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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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轻起，月辉洒落。
萧棠坐在石椅上，带着湿意的发丝在手背上拖出一道孤零零的痕迹。
她盯着那抹痕迹，心脏传来一阵强烈的窒闷。
她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太师府里幸福无忧的日子让她沉溺其中，以致于她快要忘了自己来自何处。
这里是大昭王朝，是封建时代。
她是从现代社会穿书而来的人。
她是萧小小。
她接受的是现代社会一夫一妻的观念。
她那般的痛恨生父的背叛，痛恨他婚内出轨，痛恨他的不忠贞。
她对于一生一世一双人有着近乎病态地执着，她要的不止是爱，她要的是彼此的忠贞不二。
可是，忠贞二字，在这个朝代，驱使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难道萧棠的阿爹就不爱阿娘吗？
他们伉俪情深，感情深厚，夫妻恩爱。
可是，阿爹还是纳了妾，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
阿娘江氏也是出自世家高门的贵女，学识样貌皆是上乘。
可是对于萧澜纳冯姨娘却没有提出异议，没有反抗，对于萧茉和萧芒也是视如己出，宽容以待。
那她，萧棠，萧小小，能接受吗？
能接受齐追纳妾生子吗？
自己能那般宽容，那般识大体吗？
想到此，她的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
腰间悬挂着的夜明珠玉佩垂在她的手边，她紧紧攥在手心里，指尖也泛了白。
江氏见她突然不说话，低头看她。
见萧棠眼角微红，神色异样。
她微微一愣，忙捧着小女儿的脸道：“棠儿？你怎么了？”
萧棠抬眸看向江氏，她摸着江氏的手，嗫嚅道：“阿娘，你……”
你是怎么劝服自己，接受冯姨娘的？
你见到阿爹和冯姨娘在一块儿真的会毫无感觉吗？
你看着萧茉和萧芒他们，会不会想起那是你爱的人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你真的心无芥蒂吗？
“怎么了？”
江氏抬手捧着她的脸，眼里带着担心。
“告诉娘亲，是不是不愿意？若是不愿意，阿娘就去回了你的表伯母。”
萧棠在江氏担忧的眼神里看到自己的面孔。
她好像不记得自己穿书之前长什么样了。
只有这双眼睛里倒映出的脸孔她还认得。
她是……萧棠。
她垂下眼睛，轻轻摇了摇头：“阿娘……我再想想。”
*
秋风拂面，暮色将沉。
鸟儿自天际归入林间，落日半垂于草场边际。
马匹飞速前进，萧棠搭弓射箭，箭矢如同流电，从萧棠指尖脱离。
她连射三箭，皆中靶心。
符虎在亭子下鐾着新打的鎏金镋，眯眼看着箭靶哈哈大笑道：“棠儿不错！百米中靶心，比追儿厉害！”
萧棠轻扯红唇，收弓回马。
轻风拂过她的面颊，马尾上系着的红色绸带随风飘扬，衣袂也被吹得纷乱，衬托得腰肢更显劲瘦。
落日的余晖追逐着她的身影，她眼眸明亮，眉眼间英气灼烈，如同沙场凯旋的女将。
符虎拎着鎏金镋抬手拍了一把走神的齐追：“发什么愣呢！”
齐追回过神，从萧棠身上收回视线，将桌上的酒杯倒满。
符虎咂着酒味儿，看萧棠策马跑近，叹道：“棠儿一身好武艺，应该是沙场上恣意的风，以后要是嫁入后院去，倒还真是可惜了。”
齐追倒酒的手一顿，抿了抿唇。
萧棠翻身下马，拍了拍赤云踏雪的马背，让它去草场玩去。
她一边解护臂，一边大步走进亭子，抄起桌上的白瓷酒杯饮了一口，舒爽地叹了口气。
“怎么样？这酒好吧？”
符虎把玩着鎏金镋，一百多斤的大家伙在他手心像是玩具一般，随意摆置。
“不错！”萧棠笑着点点头。
“东市巷子里的醉望仙是吧。”
符虎闻言瞬间竖起了眉：“你这丫头从哪里尝到的？”
萧棠咧嘴笑道：“师傅别多心啊，我要是尝到好东西会不给你带？”
她换了个姿势：“我三哥是个酒鬼，之前在他那儿尝过一次，他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藏了几坛好酒，等到新雪那日，我就偷几坛来给您老尝尝！”
“好丫头，师父可真没白疼你！不像这个小子，”符虎抬手拍了一下齐追，“还愣神呢！今天一天心不在焉的！”
齐追吃痛，抬手捂着脑袋，看向萧棠。
萧棠没有说话，垂眸将杯中的酒饮尽。
晚饭过后，萧棠齐追二人去草场牵马回程。
彼时天边晚霞似火，残阳染照林荫，在草地上落下层层叠叠的光影。
齐追沉默地跟在萧棠身后，气氛尴尬凝滞。
萧棠猛地顿住脚，齐追没有料到，脚下未能收住力，一头撞在了萧棠背上。
萧棠脚步趔趄，齐追忙抬手将她扶稳。
但是萧棠却抬手握住他，轻声道：“还生着气呢？”
齐追闻言，想要收回手，却被萧棠拉了个紧。
他眼角泛红，眼泪瞬间蓄满眼眶，扭开了头。
嘴唇张了张，喉头哽咽半天，脖颈也被憋得闷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硬是憋了一道“哼”声。
萧棠瞧着他的这副可怜模样，勾了勾他的手指，轻声道：“齐哥哥是想要问我为什么回绝了表伯母的定亲？”
齐追闻言，眼泪夺眶而出，他抬手狠狠擦了一下眼睛，声音带着怒意和委屈：“是！”
他看向萧棠，通红着眼眸说：“你给我个理由！”
萧棠叹了口气，抬手用帕子给他擦泪。
“齐哥哥，我喜欢你的。”
齐追眼睛一热，萧棠还从来没有给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为什么……”
萧棠收回手，垂眸道：“我知道齐家着急繁衍子嗣，但是我想读书，想跑马，我要过一段自由自在的清净日子，有了孩子便有了羁绊，我还没有做好为人母的准备。”
“还有，”萧棠握着帕子，“我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夫君，妾室不行，通房也不行。”
萧棠抿唇：“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我做不到我阿娘那般无私，也做不到她那般大度，所……”
萧棠话还未说完，就被齐追拥进了怀中。
齐追将头深深埋在萧棠颈间，声音又闷又哑：“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反悔了，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子嗣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也不要别的女人，我只要你！我向你保证的！”
萧棠被他抱在怀中，她的脑袋抵在齐追的肩膀处，犹豫许久，还是轻轻地盖在了齐追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