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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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是，论谁突然被人找到家门口，谁都得记忆深刻啊。”
“行吧。……那你继续？”
“继续什么？我又不是来陪你演戏的。”
“好，那请您自便。”
蒂那似乎一点都不为伊里斯的突然到来感到惊讶，这让伊里斯有些郁闷。然而下一秒，蒂那继续她的“拔苗助长”作业，祈祷的效果却完全消失了，甚至这些刚才还生机勃勃的幼芽有了枯萎的迹象。
“…………”
“……看我做什么？”
“……你突然来找我，不是只为了把我种的植物给弄死吧……？”
“说不定就是呢。”
其实伊里斯也没想到那些植物会枯萎。她只是在心中拒绝了蒂那的祈祷，没想到不止是让祈祷的”快速生长”无法实现，反而还起了反向效果。
“呼……这样真的好奇怪。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这样尴尬地面对面站着有什么意思？”
“尴尬吗？我没觉得啊。再尴尬能有那句‘没想到迷着路还能遇到大美人，我还真是幸运”尴尬吗？”
“…………我都不记得了，你怎么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都说了，突然被人找到脸上来，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的。”
伊里斯背着手在蒂那的田地周围转了一圈。
她曾经许多次通过共感的方式看着蒂那在这片土地上侍弄花草，看这些植物在蒂那的悉心呵护下茁壮成长，收获，然后成为炼药的失败品。照理说这里的景色伊里斯已经相当熟悉，没想到当她真正踏上这片土地，还是会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陌生。
伊里斯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是啊，曾经看到的那个在这里劳作的人并不是自己。
和蒂那面对面交谈后，伊里斯的自我认知清晰了许多。之前不断在眼前闪现的那些蒂那视角的片段，曾经一度让她以为自己就是蒂那，蒂那就是自己——那或许是一种处于本能的，对于自己缺失部分的追求吧。
“……你杀死了我的同僚们。很多，很多同僚。”
“她们的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你叛变到女巫这边来，会不会感慨你刚才的那句话太过假惺惺了？”
“我只是单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已。她们死了，死在你操控的梦境里，那个该死的、台阶从中间断掉的噩梦。”
“是啊，也只有你这样懂得随机应变的人才能活下来。台阶断了就干脆原地坐下休息，等有朝一日台阶恢复原状了再继续攀登。”
“谁知道台阶还有没有希望恢复原状呢？”
蒂那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连她自己都没有仔细想过。说出口后，蒂那愣住了，而对面的伊里斯笑道：
“那要怎么办呢……不如就一辈子坐在原地不动了吧。只要把缺口当作是台阶的终点不就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好心给你提个建议而已。”
两人对视。
彼此的身影出现在对方的眼睛里，仿佛烙印一般无法消散。
最终，是蒂那先笑着开口：
“……黑森林的女巫大人啊，要不要先来屋里坐坐，喝杯茶？”
“好啊。”
伊里斯在蒂那身后进了屋，简单的陈设，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墙体和地面都有不少裂痕。
“将就喝吧。这里只有这个茶了。”
“好老旧的茶壶……这是房屋原主人的？”
“嗯，我来的时候它就摆在这张桌子上，上面落了不少灰。”
伊里斯接过蒂那递来的茶水，举杯抿了一口，感慨道：
“……这里可比你从前住的地方差远了吧。”
“那是肯定。但是听说你们要求修女从此不能轻易离开圣堂，还要建起一座围城来困住她们……我是绝对接受不了那样的生活的。”
“没办法，成王败寇，败者得摆出相应的姿态来才能求得胜者的宽恕啊。”
伊里斯饶有兴味地看着蒂那。
蒂那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伊里斯对视：
“是吗……？”
两人的对视中隐隐有了几分火药味。
伊里斯把自己杯中的茶水给莉莉丝尝了一口，转头道：
“有人让我杀了你。杀了你，你就能成为我保留人性的锚点。”
蒂那的眼珠动了动，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为什么是我？”
“祂说‘杀了她，你就能永远记住她了’。”
伊里斯边说边观察蒂那的反应。蒂那先是一惊，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眉头却仍然紧皱着。
“我很高兴。原来不只是我，在你心中，我的存在对你也有这么重要……”
蒂那突然抓起伊里斯的手，送到自己的脖颈处。伊里斯的手比蒂那的手更加冰凉，她的身体构成已经和普通人类相去甚远，体温、心跳和呼吸几乎都要消失，肉体已经成为魔力流转的容器，有时连血液都不会从伤口流出。
“你这是想让我动手？”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这样做的话，我会很兴奋。”
伊里斯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嫌弃的声音，应该是莉莉丝发出来的。她笑着看向自己被蒂那挟持的那只手，又看向蒂那的眼睛：
“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你会很高兴？”
“不知道……不知道……要不你来试试……？”
蒂那几近疯狂的本性终于暴露在伊里斯面前。
她虽然能扮演出一副见习女巫的样子，但到底是活了百岁以上的人，内心的很多东西都在岁月的流逝中被磋磨、崩解。
“你提醒我了……你提醒我了……！我现在这幅样子还能维持多久？即便我想从头再来，我的身体允许吗？这些皮肤早该衰老了，我体内的器官也早该衰竭得不成样子了！全靠魔力在支撑，魔力一点一点地改造着我的身体，其实我也早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蒂那用另一只手拽住伊里斯的衣领，两人的额头几乎快要碰上：
“你也一样，我们都一样，都是选择魔法之后踏上不归路的人！我们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成神，获得真正的永生；要么早晚有一天绝望而死，但在那之前，还要经历无数个在痛苦中磋磨的日子，漫长的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