所知,你父亲并没有让你非去教书。

莫船知道这教书是萍梅的一块心病,所以很少提及,怕伤了她。为了不伤着她,莫船有时感到一种不自然。以他的想法两人若在阳湾待了,这书就不能再教了,哪怕在街上搞个什么生意。但这话,他有些说不出口。这回问了,萍梅那样的回答自是没有那些想法,莫船就更没法说出口。不过萍梅能听出莫船话里的意思,就说是呀,没让我非去教书,是我非去的。可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莫船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的心思,还是把这教书看得重,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尚萍梅也就一天洗洗衣服,做做饭,看看书。天天这么待着,夜里躺下,莫船发现自己会少了一种激情。也说不来为啥,只抱着妻子时,脑海中会闪现出王玲,柳虹,赵芝,偶尔还会有方春华,唐丽丽她们的身影。唐丽丽应是补课的,可她死活不补。尚军其给她说了好几回,都没说通,放了假她就走了。莫船知道她是一心要调走的。方春华也没有补课,人不知在关南还是在老家,也不知她办的调动咋样了?

不论咋的,别人还有个心事,莫船发现自己却不知想什么,有些无着。连舟一天事多,那个叫胡桂花的女教师函授学习去了,愚同就在政教处给连舟当干事,两人倒都忙。

当年五个人一起来,现在,就只把自己搁这儿了。

自己真要下个决心的,呆要有个呆法,不可再这样下去。萍梅的事也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咋走得有个计划,不要孩子生下来了才发急。

是呀,用刘斌的话说,是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一分五百元。对学生、教师、家长来说只有分数才是实在的。分数哪怕只是敲门砖,可没这敲门砖你就进不了门。你进不了,还说别人进的方式不好,这就有点说葡萄酸的情形了。其实李广胜已说的很清楚了,谁让自己投靠了朝廷还不按朝廷的规则办事呢,这不是自寻烦恼么?

可自己真的也那样的去做吗?

那天萍梅又回了家,自己一个人吃了饭,也无事,就不知不觉间上了关张原。自己也说不来想什么的好,只是默默地走。

走着时想起在关府师院时,自己虽然低调但心中总有股英气。每登高处,心头总会有豪情涌出。可这会上了原,站在这么高处,可以俯瞰整个普柳川,心中却一片空白,不免就有些惆怅。

自己也快三十的人了,可还找不到路,这才想起当年读书时也不知是谁说的话,能走在路上就是幸福的。想想真的是,能不能走到已不很重要,只要能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就已很幸福了。而自己却总在路口徘徊,找不到自己要走的路。当年在全国转了一大圈才决心回来教书的,可如今这书教着教着就变味了,自己又站在了路口。

转到天色已暗时,也想不了什么,就有些黯然的向回走。

到了校园很安静,大家不知又到哪儿乘凉,喝酒去了。一抬头,见自己房间的灯亮着。上了楼,推开门,一个女的,坐在莫船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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