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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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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亲自把她领到宅子南边的大澡堂旁,道:“你去洗洗,把湿衣换掉,免得着了寒气。”

霍锦骁听到澡堂里传出的水声与喧哗声,眼珠子转了转,摆手道:“我还是先回房好了。”

水手们淋了一晚上的雨,这会都挤在澡堂里泡着呢,她哪能进?

“怎么?你嫌弃人多?”祁望一眼看穿她的想法。

“人这么多,插蛏下饺子一样,我别去凑热闹了。”霍锦骁抓抓脑后马尾,拧下一把水来。

祁望看看她狼狈模样,招手道:“你跟我来吧。”

霍锦骁不解何故,便跟在他身后往另一处行去。

拐过一处月门,他很快带她到了一个小院,院里只有两间相连的屋,他领着她进去。外间屋放着干净衣裳,他随手挑了两套给她。

“这是我的衣裳,可能大了,你先穿着,回头再做新的。”祁望又往里间走去。

霍锦骁捧着衣服发愣,不知他要干什么。

他已挑开里间的珠帘,里面氤氲着热气,竟是个小澡池。

“这里没人,你在这里洗吧,不会有人来的。”他说着放下珠帘。

“啊?”霍锦骁盯着他。

“啊什么?快去!”祁望推了她一把。

她踉跄而入。

祁望已经转身离开。

“那祁爷你呢?”她已猜到,这是祁望的澡间。

“我还有事。”祁望头也不回的离开,将门掩上。

霍锦骁站了半天,方意识到澡间里已经没人,热气氤氲在周身,催得她脑子发晕,在船上洗澡不便,又是汗又是盐,她早就难受至极,刚才又淋了雨,这一池热水简直是她的救赎。她控制不住内心想沐浴的冲动,咬咬牙豁了出去。

————

屋外,祁望走回院里,忽又想起她手上的伤,脚步稍顿,转身回了自己屋,取了瓶伤药并一卷绷带,用木托盘盛着回了澡间。

狂风来袭,窗外风吼树嘶,啸响不断,掩盖了一切。小小的澡间里却热气裹身,温暖得让人想睡去。

裹在胸口的长布一圈圈解去,她站在池中,散着发,没注意到猫似的脚步声。

祁望折返。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虽然昨天没有双更,不过我今天这么早更上了!

顺便,正经脸:

明天入V,入V三更,放在一章里,早上就会放上来了。

关于V后更新:日更,晚上十点前会更新上,如果有特殊情况更不上会早作说明。

爱大家,谢谢陪伴,么么哒!

☆、入V三更

温热的池水足以消散所有疲倦。霍锦枭半身浸在水里, 靠着池壁站着, 从身上解下的布条在池上堆得老高。她深吸口气,布条才解开三分之一, 她已经觉得松快许多。

她手上动作没停,裹在胸腰腹的布条越来越薄,属于女人的玲珑曲线已现, 纤腰平腹, 胸口微伏,被长发半遮的肩头圆润,手臂匀长有力, 肌理结实,虽还是易过容的肤色,肩下未露半分,但身体线条与裹身布条足已证明一切。

忽然间珠翠轻动, 发出些微响声。

霍锦骁的动作骤然停下,心脏仿佛被那声响掐紧,而擂鼓般响起, 她猛地转头,背后长发在水面划开一道波纹。

澡间隔断的珠帘之下停着桐木所制的高齿木屐, 豆绿色的长褂衣摆压在脚踝处,而来人的脚步和时间都仿佛停止。

霍锦骁脑袋“嗡”地炸响, 迅速蹲到池水中,这才看到祁望铁青的脸。

他一手撩着珠帘,一手抓紧了木托盘, 双眸如屋外狂风大作的天,鹰隼似的逼视她。

“祁爷。”她藏在水里,只露出头,明亮的眼眸一片坦然,既无怯色,也无羞涩,只有些惊愕窘迫。

声音还是压过嗓的十六、七少年的声音,有些脆,微沉。

她知道他发现她的秘密了,然而她还是不打算恢复本嗓,因为日后相见,她恐怕还要以男装示人,如今可还不是恢复身份的时刻。

祁望觉得她的眼眸在氤氲的水雾中有些蜇人,她黝黑的皮肤看不出脸红与否,但瞧着那眼神,他想应该是没有的。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这张平凡无奇的面孔实在谈不上美丽,不过她过分坦荡磊落的表情却让她有别于普通女人。

从相识至今,她在船上呆了整整七天,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是女人这个事实,就连他也不曾怀疑过,也不知该恨她伪装得太好,还是该笑自己有眼无珠。

而她竟还能如此坦然看他,就好像……站在她眼前的不是男人,亦或她不是女人。

祁望将托盘往地上一放,摔下帘子,不再往里走。

“穿好衣服,到棠曦阁见我。”

他抛下话,转身就走。

霍锦骁看到珠帘下的木屐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于门口,这才松口气。脸似乎很烫,不过她也分不清是紧张的还是因为水的温度。低头看看水下身体,布条未完全解开,他并没看到什么,不过是发现她身为女人这个事实而已,她安慰自己两句,很快想开。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要怪就只怪她一时发懵疏忽大意,急于享受而忘了自己处境。

不过,他走了应该不会再有人进来,反正被发现了,那索性洗个痛快,她也无需担心被人撞破而老想着匆匆沐浴。

如此想着,霍锦骁迅速将布条彻底拆下,在池子里狠狠泡起来。

————

棠曦阁角落里搁着落地的六层十八盏烛台,隔间的书案上还放着盏铜制的青蛟咬灯,灯罩为西洋琉璃所制,挡风挡水不挡光。屋里被照得颇为亮堂,多宝格上放的各色木船模型清晰可见,除了小些,与真船几乎一般无二。

祁望坐在大厅正中的圈椅上,听底下人禀事。平南村村长、小满、许炎、徐锋等诸人都坐在下首回话。大部分疍民已经迁进山中避风,岛上各家各户也已储好水粮,闭门应灾,船上主要货物都已进仓,水手都安置妥当,卫所的兄弟已经准备好了,风势稍弱便外出抗风救险。

飓风每年都要来几遭,岛民早就习惯,只要不是毁灭性的飓风,挨过去便是,倒也应对得有条不紊。

“行了,你们办事我放心。这风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你们先去休息,养精蓄锐应对明日。”交代了几句,祁望就挥手遣退所有人。

屋里的人鱼贯而出,烛火晃了晃,四周顿静,只剩屋外风雨大作声与远处被风吹落的各种声响。祁望捏捏眉心,忽然记起自己在这里议事已经有半个多时辰,可霍锦骁竟然还没来。

他想起她的眼神,心里闪过一个大胆想法。

她该不会是在他走了以后还在澡间安心沐浴吧?

他几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又自己否定,这世上应该不会有哪个女人能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继续沐浴吧?

屋外传来“叩叩”声音,霍锦骁声音传来:“祁爷,是我。”

“进来。”他收敛心神,冷道。

为免风大吹灭烛火,霍锦骁只将门打开条缝,侧身而入后又很快关上。屋里火光晃了晃,照出她的模样。

她头发湿漉漉尤显黑青,全部都扎在脑后,身上套着他的长褂,轻薄的丝绸料子,竹叶底纹,很宽大,肩线往下溜,袖子挽了好几褶,下摆倒还好,没有拖至地上,想来长的那部分都被她往上收进腰带中。仍旧是胸腰腹平齐的模样,只是显得瘦小,他也不知她又用了什么办法掩去女人曲线。

“这么久才过来?沐浴得可舒坦?”他沉着眼,喜怒不明。

“舒坦。”霍锦骁承认。

祁望看她半晌,忽然不可遏制地笑起来。

居然让他给猜中了。

他发现无法以正常女人的想法来猜测眼前的人。

“祁爷?”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好试探着开口。

祁望倏尔收起笑,眉梢挂上霜雪,声凉如冰:“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讨厌被人骗。”

“祁爷,我不是有意的。那种情况之下我不能曝露自己是个女人,否则会被雷老二认出来,你既然留我在船队,必然不想雷老二发现我就是他通缉的人,那会带来很□□烦。”她走到他身边解释道。

“如果我一早知道你是女人,你觉得我会留下你?”祁望冷冷问她。

“不会,所以我更不能说。”她理直气壮地回答他。

“你骗了我还强词夺理?”祁望怒道。

“祁爷这么英明,怎么会被我骗?都是雷老二的错,他为了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女人所伤,所以对外声称是男人下的手。您只是被他蒙蔽,先入为主而已,若没有雷老二的事,您火眼金睛,肯定一眼分清雌雄,所以您并不是被人骗,而是被误导了。”霍锦骁立刻开口安抚。

祁望气笑了,这样的狗屁歪理,她竟然张嘴就来。

“所以怨我?”

“不,怨雷老二,都是因为他!祁爷您莫气。”霍锦骁讨好地笑笑。

“我没生气。船上不留女人,你亦非我平南岛的人,风停之后你就跟船回全州城,过了这么多天,雷老二的人应该已经离开全州城了。”祁望软硬不吃,也不与她的歪理分辩。

霍锦骁闻言正色道:“祁爷,我是女人怎么了?平日里我也和大伙一起干活分担船务,从未耽误过事情,也没人觉得有不妥之处。您要真这么介意我是女人这个事实,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睁只眼闭只眼,仍是把我当成男人不就成了。”

“把你当男人?”祁望站起来,俯望她,手往外一指,狠道,“你知不知道水手在这里是睡通铺,六人一铺;洗澡也在大澡堂里,可不是在我的小澡间;你先前只在船上呆了七天,那么你试过在船上呆足三十日吗?身边全是又臭又脏的男人,他们在海上寂寞难耐,若然发现你是女人,我恐你名节不保!”

“这是我的事。除非我自愿,否则没人发现得了我是女人,而且……也没人靠近得了我!”她仰起下巴,信誓旦旦,却看到他挑眉半嘲笑起,只得又添了句,“今晚是个例外,不会再有下次。”

所谓艺高人胆大,她从不担心有人能欺到她头上。

“随便你怎么想,我的船不收女人,我的决定不会改变。”祁望懒得再和她废话。

“我不回全州城。”她强硬道。

“无妨,平南岛很大,你想留下也没关系。”祁望坐回椅上,恢复平静。

霍锦骁站在原地沉默起来,思忖片刻,她忽道:“祁爷,要不你把我送去给雷老二吧。”

祁望猛地抬头,她已经收起先前不太正经的神情,敛眉冷目,不是开玩笑。

他瞬间猜到她的想法。

她想报仇。

“你以为我不敢吗?”祁望的眼也冷了。

霍锦骁正要开口回他,屋外又传来“叩叩”敲门声。

“进来!”祁望瞪着她,却朝外喝到。

门被人打开,林良闪身进来。

“祁爷。”林良打了个招呼,笑道,“我替宋大娘给您送吃的过来。”

他说话间把手里的木托盘端到祁望桌面,霍锦骁忙识相地伸手将盘上吃食一份份端出。吃食很简单,一碗不知是面还是糊的东西,一碟润菜饼,两个花卷,一碟酱瓜,一碟卤猪耳。那碗面糊冒着热气,闻起来很香,冲鼻的胡椒味,叫人开胃。

霍锦骁看得饿极。从早上到现在,她就啃了两个粗馍。

“饿了?宋大娘给兄弟们煮了一大锅,厨房里还有,一会我带你过去。”林良在她耳边小声道。

“谢谢大良哥。这是什么?”她也小声问他。

“面线糊,沿海特色,你没尝过?”

“没有,好香啊。”

两个人嘀嘀咕咕,祁望听了就心烦,大风夜事多,他也没空和霍锦骁多废话,索性摆手,道了句:“都出去吧。”

“哦。”霍锦骁应了句,想着眼下确实并非说话的时机,便乖乖退下。

背过身去后,林良扯扯她衣袖,又道:“你和阿弥就住我那屋吧,我那刚好还空两个铺位,咱们作伴。”

“好啊。”霍锦骁想也没就答应了。

话声才落,身后就传来祁望冷凉的声音:“林良,把她带去柴房,她住那里。”

“啊?祁爷,柴房怎么住人?”林良大惊转身。

“她昨日鲁莽差点毁了船,这不过小惩大戒而已。”祁望拈起花卷,说得眉也不抬。

“可是……”林良还待替她说话。

霍锦骁忙拉住他:“别说了,柴房就柴房吧。”

柴房……条件再差,好歹也是她一个人睡。

她领会其意,递了个感谢的目光给祁望,后者却只白她一眼就低下头,毫不领情。

霍锦骁扯着林良离开,祁望这才抬头,脑中浮出刚才端碗时伸来的那只手。

她沐了浴,换了衣裳,记得把自己收拾成男人,却没管自己手背上的伤。

————

林良撑起搁在墙角的伞,紧挨着霍锦骁一起去了厨房。风大雨大,伞也不顶用,走到大厨房时两人早就被雨打湿半身。林良收起伞,领着她进去。

大厨房在水手落脚处这半边,和饭厅连着,厅里摆着几张八仙桌与条凳,好些人正将脚踩在凳上呼噜噜地吃面线糊。往里走些就是厨房,三口大灶,灶膛里都生着火,最近的一口灶灶上垒着高高的蒸笼,热气不断往上冒。穿着花布裙的壮实女人站在另外一口灶前,拿着长柄圆勺不断搅锅,正是管厨房的厨娘,夫家姓宋,大伙都叫她宋大娘。

“宋大娘,来两碗面线糊,四个卷。”林良一进厨房就嚷开。

“吃的给祁爷送去了?”宋大娘不用转头也知道是他,一边问他,一边手脚利索地取碗装面。

“当然送去了,谁的事都能耽搁,你宋大娘的事我哪敢怠慢。”林良恭维她。

“少耍嘴皮子,祁爷可吃了?”宋大娘装好面,又掀笼夹卷了。

林良到酱料台上寻胡椒,闻言道:“大娘,祁爷一大老爷们,你还操心他吃没吃?都快赶上他亲娘了。”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找死?”宋大娘操起勺子转头就要打他,“你祁爷他孤家寡人,身边没个人知冷知热,你们一帮小兔崽子不心疼他就算了,成日就知道添堵,看我不揍……诶?生面孔?”

勺子快敲到林良头上时,宋大娘忽然看到旁边站的霍锦骁。

“宋大娘,我是新来的水手景骁,大娘叫我小景吧。”霍锦骁咧嘴笑道。

林良正抱头缩着脖子,见状忙推开宋大娘的勺子,跳到霍锦骁身后。

“原来他们说的小景就是你?”宋大娘收回勺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宋大娘听过我?”

“刚才玄鹰号的那帮小子来我这吃饭,我听他们说起你。本事不小啊,敢和华威作对。”宋大娘脸色微沉,语气也冷下来。

“宋大娘是宋兵的妈。”林良在霍锦骁耳边悄悄道。

霍锦骁笑一滞,华威那伙人都在她手上吃过苦头,宋兵也不例外,宋大娘该不会怨上她了吧?

“揍得好!”宋大娘却忽眉开眼笑,“成日里赌钱吃酒,老婆本都被挥霍完了,我早想教训了。你们等着,我给你们煮荷包蛋,你们就坐里头吃,别叫外面的人知道。”

“谢谢宋大娘。”林良和霍锦骁异口同声笑道。

两人将吃食端到厨房里的小桌上,宋大娘手脚很快,还没吃几口,她就把荷包蛋煮好,拿着长勺舀了送过来,一人给了一个。

“吃吧。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多吃点。”宋大娘瞅着霍锦骁乐道。

“谢谢大娘。大娘厨艺真好,改天也教教我。”霍锦骁吃得高兴,顺口道。

“男人要出去建功立业,你学这些女人的事做什么?”林良不屑撇嘴。

霍锦骁推了他一把,驳道:“技多不压身,再说了,女人怎么了?掌得了勺,拿得起枪,一样可以建功立业。我瞧宋大娘就是巾帼英雄,要不是为了照顾大家,她肯定是东海的女中豪杰。”

“唉哟喂,你年纪小小,这么会说话!”宋大娘听得脸上笑开花,转身又翻了根鸡腿出来给她添菜。

霍锦骁抓着鸡腿朝林良得意地笑,林良“哼”了声埋头吃面。她便又朝宋大娘道:“大娘,这么大的厨房就你一个人忙活?要不要帮忙?我帮你洗碗?”

“这孩子,真是招人喜欢。我家那小子长这么大就没主动帮过我一次。”宋大娘不由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才拒绝道,“不用你帮,厨房还有我女儿和两个小工帮忙,不过今天大风,我放小工回家了,我女儿这会不知上哪里逛去,一会就回来了。”

“宋家妹妹大概是去看祁爷了吧。”林良忽然阴阳怪气道。

“大良!”厨房门口忽然一声娇斥。

林良把脖子一缩,霍锦骁就见有道纤细的人影闪来,有人快步站到两人桌前,扬手就往林良后脑拍了一掌,林良嚎了声,怒瞪那人。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葱绿的半臂配着柳黄的裙,眉眼有些像宋大娘,圆脸大眼,脸颊有些红,模样很讨喜。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气道。

“说什么?你听什么就是什么呗!”林良无赖地翻个白眼,低下头不理她。

“你们别闹。”宋大娘看不下去,喝了句,又道,“阿樱,祁爷应该吃好了,你过去把碗碟拿回来。”

宋樱朝林良重重哼了声,扭身走了,只留宋大娘在后头摇头。

“小景,看到了吧,祁爷一天不成亲,岛上的姑娘眼睛都看不到别人。”林良不是滋味地凑近霍锦骁抱怨道,“每次回来,大家都替祁爷急婚。你等着,风雨过去,宅子怕要被媒婆踩烂。”

霍锦骁捂了嘴笑:“大良哥,你这是在抱怨祁爷?”

“去!”林良斥了她一句,抹了抹嘴丢开碗。

————

柴房紧挨着大厨房,再过去就是角门,外面就是船队的仓库。说是柴房,其实堆的都是杂物,到处落着积灰。房子里外两间,外头的灰少些,好歹勉强能凑和。林良帮着霍锦骁把外间的东西搬了一部分到里边,给她腾出空处来。没多久巫少弥也寻了来,知道霍锦骁要住柴房,便要留下陪她。

“阿弥,祁爷知道我是女的了。”她寻了林良不注意的间隙,悄悄把这事告诉给他。

巫少弥惊愕不已。

“你别担心,水手睡的是通铺,六人一铺,祁爷是替我着想。”霍锦骁见他担心,便安慰他,又道,“你安心和大良哥回去,好好休息,嗯?”

“师父……”巫少弥不愿离开。

“阿弥,你也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霍锦骁摸摸他的头,先前她总将他带在身边,是顾及他的情绪,知道他在全州城遭遇的事,明白他不相信别人,可渐渐的他已经对她产生依赖心,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人总要学着自己成长。

巫少弥垂头沉默片刻,闷声道了句“好”后就转身给林良搭手。

“成了,先将就下,改天再向祁爷求情让你回来。”林良拍着手上的灰,看着铺好的被褥道。

柴房没床,霍锦骁打地铺。海边潮气重,地上铺了油布加干草再加席褥,厚厚一大撂,霍锦骁坐了坐,倒觉得松软舒服。

“谢谢你们。很晚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她催他们回去。

“那行,我们就先回了。”林良点头往外走,边走边叫巫少弥。

“大良哥。”霍锦骁在他出门时又叫住他,“帮我照顾阿弥,多谢。”

“知道了。”林良伸臂搭上巫少弥的肩头,“阿弥,跟着哥,走!”

两人搭着肩出了房,房门关上,霍锦骁已经累坏,把薄被一掀,倒头就睡。

外间风声雨声不歇,像是天倾地覆,她在里面只管安稳睡觉,万事不理。

————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哗啦一阵重响,像是有物轰然倒塌,霍锦骁蓦然睁眼。

窗外仍然黑漆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风雨没有停歇迹象。她听声音来的方向,似乎在角门外的仓库处。那么大的响动,怕是仓库被风刮倒,她来不及细想,开门冲出。

狂风吹得衣裳猎猎作响,人如枝叶仿佛随时要被吹飞,雨势很猛,劈头盖脸砸在身上,冰粒子一样,她也无暇多顾。

院里很黑,但屋里的灯火却一点接一点亮起,约是大伙听到动静都起来了。柴房离仓库最近,因为今晚特殊,角门没上锁,霍锦骁轻而易举出宅,第一个到达仓库前。

仓库为木构房子,青瓦顶,如今一角已塌,木梁折下,青瓦滚落。

地上砂石碎瓦残木被风刮得到处乱飞,除了风雨声,还有乒乒砰砰的响动,霍锦骁竖耳细听,四周杂乱的声音里夹杂着细微的呼救声。她记起仓库夜里是安排了人当值的,心便被那声音手紧,循着声进了仓库,在塌掉角落里找到被瓦砾断木压着的两个人。

“别点火!”

其中一人看到她取出火折要点火照明,忙阻止她。

“为何?”霍锦骁蹲到瓦砾前,她虽夜能视物,但这两人被重物压着,需要更加亮堂的光线才行。

“祁爷交代过,这里不能有明火。”地上的人虚弱道。

“不能有明火?”霍锦骁觉得古怪,却也没功夫多想,“那要怎么救你们,我看不清楚。”

“我被木梁压到腿,他被瓦砸到头晕过去,死不了。你先把这里的货搬开,祁爷交代过这批货非常重要,不能受潮,也不容有失。”那人艰难道。雨从坍塌的屋顶处进来,已将这一角打湿。

霍锦骁听他声音便知他痛苦得很,不过是在强撑。

“不成,风这么大,房子不稳,随时可能再塌下来,货再重要也比不得人命。”她听到房子的木头在嘎吱作响,当机立断。

那人还要再劝,霍锦骁已不再理会,只全神贯注放在双目之上,凭着模糊的景象走到他腿边,摸到一段桶粗的梁柱压在这人左腿上。

“就这里吗?”她问道。

“是。”他咬牙回答。

“忍着点。”她双手托着梁柱,往上施力,将柱子缓慢抬起,最后暗喝一声,将梁柱往旁边一推。

“好了,我先扶你出去。”她把他从地上扶起,将他的手挂到自己肩上,“能走吗?”

“可以。”那人半身重量都倚在她肩上,在她的支撑下往门外艰难走去。

霍锦骁刚把人扶出仓库,就看到角门里边有火光飘来,祁望已经带着人拎着马灯赶过来。

“祁爷。”她先打了声招呼。

祁望见是她,只是沉眼点点头,便问道:“什么情况?”

“仓库南角被风吹垮,在里面看货的两个兄弟被塌下的瓦砾和梁柱压伤,我救出来一个,另一个晕过去。”霍锦骁一边回答,一边把搭在自己肩头的人交给过来帮忙的水手。

“徐锋,带兄弟们进去救人,把货抢搬出来……”祁望略一沉吟便吩咐道。

“祁爷,风还很大,仓库随时都有再次垮塌的风险,不能让兄弟们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把货抢搬出来,不如先把货集中到一边,用油布盖住,先挡一时,待天亮风雨稍弱,能看清楚仓库状况再作打算?”霍锦骁打断他。

“不行,这批货很重要,是梁老爷给……给那位爷备的,万一出了纰漏,我们都要遭殃。”徐锋立刻反对。

祁望看了眼仓库,挥手阻止徐锋:“小景进过仓库,了解里面情况,按她说的做。货再重要,也比不上各位兄弟的性命。”

徐锋还要劝,祁望已转头命令其他人取油布。

“我去救另一个人。”霍锦骁不愿耽误时间,也不等祁望发话就转身冲回仓库里。

————

很快的,油布被取来,几人也跟进仓库将布合力展开盖到货物上。霍锦骁已把昏迷那人又背了出来,祁望瞧她又是满头满脸的雨水,想起她是个女儿家,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把人交给旁人后,又一语不发地转身要回仓库。

祁望看不下去,突然伸手一掌钳住她的手腕:“人已经救出来了,你还进去做什么?”

“祁爷,这批货很重要吧?要是出错会牵连到船队和平南岛?”徐锋的只言片语已经足够霍锦骁品出其味了。

祁望道:“我已经说过,货是重要,但比不上你们性命。”

“南角那边堆了几箱货,雨就漏在那附近,我进去把这几箱货挪到油布下,很快就好。”霍锦骁挣开他的手,又朝仓库冲去。

南角不就是最危险的坍塌之处?

祁望瞧着急雨中的瘦削背景,胸口发闷,不知哪里生出口气,刺激得他把手里马灯塞到徐锋手里,也跟着跑了过去。

“祁爷!”

后面的人都慌了,接连唤他。

“别跟过来。”

他远远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冲进仓库。

————

货物已经集中到仓库一侧,被油布盖得严实,只有南角的瓦砾下还埋了三箱货。

霍锦骁冲进后直奔目标,毫无犹豫地搬起箱货。箱子实沉,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这批货是梁同康交给祁望的,看情况两方都非常紧张这批货,曲梦枝在搬货上船时甚至都不让祁望的人碰这批货,货在船上时,每天都有两人不分昼夜轮班盯着,到平南岛时已遇大风,那么紧迫的情况,祁望也没让人随便动这批货,而是全部交给自己最信得过的人卸货,可想而知这批货的重要程度。

再听刚才徐锋那番话让霍锦骁隐隐觉得这批货和海神三爷有关。祁望的船队和平南岛的实力她已亲眼目睹,在东海应属拔尖者,能叫他都忌惮到如此地步的,除了在东海掌握生杀大权、最为神秘的三爷外,恐怕没有第二人。

她有些好奇,这批货到底是什么。

“景骁!”门口传出祁望的厉喝。

“祁爷?你怎么进来了?”霍锦骁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讶然道。

“给我!”祁望不作解释,从她手里接过货,搬到堆货物放下后又冲到南角。

霍锦骁已又抱起一箱,用脚踢踢另一箱:“祁爷,这里!”

祁望迅速抱起最后一箱,与她并肩踩过瓦砾断木,往外走去,她没吭声,在黑暗里只剩轮廓,他想骂人却找不到词,心里只闪过三个字“疯女人”,嘴巴张开才要骂她,忽然间一股风呼啸涌入,木头嘎吱两声,轰地又塌下……

“小心——”祁望把手上箱子一放,见她在身后断下的梁瓦迫使下将箱子扔下,当即伸手接下箱子,与她同时朝前扑倒。

只闻得一阵哗啦的倒塌声,尘砂扬起,冲鼻而入。霍锦骁和祁望都扑在地上,她手里的箱子却被祁望牢牢托住,并没砸下。

许久,倒塌的动静才小下去,门口涌进好些人,忧急地寻找祁望。

霍锦骁甩甩头,将灰尘抖下,忙上前从他手里接下箱子。箱子虽没有砸下,但也撞到些许,钉好的木头裂开一些,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她嗅到股特别的味道。

“祁爷!”徐锋几人再也顾不上危不危险,冲了过来。

“在这里。”祁望站起,把另一箱货物抱起,走到油布旁。

听到他的声音,众人都放下心,徐锋将油布掀开,让两人将最后两箱货放了进去。

霍锦骁松口气,总算是妥当了。

————

从仓库出来,满天黑沉竟有些退去,厚云间隙里透出些许灰白,原来天已亮了,风势也开始减缓,只有雨仍似瓢沷。

霍锦骁转着发酸的手腕,眼被雨迷得睁不开,周围乱轰轰的,都是人声,不管旁人说了什么,她都只是点头,或者嗯啊以对。

她的心思不在这里。

仓库里那批货,她知道是什么了。

不能遇水受潮,不能见明火,不能落地,以及——

她嗅到了硫磺味道。

她已能确定,这批货是火药。

或者说,制造火药火炮所用的材料。

大安朝对火药及火药材料,诸如硫磺、硝石等物明令规定禁止民间大量囤积,不可私贩,梁同康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火药?此为军器所需,他不过一介盐贩,又怎会与军器扯上关系?而祁望又要将这批火药运到哪里?在海上囤积如此大量的火药,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原以为只是官商盗为谋私利而勾结,不想竟又牵涉到军器,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她的想像,霍锦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想什么?”耳边忽传来祁望声音。

霍锦骁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头上多了把伞,而祁望正撑着伞站她身边。

“没。”她摇摇头,道,“祁爷不用替我撑着,反正都湿透了。”

祁望冷眼看她,她身上还是昨晚刚换上的他的衣裳,不过一夜又淋个透彻。

“回去吧。”他没收伞,只是淡道。

霍锦骁只好跟在他身边陪他走着,将徐锋等人都甩在身后。穿过角门就到柴房,她脚步停下,正要说话,又听他说:“跟我走。”

她便继续跟着,两人走了一会,她见他半身露在伞外,就叹口气,从他手里把伞抢了过来替他撑着。他横她一眼,她道:“祁爷,走吧,我替你打伞。淋坏了你大伙要心疼的。”

有些无奈的口吻,叫祁望恍惚间错觉自己才是要被护着的那个人。

简直荒谬。

————

就几步路的时间,天已大亮,霍锦骁觉得自己和他像从天黑走到天明,这想法让她不禁笑起。

“笑什么?一天到晚都看你在傻笑?”祁望突然想知道她会不会哭。

“祁爷,我笑也惹着你了?”她怼了句,和他躲到廊下,祁望把她带进了他的私宅里。她把伞一收,在地上甩了甩,将水珠甩干。

祁望发现从认识到现在,她都没怕过他,虽然也会拍拍马屁讨好他,也会乖乖听他吩咐,但其实她对他没有敬畏之心。在他面前,她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时还能不动声色地和他开些玩笑,等他反应过来,玩笑已经说完了。

他有十年没遇过这样和自己说话的人了。

“这几天你暂时住这里。想洗澡就去我的澡间,不过要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免得我又闯入。”祁望不回答她的问题,在东厢房前停下步,伸手推开门,“一会我会让人给你送两套衣裳过来,你最好别再弄湿,我也没那多衣裳给你替换。”

“是!谢谢祁爷!”霍锦骁把头探进门看看,立刻换上更大的笑容。

“还有,把你的伤包好,我看着碍眼!”祁望盯着她的手背。

霍锦骁低头,看到自己手背的刀伤又迸裂出血,刚才一阵忙碌,她竟没发觉,如今叫他一提才觉得疼。

“知道了。”她眉头一皱,捧起手直吹气。

祁望也不知要如何形容她,该喊疼的时候好似筋肉是铁打的,这会又呲牙咧嘴的疼。

“你歇会。”他丢下句话,转身就走。

“祁爷。”霍锦骁忽叫住他,“我能不能留下?”

“留在平南岛没问题,我也不会送你去雷老二那里。”祁望顿了顿,续道,“想上船?没门!”

语毕,他甩袖走人。

“……”霍锦骁给噎得半晌才憋出话来,“老顽固!”

看来她得想别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了,谢谢大家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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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刮了一夜的狂风终于在天亮时小了, 只剩雨还在没完没了下着, 天上乌云很厚,光线不明, 倒是天凉爽许多,没那么闷热了。

“小景哥哥,祁爷让给你送来的衣裳和药。”

祁望果然命人给她送衣裳与药过来, 送东西不是别人, 正是宋樱。

霍锦骁道谢之后接过东西,宋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仍在门口站着, 拿好奇的目光打量她。沿海一代不太讲究内外宅之分,虽然仍是男主外女主内,但因生计所迫,普通家庭的女人也常要劳作, 因此民风比中原腹地要开放许多,而在岛上就更加自由了,不比中原腹地规矩繁多, 女人出个门,与男子说上两句话, 都要叫人侧目。

“宋姑娘还有事?”霍锦骁见她不走,便问道。

“小景哥哥, 叫我樱樱吧。”小姑娘特别甜,圆圆的脸能掐出水来,眼睛又亮又大, 一叫“哥哥”,霍锦骁心都给她叫酥了。

宋樱说着话,又从地上拎起个食盒递给她。

“你还没吃早饭,我给你拿了点吃食过来。”

“谢谢樱樱。”霍锦骁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只是觉得宋樱笑得过分殷勤。两人在此之前没有交集,宋樱的热情来得好突然。

“不客气。小景哥哥换下的衣裳可以给我,祁爷交代了他的衣裳你穿着大,让我帮着改改。”宋樱便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可以改。”霍锦骁道。“小景哥哥别这么见外,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况……”宋樱咬咬唇,脸上飞起一抹红,“往后我也有事要拜托小景哥哥帮忙。”

“你要我帮什么?只管吩咐。”霍锦骁拍拍胸口。

“以后你就知道了,谢谢小景哥哥!”宋樱得了她的话笑得像朵花,与她告辞,“那我先回去,你衣裳换下来就拿来给我,我替你洗了再改。”

霍锦骁刚要再拒绝,宋樱已经笑着飞跑了。她摸不清状况,只得将送过来的东西都拿进屋。换过衣裳,包扎好手,她才要吃早饭,可食盒刚打开她就愣了。

一大碗卤面,面上放着切成薄片的肺片、卤肉、笋片,面里泡着海蛎子、鱿鱼圈,用料扎实,看着就让人馋出口水。除了卤面外,盒里另外还放着一碟五香炸鱼卷,一碟对半切的咸蛋黄香肉粽,一小份爽口酱萝卜和湿花生。

这是……祁望才能享受的待遇啊!

————

霍锦骁在屋里用过饭后才出门,总算能看清楚这宅子模样。祁望住的这半边宅子不算大,只有三个院子,祁望住在棠曦阁所在的天晖院,而她所目前所住的东边厢房则在畅心园,除了这两处外,还有个万兆堂,乃是见外客之处。宅子建得朴实,没什么景致,比如畅心园就是一条回廊三间厢房,中间是空旷天井,种了些植物,没怎么打理,乱蓬蓬的很是旺盛,不过住着倒很幽静。

屋外还在下雨,瓦上雨水聚到屋檐前,珠帘子般落下,院里到处是湿的,她本来要冲进雨里,想起祁望说的话又缩回脚,把昨天他留在墙角的伞给带上,这才往外走。

一路上,她都没遇见人。

祁望的私宅里没有下人,他也无父母兄妹,一个人住,吃的也是大厨房做的吃食,只有宋大娘会带着厨房的小工每隔两三日来收拾收拾屋子,再有就是小满每日一早都过来听他差遣,但也没住到里面来,所以,霍锦骁是个例外。

按说以祁望目前的身份地位,不说妻妾成群,在身边放两个丫头照顾自己饮食起居,宅里再添个把小厮干活,那是毫不过分的事,但他偏偏独自居住。难怪宋大娘说起祁望时满脸心疼,直嚷着他身边连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都没有,倒真是个古怪的人,霍锦骁想不通。

私宅与水手住的地方只有一门之隔,霍锦骁撑伞走到门口时就见几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这门白天不上栓,都敞着,不过水手们惧怕祁望,没事不敢闯入。

“大良哥?阿弥?”霍锦骁唤出两人名字,有些犹豫是看向另两人。

华威和宋兵?他们怎么凑到一块,都是来找她的?

“小景。”

“师父。”

林良和巫少弥冲她招手,华威与宋兵却颇为尴尬地笑笑,林良见状便搭上这两人的肩,回答霍锦骁眼中疑问:“威哥和宋兵是来给你赔罪的。”

霍锦骁已经冲到门外的长廊下,将伞收起,才道:“赔罪?”

“景兄弟……”华威把林良的手从肩头扫下,抱拳正色道,“先前因为私怨对你有些偏见,后来又误会你出卖大伙,在船上处处和你为难,差点闯下大祸,你却不计前嫌救我性命,如此大恩,华威受之有愧。今天先来给你赔个不是,日后若有任何差遣到兄弟们的地方,你开口说句话,华威赴汤蹈火也给你办成!”

他说完话把腰一弯,向她郑重道起歉来。

“对对对,我也是!以前只当你心里藏奸,没想到你为了兄弟也是两肋插刀的人,昨晚冒险救了两人,叫兄弟们好生敬佩。景兄弟,也受我一拜。”宋兵也跟着抱拳躬身。

霍锦骁忙将伞塞到巫少弥手里,一手托起一人。

“既然是误会,解开就是,哪有这么严重。咱们同坐一条船就是兄弟,误会再深,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有难而不出手帮忙。如今误会已去,从前的事一笔勾销吧。”

“景兄弟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叫我好生惭愧。”华威低着头,脸涨得紫红。

“威哥,叫我小景吧。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别婆婆妈妈了,若你真要谢我,不如得空请喝上两杯酒,船上禁酒,我可憋坏了。”霍锦骁用力捶捶两人肩头,笑道。

林良一拍掌,道:“对,不打不相识,说得好,这酒要请的,算上我!”

“没问题,我作东。等这阵忙过之后,我请你们吃酒去。”华威拍着胸脯承诺。

“那就先谢过威哥了。”霍锦骁抱抱拳,被他们簇拥着嘻嘻哈哈地往前去。

巫少弥盯着几人前去的背景,一句话也插不上,目光微黯,脚步顿了顿,这才追赶跟上。

————

这场飓风不算大,又是风尾过境,带来的破坏并不大,岛民们只损毁了几间屋子,伤了些人,并没出人命事故,倒算好事。只是大风虽过,大雨未歇,连下三日,让岛上有洪灾之险,祁望忙得没功夫喘息,风停之后就带着人去港口查看船只情况,和村长商量着接济疍民及重建屋舍等事,大雨连下后又和许炎领着卫所的兄弟在低洼处以沙袋垒起临时堤坝,以防海水涌入。

别看区区一个海岛村镇,但掌管起来却一点不比大城省心。

这三日时间霍锦骁自也没闲着,船上余货全都搬抬回库,开箱计损,和柳暮言一起清点货物,登计造册,还要按祁望之令把库里存粮拔出一部分送去山洞里给疍民,助他们度此难关。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堆积如山,祁宅里和仓库里的灯火几乎没有灭过,霍锦骁连着三天每天都只睡两三个时辰,不过据说祁望从大风那日起就没阖过眼,也不知是如何撑下来的。

第三日晚上雨就停了,水也慢慢往下退,第四天早上出了太阳,疍民终于能够回去,岛民们也从屋里出来,开始修补被风刮坏的屋舍,风雨飘摇的海岛仿似新生般,一夜间活了过来。

————

货物搬好,库房整好,水手们的活计告个段落,柳暮言放霍锦骁和巫少弥半日休沐,林良便拉着他们出来,说是华威请吃酒。华威和林良都是岛上土生土长的孩子,华威家在岛上有十来亩地,都租给疍民们种东西,自己则开了间酱料铺子,也算是岛上殷实人家,回岛后他也不住祁望那里。林良则是村长林禄家的二房长孙,家里人口多,规矩比一般人家大,他不耐烦呆在家里,所以才住到祁宅里跟兄弟们混着。

“大良哥,你说樱樱到底想做什么?”霍锦骁最近被宋樱闹得摸不着头绪。

“她怎么你了?”林良一边和她并肩走着,一边掰着手里攥的几颗花生吃得起劲。

祁宅出来只有一条路通往村中,路是青石块铺就,如今还湿着,夹缝里生着青苔,不注意时一脚踩上就容易打滑。青石块不甚平整,有些坑洼,里头汪着水,被来往的人踏得不时溅起。左右两边都是木石搭就的宅子,一幢幢小小的,墙上爬着地锦,九重葛的花从院里钻出来,红艳艳的惹人欢喜。

霍锦骁一边欣赏街景一边回答他。这几天宋樱待她格外殷勤,又是送吃的,又是要给她缝洗衣裳,一见面就嘘寒问暖,那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宋樱是她媳妇呢。

“啥?你说宋樱缠着你?”林良听完便大嚷一声。

“你小点声!我没这么说。”霍锦骁真想塞住他的嘴。

“哈哈哈!”林良爆竹般笑起,话都说不顺畅,“你放一万个心,也不用自作多情,她看不上你的。对你好那是因为如今只有你住在祁爷身边,她想从你嘴里打听祁爷的消息,借你之力接近祁爷。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你千万不能被她的美人计迷昏,祁爷不喜欢身边人做这种事,也不喜欢有女人接近他。连宋兵都不敢帮自己这妹妹,你就别去趟浑水了。”

霍锦骁忙道:“不敢。”

她这人虽然热心,但向来不掺和感情的事。感情这东西,她不懂。从小在父母亲的耳濡目染下,她自然也抱着一世双人、白头偕老的期待,可若寻不到那个良人,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将就世俗之情。天地海阔,她并非只有嫁人一途可选。这份坚持,不管面对的是东辞,亦或是日后的其他人,她都不会改变,也不妥协。

只不过,她也心知肚明自己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这世道于女子而言并不公平,每个人面对的处境不尽相同,有些事她做得到,但别人未必做得到,也并非所有女人都和她有同样的想法,她亦不知自己的坚持是对是错,故而,她从不干涉别人的感情选择。

“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林良见她上道,就不多劝。

霍锦骁知道这事后反而松口气,又问起另一件事来:“大良哥,我再请教你件事。如果……我不跟祁爷的船,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出海吗?”

“整个船队都是祁爷的,你不跟他要跟谁?”林良闻言惊得顿步,“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上回我在玄鹰号上闯了祸,祁爷很生气,恐怕不会让我上船了。”霍锦骁说起这事就沮丧。

“祁爷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了你前几天救了人和货,将功折罪,没事的。”林良松口气,他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霍锦骁踢起块石头,心道,祁望还真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别乱想,祁爷肯定要重用你,否则也不会让你住到他那边。你知道吗?祁爷的宅子,建成之后,还没人住进去过,你小子要不是救人立了功,让人敬佩,兄弟们就该嫉妒你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霍锦骁却不死心,死咬着这问题不放。

“那倒不是。”林良被她闹得没办法,想了想又道,“不想跟祁爷的船,你还可以跟着炎哥。对,你功夫这么了得,当水手打杂浪费了,可以进卫所,跟着炎哥,上战船,那就不一样了。”

霍锦骁眼睛一亮。

战船?卫所?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祁爷管不着战船?”

“不是管不着,是很少管,卫所和战船的人手,向来由炎哥说的算。你要不想呆商船,可以去卫所打听打听,那里一年到头都在招人。”

霍锦骁摸着下巴笑了,心里正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来招先斩后奏,忽然听到前头一声惊叫。她收敛心神抬头望去,前面的一幢房子前,有个蓝衣女子正踩着竹梯往上爬,大概是要修屋瓦,不料爬到一半脚底打滑,人从半空栽下。霍锦骁来不及多想,纵身掠去,一把将人接住稳稳落地。

“姑……这位夫人,你可伤着?”霍锦骁把人放到地上,正要叫她,忽然瞧见她凸起的小腹,宽松的衣裳,竟是个有六、七月身孕的女人,便改了称呼。

她虚惊一场,觉得腹中发紧,心里惧怕,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就要栽倒。霍锦骁只好伸手扶住她,让人倚在自己手臂上。

“我没事……”这人开口,才要谢霍锦骁,两人间忽有寒光来袭。

一剑刺来,伴着冷喝:“无耻狂徒,放开我娘子。”

霍锦骁疾退两步,看到个年约二十五六的男人执剑攻来,剑光点点,来势甚快,不给人分辩机会,她只得脚尖点地,一跃而起,以拳作剑迎上。这人上来就打人,好不讲理,她也生气。

“怎么回事?”祁望站在巷口,看着大打出手的两个人蹙了眉。

☆、发现

青色皂靴踩过地面汪的水渍, 泥污飞溅, 墙上地锦被撞来的身躯压塌一大片,剑刃拂过, 一大片地锦叶被扫落。眼前这人生得高大挺拔,着一袭灰底万字纹的束腰长衫,窄袖收祛, 所出剑招凌厉, 一招一式都如飓风过境,催人心寒。

霍锦骁虚晃几招,矮身避开他凌空剑势后, 开口道:“长风断愁水,人间百业消,你是虎踞城长风剑邱一白邱前辈的徒弟?”

若按照武林惯例论资排辈,由于她父亲霍铮之师鹿长天的辈份太高, 所以虽然邱一白年纪颇大,但还是比霍铮低了一辈,和她竟是同辈, 故眼前这人应该唤她一声“小师叔”才对。

“你认得我师父?”来人剑招稍顿,沉声道。

“我认得长风剑。”霍锦骁试探完毕, 不再躲避,从墙根操起把扫帚, “你也试试我的剑。”

语毕,她凌空跃起,手中扫帚化作棍影万道向那人兜头压下, 虚实难测。九霄剑法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快,一招之内蕴百式,变化诡谲难测,她只得其父七分火候,也已能纵横武林了。

那人“噔噔”退了数步,举剑挡下她的攻势,眼神却渐渐兴奋。都是爱剑之人,她的剑叫他生出惺惺相惜之意。拥有这样高明剑法的人必不会是那起登徒浪子,再加上旁边人焦急的呼喊,他已知自己误会了对方,不过他却没打算住手。

棋逢对手,他的战意被人挑起。

“好剑法!”他稳住身形,长剑陡震,剑身发出清越剑鸣,迎上霍锦骁。

剑光交缠,人影化作残像,围观之人看得眼花缭乱,转眼前两人又过了数十招。

————

“祁爷,你倒是让他们住手呀,这都是误会,阿炎太冲动了。”先前怀孕的小妇人站在祁望身边急得团团转。

祁望目光紧盯在霍锦骁和许炎身上,淡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他也想看看这小丫头到底能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或者说……惊吓。

“祁爷……唉哟,我的肚子……”小妇人见请不动祁望这尊佛,直接就抱着肚子哀起。

祁望无奈,只得从地上拾起三枚青石扣在指尖,往两人处掷去,冷喝道:“你们闹够没有?”

许炎和霍锦骁斗得正酣,青石袭来,两人只得各退半步,站定之后许炎踏壁而起,长剑自上而下劈来,霍锦骁横帚格挡,扫帚被他的剑一削两段。

“我输了。”霍锦骁把手里的扫帚扔到墙角,痛快道。

“你没输,我用的是剑,你却用的扫帚,这一战平分秋水罢了,有时间咱们再来一场。”许炎收剑回鞘,面露一丝淡笑。

“好!”她点头脆道。

巫少弥与林良忙扔到她身边,巫少弥怕她受伤,上上下下地看,林良却悄悄竖了拇指朝她道:“厉害啊,能和炎哥打这么久?”

霍锦骁眉梢一跳,望着林良,林良会意:“他就是卫所的统领许炎。”

许炎见两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啥,又看和自己比剑之人只是个样貌普通的黝黑少年,面容陌生,心里生出结交之意,正要开口问她身份,就听后面传来女了怒喝:“许炎!”

中气十足的河东狮吼叫所有人停了对话。

那小妇人也不再喊肚子疼,疾步朝许炎走去。

祁望捏捏眉心,就知道她是装的。

“温柔!”许炎见到妻子,神情绷不住,转眼就讨好地笑着过去扶了她的手,“你慢点,小心地滑。”

“谁让你出手就打人的,不分青红皂白!那小兄弟刚救了我,你不仅不谢人家,这还打上了!你……”温柔气极,出手就捶。

“都是误会。前两天卫所的兄弟告诉我说最近这里出了个到处轻薄女子的登徒浪子,抓了几次都没抓着,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许炎挺起胸让妻子撒气,一边又扶她的腰,哄道,“你别动怒,小心身体!对了,刚才发生何事还要人救?”

“炎嫂刚才爬梯修瓦滑下来了,多亏小景出手救下。”林良闻言替霍锦骁出口解释。

许炎大惊:“爬梯?娘子,你已经有六个月身孕了!”

“屋瓦被风掀了,家里的水漏得一塌糊涂,你成天在外面忙碌也不着家,我能怎么办?”说起这事温柔就来气,眼眶也红了。

许炎忙搂过她低声下气地认错道歉,她却又嫌旁边人多臊得慌,将他推开,嘴里不依不饶数落他。祁望摇摇头上前,道:“不怪阿炎,怪我。最近岛上事多,连累阿炎顾不上家了。”

“祁爷哪里话,我不是那个意思。”见祁望开口,温柔不好再说,便狠瞪许炎一眼,用手肘撞他,“你还不去给那小兄弟赔不是。”

“不用不用,误会罢了,炎哥也是护妻心切。”霍锦骁连忙摆手,又悄悄看了祁望一眼。

结识了许炎就能打听卫所的事,多好的机会,祁望怎么还不走。

“要的,是我冲动了。这位小兄弟是……”许炎已朝她开口。

“哦,我是景骁,炎哥喊我小景吧。”

“小景?我知道了,你就是最近赶跑鲛鲨救下华威,又冒险进货仓救人抢货的那个小景?这几天我听他们提过好几次了,没想到功夫如此了得,是个好苗子。”许炎打量着她,目露欣赏。

“炎哥过奖了。”霍锦骁忙谦道。

唯一知道真相的祁望望过来的眼神明显不悦。

“别站在外头了,进屋里说话吧。小景,中午留我这吃饭,嫂子给你炒两个拿手菜。”温柔打断他们的对话,又问许炎,“你和祁爷这是要上哪儿去?又要三过家门而不入?”

“没,早上和大哥去山下看过,水势已退,不用再盯着,今天哪也不去,就回来陪你。我见大哥孤家寡人怪可怜,所以叫他上咱家蹭个饭,让他感受下温暖。”说着他又悄悄道,“你不是还想着给他做媒,这正是机会。”

温柔立刻就笑了:“都进屋吧。”

许炎揽着她的腰招呼众人:“进来吧,你们祁爷不喝酒,小景、大良你们陪我喝几杯。那位小兄弟是……”

“他是阿弥,我徒弟。”

“你这么年轻就收徒了?”

几人嘻嘻哈哈地跟进许炎家去,孤家寡人的祁望被甩在最后。

————

许炎的家是回字型的宅子,中间的大天井里凿了口井,种了不少绿物,因雨刚停,天井里凉爽得很,他们便打算在天井里吃饭。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帮温柔在天井里支起八仙桌,搬来条凳,摆上花生、蚕豆之类的下酒物先吃着,温柔自去生火造饭,许炎给祁望泡好茶后惦记着温柔,也去厨房里帮手。因为约了华威和宋兵,林良便去喊他们过来一道喝酒,热闹的天井忽然空下来,只剩下霍锦骁、巫少弥和祁望三个人。

祁望伸直腿坐在阴凉处的藤椅上,闭着眼喝茶。霍锦骁坐在桌前掰花生吃,一边吃一边看祁望,他眼底有些黑青,神色倦怠,整个人倚在藤椅上像要融化般。她便想这人大概是累得狠了,别看岛上所有人都跟群星拱月般拥戴他,看着地位极高,可实际上所有担子都压在他肩上,就拿这次飓风来袭说吧,其他人再忙好歹一天也能歇个两三时辰,可祁望却是实打实撑足几个通宵,纵然他武功高身体好,可毕竟是人,哪架得住这么熬,不累才怪。

他们总是替祁望可怜,细想想,还真有些可怜。

霍锦骁正想着,祁望忽然睁眸,一眼就抓住她。

“你看什么?”她眼里的怜悯让他不痛快。

霍锦骁想了想,回答他:“瞧祁爷累得狠,替你心疼。”

“……”祁望沉默。

很多人同情他、心疼他,但没人敢在他面前表现,更没人会直接说。

“不必想着讨好我就能让你上船。”半晌,他又闭了眼。

“不上就不上。”霍锦骁小声嘀咕着收腿转回桌面。

“你说什么?”祁望又睁眼瞪她,只看到她的背景,她假作听不到,连身也不转了。

————

稍顷,华威和宋兵也过来,许炎又叫了两个卫所的兄弟,一帮人紧挨着在八仙桌旁坐好,菜还没炒完酒已经先喝上了。霍锦骁喝起酒不推不拒很是豪爽,看得许炎拉着她不停碰杯。众人聊得起劲,又兼几日辛苦好容易有个消散的机会,都卯足劲地喝。

祁望被晾在旁边,满桌子的菜只尝了点他就罢筷,又捧着茶看他们闹。

确切些说,他是看着霍锦骁闹。

霍锦骁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量像没底似的,谁来找她她都喝,席间就属她的声音最大,逮着人就东问西问。酒过三巡,不熟也熟,她很快便和许炎及另两个卫所的兄弟熟稔了,竟还称兄道弟起来。

祁望喝着茶,冷眼旁观,跟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喝洒的习惯,没人来劝酒。

天井越热闹,就越显得他这人萧索。霍锦骁拿着酒来敬他:“祁爷,别闷着,我们喝一杯,我酒你茶!”

她说着话就拿杯和他的茶杯一碰,仰头把酒饮尽,冲他眨眨眼,祁望仍慢条斯理抿口茶,淡道:“你醉了。”

“醉?没呢,这样的酒,我能喝十五坛,你们都醉了我也不会醉。”她笑道,拈了片温柔刚切过来的甜瓜送到他手边,“井水湃过的瓜,祁爷尝尝,我瞧你都没怎么动筷。”

“十五坛?!”华威惊讶地拍桌而起,“小景,你牛皮吹太大,我不信,咱两来比比。”

“比就比。”霍锦骁扔下祁望,随手拎了坛酒就要去找他斗酒。

祁望越发看不下去,将茶杯一撂,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霍锦骁转头,愉快地同他道别:“祁爷慢走。”

“跟我回去!”祁望扔下句话,人已往外走去。

霍锦骁和其他人都愣了,还是许炎先回过神道:“大哥好像发脾气了,小景,他在叫你。”

“……”他发脾气跟她喝酒有什么相干?霍锦骁还盼着祁望离开她好打听卫所的事呢。

“还不走?”祁望回头催了句,语气听不出怒意,不过脸色不太好。

霍锦骁只得把酒杯丢开,跟着他出了许炎家,巫少弥便也放下筷子,随之出门。

————

回去的路是段上坡,阳光有些晃眼,走得人冒汗。祁望步子迈得大,霍锦骁要跟上他就必须加快步伐,巫少弥老老实实地跟在两人后面。三道影子一前一后地打在石道上,被拉得老长,霍锦骁嫌热就踩在祁望的影子上走着,闷不吭声地蹭点阴凉。

祁望走了一段路只觉得身后老有人影跟着他晃,便突然转头,正瞧见霍锦骁踩在自己影子上。她喝了不少酒,但眼神仍旧清亮,确如她所说的,并没醉意。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他想着她刚才酒桌上的举动,讽刺道。

霍锦骁一箭步冲到他身边,反驳道:“我是不是女人,祁爷不是亲眼见着了?”

祁望就没料到她会这么驳自己,说得好像他的看到什么似的,嘴里不禁顺着她的话冷嘲道,“哦?照你这么说,你的清白岂非被我毁了,要不要祁爷我娶了你?”

霍锦骁眼珠骨碌一转,很快道:“祁爷这主意不错,反正岛上的人都替你愁婚,我当日行一善帮帮你,你要娶我就嫁!”

“你……”祁望被这话噎得心塞加语塞,瞪她半晌才沉声道,“一个姑娘家没羞没臊的,以后不许喝酒了。”

霍锦骁不以为然地挑挑眉,这话她左耳进右耳出。

“祁爷,你接下去还要出海吗?”她换了个话题打探道。

“你问这做啥?”祁望已放慢步伐,和她并肩走着。

“好奇问问。”霍锦骁道。

“过一个月,我要去漆琉岛。”祁望扬唇笑了,这事不是秘密,船队的人有一大半都知道,无谓瞒她。

“漆琉岛?!三爷的岛?”霍锦骁听得两眼冒光。

“怎么?想去?”

霍锦骁点头如捣蒜,嘴里道:“祁爷,让我跟去吧。”

“丫头,你胆子挺大。你从梁同康手里劫了三爷送给他的白鸭,还敢去漆琉岛?嫌命太长?还是你别有所图?”祁望忽然止步,意有所指地回望了巫少弥一眼,冷眼看她。

霍锦骁唇边的笑骤凝。

他看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欲死,生无可恋——哭

☆、思念

午后蝉鸣阵阵, 祁宅院里散发着雨后草木与泥土的混合气息。霍锦骁在祁望私宅的门口与巫少弥分开, 跟着祁望去了棠曦阁。

棠曦阁的院子不大,种了两棵石榴树, 树荫笼去大半地方。祁望一到棠曦阁就直奔石榴树下的藤制摇椅,撩起褂袍躺下。霍锦骁还沉浸在适才路上他猜出自己身份的惊讶中,然而他却又故弄玄虚的沉默起来, 不肯理她, 把她生生憋坏。

“祁爷?”她唤他。

祁望已经闭上眼,脚在地上轻轻踮着,摇椅随之摇晃, 他满脸惬意,唇边还噙起浅笑。

她盯他半晌,见他并无开口的打算,转身要走, 他却又垂下手,往旁边石条凳上放的蒲葵扇指去。她领会其意,抓起扇坐到凳上替他打起风来, 口中问道:“祁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丫头,我派人查过雷老二遇刺及你村子被屠的事, 听到风声说雷老二洗劫村子得了件宝贝要送给金蟒岛的大当家作寿礼,那宝贝叫金乌软甲。那日劫囚之人曾经曝露过这件宝贝, 我查过,金乌软甲是独眼孟乾的成名武器。”祁望闭着眼开口。

金乌软甲能到雷老二手中,证明孟乾已死, 这事又发生在劫囚之后,与屠村的日期相差无几,可见孟乾是死在霍锦骁所说的屠村之难里。有孟乾这样的高手在,也能解释霍锦骁的见识为何会远远高于普通沿海村民,又有一身好功夫了,她根本就不是村里村民。

前后一联系,并不难猜出霍锦骁和巫少弥的身份。

“祁爷果然心思缜密。”霍锦骁赞道。

“孟乾是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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