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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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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里,大家都酣睡了。显出形状的樱柠带着蕊蕊,拿了个捞鱼的大网兜,就这么顶着夜里越来越凉的海风回到了闸桥上。

李蕊蕊知道樱柠来是为了什么,她远远看着水里绕着漩涡打转的四个小可怜,伤心之余也看到了人类看不到的水中一样旋转的人类磁场。

“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磁场怎么都这样破破烂烂的?”

“很正常,这毕竟是入海口,一路上死在河里的各种人多着呢,这几个还没被水流冲碎也算是厉害的。”

说虽说,樱柠也并不想管这些人,她只把那四个可怜的狗仔碎得不成样子的灵魂捞了上来,因为本来就是动物,还没出月并没有多余的能量,所以被水冲了几天之后磁场实在是破败得凑不成样子,樱柠不想蕊蕊一直想着那几个还在打转转的人类磁场,不然一会儿又哭丧着脸怪影响心情,她拽拽蕊蕊的衣角。

两人虽然长得不同,却都不约而同地穿了同一件小裙子,一条妈妈拜托小姨上街“蕊蕊”新给买的厚裙子,上面绣了些淡黄色的小雏菊。

“别乱伤心了,我今天过得还不错,你可别叫我夜里做梦还哭出来,你看看这个,保准你不伤心。”

她手里攥住那四个破败的小魂场,揉吧揉吧地把它们揉成了一整个,一个褐白相间的小奶狗甩甩脑袋,活灵活现地在两个小姑娘之间来回跳跃打滚撒娇。

“汪汪!”

“啊!好可爱!”

李蕊蕊一把把小狗抱在怀里,她头发像白天里一样留了长了,晚上睡觉散下来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发尾也还是打着卷儿。樱柠感受到她由衷的开心有些满意,看着比小时候长得好看得多的李蕊蕊,樱柠对自己这一世将要体验到的未知旅途也很期待。

“你给她起个名字吧。”

蕊蕊终于停止用脸蹭狗肚子的行为。

“我起?”

“对,你起吧,我编不出来,但是你一开心我就开心,所以你起吧。你开心得浓郁一些,我就更加能深入地品味这些情感。”

不再推辞的蕊蕊把小狗举起来喜爱地看了看。

“她耳朵好大呀,她腿好短啊,她怎么可以那么可爱?叫什么名字好呢 ……”她想了想,对于晚上樱柠主动能来就这些小狗她也有些安慰,又想起自己还受制于人,她便有些讨好地跟樱柠说:

“你看,我们同穿了这条花裙子,就叫花花吧!”

“花花?”

樱柠看着两人同样的花裙子,又看着那小狗短腿矮趴的样子,确实是憨态可掬,感受到一个新高度的兴奋和开心的时候,樱柠便直接同意了。

已经沉醉于撸狗的蕊蕊突然抬起头,她好奇地问樱柠:“可我们要怎么养她?”

樱柠十分满意她终于清醒了一点,她举手打了个响指,李蕊蕊只觉得天地旋转凝结于一点消失不见,一片青灰色的天地中只剩下她和樱柠,还有一只抬着后脚给自己挠痒痒的小花花。

“这又是哪里?”

“这是,东大陆之墓。”

看着疑惑不解的蕊蕊,樱柠继续解释。

“东方大陆上所有死于河里、湖里、云里、雨里的,凡是沾了水的人、动物、大树、虫子……都会随着河流,被冲成碎片,冲刷到这里。这些磁场这里重新随机融合、成长,又重新组合成新的物种。”

“新的物种?那这里还是地球吗?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

“地球?哈哈,算是地球吧,实际上确实也是在地面上,只不过这片区域人类看不见罢了。”

“地球上还有人类不知道的地方?我以为,人类已经从东到西从西到东绕了地球无数圈了。”

“人类以为地球是个球,实际上他们对了,也没对。地球确实是个近似的球体,但是他们称呼的地球只是地球的一部分,说明白点,这里就像地球上的一块褶皱,这片褶皱凸出地面,褶皱下面被捏合的地方有非人类形成的空洞,人类的船只,飞机路过这里都会直接穿过那个空洞,从而忽略了褶皱上的地表,也就发现连不了任何的异象,而空洞中间被忽略的地方,就是我们叫做东大陆之墓的地方。”

樱柠轻轻在蕊蕊脑门上拍了一拍,蕊蕊只觉得忽然双目大开,眼球似乎突出眼眶之外,鼻子也突然变大,呼吸粗重起来,蕊蕊觉得头变得沉重,她下意识地摸摸耳朵,才发现耳朵也长大数寸,好似猪耳一般招招,与此同时她眼内青灰色的天地全变了样子,茫茫然一片间不似刚刚满眼都是灰雾,现下却是青绿色透彻的天,琉璃似明洁的地。

某种无声的震动触动了李蕊蕊新长出来的大耳朵,她抬头向上看见了许多好像青铜质地的长翅大鸟,地上的琉璃地面只光滑细腻,赭色的琉璃土地上有很多看不出具体形状的杂物;一堆堆、一座座的被风吹着,被海冲着,慢慢的堆叠成小山一样的垃圾堆,蕊蕊跟着樱柠走近去看那一堆堆的杂物,眼看着里面有好多垃圾,树木,无数彩色的塑料瓶被破败的渔网捆扎着,人走得近了,咕噜咕噜掉下好多瓶子来。

樱柠与蕊蕊漂浮在这堆垃圾上方,忽然轰隆隆地雷鸣般地巨响在岸边响起来,抬头看去却见到一艘破败的大木船被海浪推上了岸,木船撞碎了跟前的垃圾堆,顷刻间垃圾从顶上纷纷滚落,露出里面藏着的巨大生物。这东西全身赤红,只有四只爪子,长长的身子扭曲蜿蜒,头上长了浓密的毛发,下巴上也有乌黑的长须。

“这是龙?”

蕊蕊顶着个猪头似的脑袋嘟囔着厚嘴唇问道。她怀里的花花可能是累了,咂巴着嘴巴头脸都埋在蕊蕊怀里,大大的耳朵盖满了脸,一只短短的粉嫩肉爪子压住耳朵,似乎是觉得吵了,只露出一半的黑黑鼻头来。

樱柠也觉得有些喜爱地揉了揉花花的小屁股,看见它扭了扭往蕊蕊怀里躲得更深了才笑笑地回答她。

“不是龙,是海里的一种鱼,它吞吃了很多其他东西的碎片能量,就长得四像不像了。”

“吞食其他磁场能量?”

“对的。这个大陆实际上一直和地球一起生长,平时陆地上,海里,有被丢弃的,死去的,迷茫的磁场,都会被海水或雨水冲刷到这里来。”

蕊蕊看着那长长的怪物在垃圾堆里翻来倒去,翻出一些已经粉碎的磁场,开心地吃掉了。

“它吃别的东西的灵魂?”

“对的,这个大陆的生物磁场基本依靠三个规律,一:同类融合,二:异类吞噬,三:绝对力量。

第三种比较少见,往大陆深处才能看见,都是些乖张霸道的大家伙,也算是好玩。”

蕊蕊想起曾经在故事书里看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樱柠,带我去看看吧,我没有见过,这比看电影可有意思得多了。”

“不着急,等放寒假我们约上吕维一起再去吧!”

听到要和吕维一起,蕊蕊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兴奋,装作冷静的轻声地答应了。

有了宠物的蕊蕊似乎不像以前那样隐隐约约地透露出怨恨的感觉,现在看来,虽然顶了个大猪头却是露出了些天真样子来。

“蕊蕊,走吧,今晚我们还有别的事。”

“还有事?嗯,好。”

樱柠见蕊蕊点头间大耳朵一扇一扇的有些滑稽,她轻轻拍了她的额头,蕊蕊只觉得五官各自归位,眼前又变成青灰浓雾的样子了,除了一艘巨大的木船和垃圾,其余的东西她也看不到了。

两人并一只小狗乘着夜色,来到了一个蕊蕊没有来过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国内的某个小区,但是又和蕊蕊见过的小区不太像。这里的人家实在太少了,月色下,脚边是平静如银镜的一汪湖水,银色的湖水倒映着对岸两三栋造型乖巧的小排屋,蕊蕊见樱柠打了个响指,原本冷冷清清的房子突然有了零散的灯光,风声鸟声落叶声也突然塞满了她的耳朵,就连刚刚还古井无波的湖面,也有了些鱼群觅食激起的小小浪花;与此同时,刚刚还两手空空地樱柠此时手里多了一个蕊蕊也知道的东西——那个放着两个妹妹残碎灵魂的红色气球。

“今天怎么想着带妹妹了?”

蕊蕊看着樱柠手里的气球,这个气球还是红艳艳得十分好看,但是原本圆鼓鼓的红色气球此时却像个被抽了气的皮囊,轮廓分明地现出两个孩子紧紧抱在一起的形状来。

“走吧!”

樱柠没有解释,她叫上蕊蕊,两人小跑着来到湖对岸,在一家院子门口径直穿门而过。看着这家院内柔软的草坪,草坪中间被风吹动的秋千,还有漂亮的小路灯,两个女孩子都十分喜欢。

这院子约有百来平方,在和屋子连接的落地窗下面还有个木制的狗狗小屋,一只毛发亮丽的黑白色边牧此时已经从自己的小窝里跑了出来,几乎双脚站立得像扑向怀抱小狗的蕊蕊。它当然扑了个空,从蕊蕊身上直接扑落的时候它似乎有些不解,这边牧歪了歪脑袋之后又去闻蕊蕊的裙角。

“把花花放下来,让它们一起玩玩吧。”

蕊蕊有些惊慌:“它怎么能看见我们?我们现在能被人类看到吗?”

樱柠笑笑地安慰她,“别怕,狗狗们一直能看见我们,只有人类一叶障目,骗自己而已。让花花跟它一起玩吧,一会儿我们再来接它。”

蕊蕊蹲下来把花花放在地上,它还很小,总是在睡觉,被放在地上了还眯着眼打哈欠,嘴巴张得老大,露出粉粉的舌头来。

那只边牧也不叫,只哼哼唧唧地摇着屁股,黑色的尾巴卷得老高,看见被放在地上的小奶狗似乎想把它叼起来弄到自己的窝里去,却又再次扑了个空,只好就地把自己窝成个卷,把还在睡觉的奶狗窝在自己怀里,又伸出舌头去舔,当然还是什么都没舔到。想不明白的它只好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了。

樱柠带着蕊蕊穿墙而过来到了这家的二楼。卧室里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在酣睡,妻子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也皱着眉头,但是她高高鼓起的肚子却明明白白地彰显着她是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蕊蕊顿时明白此行的目的了。

“她肚子里的宝宝会怎么样?”

看她肚子已经很大,李蕊蕊有点担心樱柠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妹妹去上海别人原有的孩子。

“不用担心,她的孩子几天前就因为贪玩绕颈把自己玩死了,现在已经另投他处了,这个女人实际上隐隐约约也是知道的,但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你放心,三哥都打听好了才选的这户人家,上次吕维的事情他办的不漂亮,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言至于此蕊蕊也放心了,她看着樱柠揭开了捆绑气球的绳子,气球慢慢地卸了最后一点气,随之那睡梦中的女人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了。

蕊蕊上前摸一摸那女人的肚皮,突然看到女人身下的褥子被水洇湿好大一片,继而女人也痛得大叫起来。

“老公!我要生了!啊!老公!”

两个小姑娘都吓了一跳,蕊蕊慌躲在樱柠身边,看着被叫起来的男人也慌了手脚。兵荒马乱后有些秃顶的男人强自定了定神,把哀嚎的妻子费劲地带到了楼下车库,开了车一溜烟儿地走了,甚至连门都忘了关。

尴尬的蕊蕊和看好戏似的樱柠一起挤在他们的车里,看着女人痛苦到极点,眼泪不要钱似的流下脸颊,头发也因为流汗而凌乱地贴在鬓边,她紧紧抓着一切能抓到的东西,似乎是痛得不行了,嘴里开始怒骂前面开车的男人。

“萧五强!为什么你不自己生啊!痛死我了!啊!痛呀!”

“老婆!老婆!马上到了!你坚持住啊!祖宗哎,怎么比预产期提前了?”他开着车眼睛四下观望,紧张的汗水迷了他的眼睛。

“萧五强!你不是人!我要杀了你!我好痛啊!啊!要生了!要出来了!”

紧赶慢赶得到了医院,那男人不顾医院保安拦截,直接把车开到了急症楼的大门口,他下车在大厅里高喊求助,立刻就有几名医护人员把已经快要没力气的女人转移到病床推车上送到了生产室。

樱柠看了眼医院大厅里的电子钟,此时已经早上四点钟了,她感觉得到睡在家里的身体有轻微晃动,应该是李父李母起床开始准备工作了,她看着着急得蕊蕊,决定再继续装睡等一等。

一个小时后天刚刚擦亮时,产房里一前一后抱出了两个襁褓,护士告诉产房外衣衫不整着急的新人父亲:“恭喜你,双胞胎女儿,母女平安。”

听说母女平安,那男人却当场哭起来,像个走丢了的孩子。

医院大厅里还有其他来看病的,或是病人的家属,听到双胞胎女儿时,大多面无表情,看到那男人感激涕零时,才觉得奇怪的开始交头接耳。

一个短发的农村女人穿着褶皱的薄外套路过,听到女儿后见这男人感激涕零,她“嗤”了一声,一边得蕊蕊看着觉得十分气愤,却见那女人本就单薄的外套突然开了线,漏出里面更破败的里衣来。

周围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破破烂烂的大红色里衣吸引,这女人也没有心思在嘲笑别人彰显自己的高见。

“别理她,没必要。”

樱柠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里的剪刀,拍拍手跟着护士向观察室走去。两个小宝宝正在被擦洗收拾,她们身上也是皱的丑得出奇,但是蕊蕊还是开心极了。

“刚刚那个男人呢?他怎么不来看着自己的孩子,他不会不喜欢女孩吧?”蕊蕊还不太想走。

樱柠无奈道:“他去看自己的妻子了,放心吧,他很喜欢,你们看见刚刚他哭得跟什么似的,我可是让三哥认真挑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回到了那处院子里,却看见花花已经睡醒了,跟那边牧回了窝里,它已经没有实体了,却本能地张开嘴去企图找奶喝,明明什么都没含住,还在咂咂嘴,用力地吮吸空气。

费了一番劲儿把花花抱出来,那边牧有些生气地开始大叫,蕊蕊和樱柠刚想脚底抹油溜走,却见刚刚没关上的大门现在关得好好地好好的。

“哎?刚刚不是没关门吗?这家里是不是遭贼了?”

樱柠无奈的解释,“你问问它。”

蕊蕊顺着方向看去,那只边牧假模假样吠叫了一会,明显生气地回了自己的小木屋,顺“爪”关上了小木屋的门。

木门发出“嘭”的一声,惊得李蕊蕊半天没说出话来。

天将大亮,医院里的两个孩子已经被交到了母亲的怀里,女人慈眉善目地抱着孩子小声地哄着,似乎刚刚在车里骂人的绝不是她,她此时神色极具柔和,看着两个睡着的孩子微微笑着,也顾不上下体的疼痛和生产的疲惫,自顾自地沉浸在有了孩子的喜悦里。她丈夫缴费回来,看见晨光下这幅画一样的美景,轻轻上去亲了亲老婆的额角。

“叫什么好?叫大公主,二公主?”

“叫解语,解花吧,解语花,好不好听?”

“嗯,好听。”

……

天亮之后,回到厂房的樱柠和兄弟们被发配了去厨房边上的小菜地里挖害虫。

菜地里种了好些樱柠认不得的蔬菜,上午温暖的阳光把秋风略微抵挡在薄外套之外,奶奶带着弟弟坐在菜园外的水渠旁,一边摘干胡豆,一边教他们认蔬菜。

“那个是莴苣,凉拌好吃得很,莴苣杆子也好吃,又甜又脆的,所以这些虫子就喜欢莴苣,每个莴苣估计都被咬过喽,不过我们自己种的,没有农药,就算被虫咬了这菜也是健康的,这些好东西城里人花钱也买不到的!”

奶奶边说边摘,下面接着的不锈钢小盆不时被摘好的豆子砸的“哐哐”响。

樱柠和几个兄弟一人被分了一个小碗以及两节树枝掰下来的“筷子”,这就是他们抓虫子的所有配置了。

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小孩子们弯着腰在菜园子中细细的翻找起来,樱柠翻开一片菜叶,绿叶里躲着一只肥肥大大的白色虫子,这虫子被食之无尽的蔬菜喂得极饱,被夹在筷子里扭动着被阳光穿透,虫子通体雪白,脑袋上顶着一小块红色的硬甲,它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戛然而止,被放在碗里之后还在摇头晃脑地寻找出路。

“这也太恶心了吧!”二弟弟无奈的拒绝。

奶奶笑了一声,用围裙给一边玩豆子的亲孙子擦了擦口水,一边哄着媳妇儿的娘家外甥。

“小狗子咧,你多抓一些,一会儿有你好吃的!”

二弟弟听见有好吃的,顶着恶心又吭哧吭哧地去翻土了。

忽然大哥在不远处开心地叫了一声:“快来哦!大丰收!”

小他们一起端着碗赶过去,只见大哥拿了个生了锈的大铁叉,将菜地里一截倒塌的树干轻松叉开。树干被晾了有几年了,里面的木头结构已经十分松软,被铁叉像叉蛋糕一样的叉碎之后,露出里面已经被吃得差不多的腔体组织,不用费力就能看见几乎每一小段木屑里都住了一个个肥肥的虫子。

“哇!这得一盆了吧!”

不知道哪里来的战斗欲激发了几个小的,一会儿就把这棵两米多的朽木扒得粉碎,所有大白虫也皆被收入各自的碗中拿去交差。

路过菜园边的鸡笼时,一时兴起的樱柠随手挑了个大的给漂亮的大公鸡喂了,那虫子肥硕似成年人手指,大公鸡也啄食了数下才敢吞食。

被兄弟们围住的奶奶见了却喊着阻止了樱柠:“别给它吃!拿来!”

她已经准备好了洗菜的盆子,召唤了二哥到水井边把水压上来,然后用篮子装了所有白虫,用压出来的井水好好把虫子淘洗了,码放在干净的盆里。

隔了二三十米的距离,奶奶对着厂房的方向遥遥高喊:“老李!老李!找到了没!”机器轰鸣中樱柠就看见某个听见的工人笑嘻嘻地进去厂房中,把爷爷叫了出来。

爷爷手里拿了两片反着虹彩的巨大蚌壳,仓库中都是收来的贝壳或是干海货,晾干了预备做加工成粉末待用的,这些贝壳在海边多的都做铺路用,但是像两手掌那么大的却是也比较少见,大多都会被当地的渔民收起来,卖去城里做工艺品。

一堆大小孩子茫然地看爷爷把两片大贝壳洗干净了,又见他找了厨房炉肚子里的炭火堆了一堆,用几块砖做了一个小小的野灶;奶奶那边也没闲着,她把那些白虫子用盐腌洗了,拿了块像肥皂似的小块东西一起端了来到野灶前。

爷爷给奶奶屁股底下塞了个小马扎,奶奶十分自然地就坐下了,她把两块贝壳架在两根钢筋上烧得干干的,又用“肥皂”在烧干烧热的贝壳上潦草地擦了几次。

“猪肉练出来的猪油,自己炼的就是香呀。”爷爷在一旁最先闻到了味道。

樱柠想起上次炼猪油的那个傍晚,小厨房里浸满了油脂香甜的味道,奶奶把猪油炼出来的油渣用漏勺捞出来沥干了油,过一会又放回油里复炸了一遍,然后用新烙的薄薄脆脆的煎饼混合了一点白糖卷了,递给爷爷和太太先吃。爷爷咬了一口,忙不迭就去找酒喝,一小口酒下肚,再咬一口油渣卷煎饼,香的他胡子都要掉了。

当时奶奶给樱柠也卷了个小的,入口时酥脆的油渣被煎饼吸去了多余的油脂,一点也不腻,反而香甜地不得得不得了,白糖被油炸的余温化成了糖水,糖油混合物独有的温润香气可以安抚各种挑剔的肠胃。

那天樱柠自己就吃了一整张煎饼,现在想起那酥脆的口感,满腔的焦香还让她下意识地流口水。

一阵咸香的味道把蕊蕊拉回现实,她看着被兄弟们挤满了的野灶旁,好不容易顺着味儿挤过去,就看见刚刚白白软软的肥虫子们被摆在烤热了的大贝壳上,已经微微泛黄,正在滋滋地冒着油脂。

“嘶!”

旁边的二弟弟眼睛都直了,夸张地吸着口水,奶奶也看见了也哈哈大笑。

“你这小狗子,不害怕了?”二弟弟羞得脸都红了,光知道傻笑。

油煎的白虫子变得焦黄色时,奶奶便把电饭锅直接端到外面的小餐桌上来,给每个小孩子都切了些新鲜莴苣凉拌,洋葱也是凉拌了加了另又混合了木耳和花生碎末,她把煎的脆脆的虫子们装了满满一大盘,放在餐桌中间,几个孩子们不用叫喊就自觉得坐好了等分饭吃。

大人们还在工作,机器转得快冒烟了。今天吃饭的孩子还有客人实在太多,因此只能让小孩子们先吃饭。奶奶一声令下,所有人的筷子都先伸向了那盘香气都溢出来的虫子上。

这些虫子被撒了椒盐,现在配着掺了杂粮的粗粮米饭一口吃了,碳水化合物缓冲了油腻的感觉,过了油的蛋白质独有的口感混着一点咸味让一群孩子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这一餐,大多还觉意犹未尽。

“老弟,你吃了几碗?”大弟弟见二弟弟还没停下来,关心的去问。

“两碗……呜,真好吃,怎么办哥哥!我们家能养虫子吗?”

一旁喂孙子吃饭的奶奶听他要养虫子爽朗地笑起来:“你们现在生活好喽,虫子都要猪油炸,还加了椒盐,以前我们就只能干煎,也好吃,也没那么好吃,苦日子哦。”

小孩子们自动忽略老年人的唠叨,抹抹嘴又去玩耍了。

到了大人们的午饭时,厂房的机器也没有停止,工人们忙的轮流来吃饭,李母吃饭吃到一半被办公室的电话声叫走,不一会,她把樱柠也喊过去。

李母坐在电话旁边,电话的桌子上还放着她刚吃了一口的午饭,她保持着客气的笑意,对电话那边寒暄什么。

“啊,这太客气了,我问问我们家丫丫去不去啊!”

妈妈用手捂住电话的话筒,在机器轰鸣中小声问樱柠。

“丫丫,你有同学叫吕维?”

樱柠乖乖点头。

“吕维妈妈打电话来说他们家国庆节要去重庆玩,要带你一起去?你去过他们家?”

樱柠再次点头。

才知道自己女儿有这么一个男同学的李母好像还觉得不妥,她对电话那头说:“这样啊,我没找到孩子,找到了一会给你回过去好吗?”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李母笑得更开心了。挂了电话后,李母带着樱柠去找奶奶,奶奶正在帮忙给大人们添菜加汤。

“妈,蕊蕊有个同学,叫做吕维的,他说他爸爸叫吕清知,说是你娘家的亲戚?”

樱柠这才想起来,平日里她只叫做“奶奶”的这个人,也是姓吕的,只不过现在是她和弟弟的奶奶,父母的妈妈,爷爷的妻子,平日里根本没人会叫她的名字,生出来的小孩子们不故意教的话就连她的姓也是不知道的。

转头间樱柠看着在小桌上自己独坐一桌的太太,忽然想知道她又叫什么名字?想了想恐似乎连爷爷都不知道。

“爸爸,太太叫什么名字?”樱柠走到正在着急吃饭的爸爸身边。

李父着急换班,嘴里都是饭,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汤,这才顾得上跟樱柠说话。

“太太叫做李徐氏,你这早问我一个月我都不定知道,是上个月街道给她办老年人口登记,我才知道,她上写的,就是‘李徐氏’”。

“这算什么名字啊?”

樱柠还想问,爸爸却不理会自己了。不知道怎么的,樱柠不太愿意去问太太,虽然子孙都很孝顺,但是感觉问了,她说不说都好像会让她伤心似的。

樱柠自己默默地回到了妈妈身边,奶奶还在念叨娘家的复杂关系,樱柠又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奶奶的亲弟弟和吕维的爷爷,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关系,吕家爷爷早就搬到了大城市,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老乡因为知道自己家孩子和孙女是玩得很好的同班同学,想在国庆放假的时候把她带上。

奶奶斜了一眼樱柠,似乎当她没看见似的当面就跟李母说:“平时不言不语的,还怪会来事!他们家几代人都很有钱的!”

李母听这话也意味不明地看了樱柠一眼,也不问她什么,就回到办公室回电话了,对此樱柠也并没有所谓,明天就上学了,问问吕维就行。

周末的下午兄弟们都被自己的家长各自带回家,临走前二弟弟死乞白赖地把舅妈拽到菜园子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漏网之鱼的肥虫子,他兴奋地跟舅妈显摆。

“妈!这个可好吃了!我们家怎么不养啊!”

舅妈被突然凑到跟前的虫子吓得激发了女人的天性,大叫一声之后打开了二弟弟的手,拍着胸脯一跳三步远,樱狞笑着看着,估计晚上二弟弟少不了又要挨揍了。

傍晚爷爷被特批带着奶奶和孙子孙女回家里住了,这周五天度过之后,连着就是七天的长假,长假后还有一周的课,这么算来要小一个月都不能再来了,樱柠看着渐行渐远的厂房,在摇晃的三轮车上感受着已经带了凉意的秋风,有些不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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