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障城（四）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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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阵法与光柱一起亮起。
瞬息之, 斗转星移。
言卿顾念谢识衣现在受了重伤，在黑暗中紧紧牵着他的手，怕他出事。
真正落地, 现视野突然一暗，『潮』湿的水汽迎面而来，夹杂着浓郁泥土青苔的味道。周围一片漆黑，耳边缓缓流过水声，这一刻好像天地都安静下来。
他们从烈火汹涌的大殿, 到了一漆黑的隧道里。
“谢识衣？”言卿暗中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很快便感觉谢识衣的手出奇的冷, 那种冷彻骨，像是刀锋淬雪渗入骨骼。
言卿愣了下, 谢识衣的功法本来就偏寒，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体内灵气彻底涣散所致。
言卿自己上辈子就是化神期，知晓事情的严重, 一下子严肃道：“谢识衣，你现在封闭丹田，也封闭神识。不要说话, 睡一觉。”
谢识衣在黑暗中轻轻地“嗯”了声。
言卿说：“背你出。”
谢识衣沉默了一会儿, 也没拒绝。幸而谢识衣入汀澜秘境幻化了一下形，少年时的他和言卿如今体型相近, 言卿并没走的很吃力。
这一路走的很沉默。言卿自入六道楼后, 就一直精神紧绷着, 接二连三的外和战斗让他现在也不好受。谢识衣破炙火玄阴阵用了琉璃血，如今虚弱异常，安静地垂下眼陷入睡眠。他的手臂环过言卿的肩膀，手指却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 很用力，像是在确认什。
俯而下的气息深凉近雪，墨擦过脸颊，呼吸落在言卿皮肤上，微微痒。
言卿抿唇，静静走在黑暗中。他现在看似镇，实则早就三魂七魄出窍。
淮明子的出现，带起了他很多不好的记忆。无论是城看似肆潇洒实则如履薄冰的日子，还是万鬼窟红衣赤足走遍荒野的无数长夜，都充满疯狂沉郁。
可是最让他心『乱』如麻的还是谢识衣的那句话——
“言卿，无情道毁、琉璃心碎的原因是什，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用了一百年的时，强行扼杀的情感这一晚上又重新被唤醒。可是言卿心里现在只空洞和『迷』茫。
谢识衣说出了那段沧妄海他完没印象的记忆，把两人之的误会彻彻底底解开。
然后呢？
他们之的关系说起来也挺好笑的。
之前互相伪装、粉饰太平，用一张薄薄的纸把碎镜般的过往覆盖，好像就能装作什都没生，重新开始。
而现在纸被撕开，真相大，无数碎裂的镜片因为误会解除重新拼凑在一起，好像“破镜重圆”——只他知道，那冰冷的裂痕始终存在，抹不掉不除，甚至那缝中还冷冷渗着鲜血。
这些裂缝、这些鲜血，是他无数次的自厌恶、无数次的拿起放下、无数声的“四一”。
其实言卿现在也并不是不敢重新爱谢识衣。
他只是，怕这又是一场不合时宜的暗恋。
言卿神『色』冷漠，唇却些，自嘲地一笑——朋友这词是他提出来的，可是他现在居然也开始厌恶这两字。
不得志吃饱喝足后，整只鸟气风。
“靠，这是啥子地？”它回到这里，真的就是跟被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扑腾着骨翅飞在言卿前面，眼睛光。
言卿说：“你不怕黑了？”他记得之前在紫霄的秘境中，不得志还怂得要死来着。
不得志挥着翅膀，在言卿头顶逛了一圈，最后兴奋得头上的绒『毛』都竖起：“怕锤子啊，这地熟悉，靠靠靠，真的好熟悉。言卿，你福了！你幸见到本座的洞府了！”
言卿愣住：“你的洞府，等等，这里是留仙洲？”
不得志骄傲地挺起胸膛说：“是啊！留仙洲！呜呼，起飞！”
它懒得搭言卿，撒着欢扑着翅膀往前冲。结果没看路一下子撞到块倒垂下来的钟『乳』石，出惨叫，以头抢地。
言卿：“……”
言卿在黑暗中被它蠢笑了。
不得志骂骂咧咧，又灰头土脸回到了言卿边。它虽然不知道是什物种，自认为“黑大蝠”，还是点蝙蝠在黑暗中的夜视能力的，见言卿扶着谢识衣，一下子瞪直眼。
苦大仇深，问出了究极问题：“你为什要救他啊。”
言卿轻声说：“因为他救过很多次。”
不得志：“啊？”它一直点害怕谢识衣，虽然很想坏心眼教唆言卿丢了他，觉得最后倒霉的只能是自己，于是翻眼，心灰冷叹口气。
“哦对了，忘记这玩了。”不得志忽然想到什，大张嘴巴，啊了半天，然后呸呸呸，从嘴里吐出一红『色』的珠子来。那珠子在昏暗的隧道里也好像暗光流转，熠熠生辉。
不得志用两只爪子捧起它，扑腾着翅膀，送到了言卿眼前。
“这玩是你的吧，你好端端的跳湖干嘛？当时把本座都给吓出来了，晦气。”
言卿微愣，伸出一只手，把那颗血玉珠拿了回来。珠冰凉，滚在手心。他低头看着那蕴藉血光的珠子，垂下眸，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下，淡淡一笑。
他当初看不透珠子本质，只以为是仙盟一直传承的神物。可是在骨大殿中看到谢识衣以心血破阵，才知道，原来这珠子的里面是琉璃血。琉璃心碎，是因为失血过多。
原来琉璃心的碎裂早在很早很早之前就了痕迹啊。
言卿道：“你为什之前不拿出来，也不告诉。”
不得志直气壮说：“本座忘了。”
言卿：“猜你是吃撑了吧。”以他对不得志『性』格的了解，直接一针见血地道：“你想神不知鬼不觉占为己，结果现吃了它肚子难受，是吧？”
不得志：“……”娘的你怎啥都知道。
不得志想爆粗口，忍住了，欲盖弥彰强词夺：“你放屁！本座在你眼里就是那种贪小便宜的？就是肚子难受才想起来吃了它，想起来不就还给你了吗！”
言卿笑了下，随后道：“谢了。”
不得志不领情，钻言卿的袖子睡觉，不耐烦道：“你先出这隧道，出了后本座带你家。”
于是很快，黑暗中又只剩言卿一人清醒。
他上一次背着谢识衣走路，是在沧妄海底、南斗神宫。脚步向前，水声越清晰，『潮』湿的感觉也越厚重。视野逐渐宽广，微蓝的光把洞壁上的青苔照亮，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面湖。湖泊很深，水沿着一条昏暗隧道往外流，估计就是出口了。言卿觉得熟悉，认真辨认，现果然是留仙洲黑水泽。
“到了吗？”谢识衣似乎是醒了，出声问。
言卿说：“没，谢识衣，们可能需要走一下水路。”
谢识衣在黑暗中抬头，静静看向前。
言卿开玩笑道：“你说巧不巧，们现在居然是在黑水泽。”
谢识衣没接他的玩笑，清晰平静说：“不巧，传送的就是这里？”
言卿愣住：“啊？你传送到留仙洲干什？”
谢识衣说：“人一趟，想了解一些事。”
言卿：“好吧。”
留仙洲确实是接连上重天和人的地。
山洞里这些蓝『色』的蝴蝶都可用『药』，附近的村民们总会成群结队地来捕捉，所以湖泊旁边言卿现了一废弃的竹筏。
他现在只元婴修为，谢识衣又真气四散，他不敢贸然带他出。
两人坐在竹筏，言卿把那颗血玉珠拿了出来，说：“之前落入镜湖时，不得志钻出来，血玉珠竟然被它捡到了，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确切说是被它见钱眼开吞下肚，结果吃了肚子难受，又吐给了他。
谢识衣一愣，垂眸看着那颗珠子，点了下头。
言卿把玩着血玉珠，漫不经心道：“你之前说见它如见你，是因为里面你的心头血？”
谢识衣：“嗯。”
潺潺流水响在静谧的夜里，蝴蝶落到了谢识衣染血的衣袍上。
言卿沉默了片刻，然后问：“所以，其实你很早就破开了琉璃心的一口，是吗？”
谢识衣：“嗯。”
言卿：“……为什？”
谢识衣言简赅说：“命魂书。”
言卿点点头，他现在感觉大脑空，人也点麻木，用仅剩的思维串联前因后果：“你用心血开启了命魂书，测的凶吉。所以百年前，你杀入了魔域，让带你回，跟说的处境很危险。都是因为你用命魂书测出那时命相凶恶。”
“是你骗说，你是杀淮明子的。”
“……对啊，上重天和下重天隔着一整人，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以你的『性』格哪会自找麻烦。当时怎就没想到。”言卿失笑说：“谢识衣，真是想不到，一天你会用那拙劣的谎言。”
“然后，竟然也信了。”
可能当时他们之的关系，真的太混『乱』了吧……混『乱』到什都拎不清。
谢识衣没说话，他现在失血过多，太过脆弱，不愿让言卿担心于是只是偏头看那漫天的冰蓝『色』蝴蝶，看它们绕着青苔，绕着黑水，绕着钟『乳』石。
言卿笑罢后，轻声说：“算了，也没必要再追究这些了。沧妄之海…………”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心绪，说：“你说的没错，确实没入海的那段记忆。”
“原来当时被魇寄生了。”言卿声音越来越来轻说：“如果没这误会，可能们会一起拜入忘情宗吧。”
“然后一起成名，然后一起得道飞升，冰释前嫌，结为挚友。”
谢识衣本来一直沉默听他说话，黑水泽的微光照着他苍的脸，乌红衣，漱冰濯雪，种与世无争的安静。等言卿最后一句话落下，谢识衣突然一下子转过头来，眼睛里的薄冰被汹涌的疯狂冲碎。
他唇角轻轻扯了下，说不出是笑还是没笑。
低低重复了一下他的话：“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