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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借路(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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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德挥挥手,很狗屁的驱马上前几步,大声喝道:“前面的贼子,我乃曹武大将军帐下征北将军曹德,今奉大将军令,前来讨伐逆贼吕昭君,识相的快快让开。否则本将将你当成逆贼给灭了!”

这几句话很没营养,如果要让,古君就不会横路相拦了。

“曹家的狗腿子,曹武心怀不轨,妄图称帝,路人皆知,现在倒打起正义的旗号来侵犯吕将军,我等堂堂黑衣将士,哪会让你如愿,今日不要吕将军来收拾你,就让我黑衣军来替天行道吧!”古君说得虽然中气十足,却明显语言组织能力不行,说得也不那么冠冕堂皇。

得到这句话,曹德理由足了,大喝:“狗贼定是吕昭君一党,一并灭了!”

话音落,身后曹军精锐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冲杀上去。

黑衣军一直等其冲到附近百米,才将阵型变动完毕,将前方拉开一个大口子,像一个大麻布袋子,等敌人自己钻进去。

一个新手将军对上一个菜鸟将军,可谓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没有主将曹德的命令,曹军士兵明知不妙,也只有硬起头皮往里钻,后退或者停步不前可是曹武的大忌,在后方时刻有军法处的士兵观察,一旦有士兵临阵逃脱,直接杀死。一般来说,在曹军,军法处的士兵是部队的十分之一,可以保证部队的纪律性,关键时刻可以充当普通士兵上前线。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当然是选择伸头了。曹武赏罚也分明,临阵退缩者死,但战场上立功的奖励也非常丰富。

曹军冲进袋子里后,古君立即下令合围包饺子。

四千多曹兵被黑衣军围在中间,情势危机,曹德急忙将军法处的五百士兵调上去打一个缺口,他实在不是一个高明的统帅,如此明显的陷阱都没看出来,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五百军法士兵平日里仗势欺人,养尊处优,缺少锻炼,一上战场不说怯阵,至少发挥不出五百个战士应该能发挥的作用。而且缺乏团体作战意识,又过度自信,于是被古君派出一个中队,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给打散了,根本没接触到黑衣军围成的包围圈。

知道要糟的曹德默默祈盼后面的部队快点来,好让自己不全军覆没回去,否则曹武的面子不被自己丢尽?

包围圈中的曹兵士气已乱,各自为战,根本不是单兵能力极强的黑衣战士的下饭菜。

所幸古君不愿意赶尽杀绝,似乎抓些俘虏更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是他派出一些大嗓门,扯着破落嗓子大吼:“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在中唐军界流传着只有战死的,没有投降的曹家军,虽然曹军在战场上不是常胜军,但其脖子硬一直广为流传,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信念,不败的军队并不可怕,不怕死的才是可怕的。

曹德身边仅仅剩下几个和他一样平庸的偏将,一见这个情况,一个劲的说:“将军,我们且逼贼子锋芒,日后再来雪耻。”

曹德其实何尝不想跑,他可以想象回去见了曹武后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斩首也许是最轻的判决。曹武的喜好他最清楚了,对于临阵逃脱他绝对不会轻易原谅。

左右望了一眼,曹德长叹道:“天亡我也!天亡我也!”两行浊泪在他圆乎乎的脸上流下,很快滴湿衣襟。

“父亲……”他的旁边有一个面如冠玉,潇洒翩然的少年将军,看他身上的着装,应该是团长一级的将领,细皮嫩肉的显然是靠着父辈余荫才爬上这个位置的。

曹德回头望了儿子一眼,心沉沉的像缀着一个大石头,他道:“绣光我儿,你快快离开这里,告诉大将军,我曹德用生命向他效忠了!”

父子二人相顾流泪,片刻后,曹绣光调转马头,朝济州方向驰去,在他的身后,跟着曹德帐下的几个将领,余下曹德孤身一人在沙场。

曹德回首邀望儿子身影,直到他消失在地平线,缓缓抽出腰间宝剑,吩咐击鼓士兵擂战鼓。

沉重,缓慢而深沉的鼓声,一声声如敲在曹德心房,一直扮演着老实忠厚,在政治上深藏不露的他难得脸色狰狞一次,恶狠狠的盯着过来的黑衣战士,竭嘶底里大吼:“狗贼,我和你拼了!”

古君神色诡异,不知是笑还是同情,淡淡望着这个垂暮的老头,在他眼里,曹德就是一个老头。

一个即将赴死的老头子罢了。

战马发出最后的嘶鸣,它即将和出生就伴随着的主人一同赴死,和主人在平平淡淡无可称颂的人生中,划上一个最光辉的句号。

几支羽箭飞来,有两支穿透曹德的盔甲,在后背露出来,有一支射在他的手腕上,使他手中的刀掉在地上。另外有一支射在了战马咽喉,马嘶鸣半声,倒地死去。陪它一起死的,还有他的主人,曹德。

主将一死,又没有军法处督战,曹兵无心恋战,纷纷扔掉武器投降。此时,四千多曹兵仅剩千余。

古君清点人数,伤六百四十,亡两百七十一,俘一千八百。可谓大获全胜。

回到帐中,向闭目养神的张彬汇报战绩,原以为张彬会夸奖自己,谁知只淡淡的说:“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古君面带疑惑走了,留下一个伤脑筋的张彬,长叹为什么他手下的将领都这样有勇无谋,只知道一味打杀,至于打杀导致的后果则不管不顾了。曹德是曹武的心腹,如今将人家弄得全军覆没,还杀了主将,无疑是打了曹武一个大嘴巴,五指印会让曹武记恨一辈子。黑衣军又将结下继莫朝阙的又一强敌,而且这个敌人是自己国家的。

外敌可挡,家贼难防,古训啊古训!不怕你来明的,就怕你玩阴的,历史上阴沟里翻船的事例难道还少吗?

张彬派古君出去的目的就是想将曹军顶住,吓走这一波后就可以不管吕昭君了,作为盟友,出一场力已经够仁至义尽。古君这家伙平日里看上去机灵,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和曹武结成死敌。

事情既然到这地步了,后悔也没用,现在仇也结了,该是拜访吕昭君,去和她商量些事的时候了。

吕昭君在帐中看书,穿着一身白色轻盔甲,桌上放着佩剑,头发自然披下,明显是洗过不久,湿湿地散发出淡淡幽香。表情庸懒,哪像上午那副女煞星的模样。

张彬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知道这辈子吕昭君开口请自己坐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不是吕昭君看他不来,而是她性格如此。

“张将军,怎么有闲情雅致来我这里坐坐,有何要事?”

“吕将军,张某此来,的确有些事要和将军谈清。”

“将军请说。”

张彬清清嗓子,道:“今天下午的战事吕将军想必得知了。”

“是的,张将军的援手之德,我感激不尽。”吕昭君将手中的书卷扔到一旁,淡淡道:“黑衣军神勇无比,大获全胜,令人佩服。”本来一句奉承话在她口里说出来,一点佩服的意思都没有了。

“我军将曹武派来的军队一举歼灭,并杀了主将,为将军结下曹武这个敌人。”张彬的意思是歼灭曹军是为了吕昭君,吕昭君不是笨蛋,如何听不出,她笑了笑,道:“张将军想说什么?”

“我想,庖州与白州相隔甚近,是否能结成互通有无。”

“张将军,庖州与白州同属中唐,将军的意思是说我白州闭关自守,不认宗祖咯?”

“张某并无此意。”张彬皱皱眉头,和女人谈生意真的不容易,女人天生会装傻,而且天生是侃价高手,心思粗犷的男人哪是女人的对手。

“张将军,我虽是女流之辈,但也不喜欢吞吞吐吐,有什么您请直说。”吕昭君先不耐烦了。

“呵呵!”张彬笑了笑,道:“乱世之中,为了自保及发展,各种手段无不用其极,张某的意思是白州与庖州结成军事同盟,互帮互助,那么白州的敌人也就是庖州的敌人,一方有难,一方鼎力支援,不知吕将军意下如何?”

张彬这算盘打得好,所谓白州的敌人就是庖州的敌人,那么庖州的敌人自然也是白州的敌人,白州就曹武一个大敌,而且已经和张彬结仇了,但莫朝阙、镇北王、镇东王、白子磐等等可和姓吕的没半点厉害冲突。算来算去,张彬还是赚了。

凡是懂点生意经的都知道这算盘划不来,张彬却十分自信吕昭君会当场答应,果然,吕昭君低头沉思半响,还是应下来了。

因为张彬成为她的盟友,一直孤立的白州将有一个强有力的外援,以祖父和张彬的渊源,加上结盟等一系列关系,不信白州有难张彬会坐视不理。名声啊名声,自古坑了多少英雄豪杰,又有多少英雄豪杰愿意为名声而被坑。

至于张彬背后复杂的关系,就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了。毕竟白州现有的实力仅能自保,张彬就算在困难,总不会叫一个和自己一样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来救济他吧。

政治说简单,也就这么简单。

是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张彬便亲自通知吕昭君,前去汇合木江维,夺取青州城。

夺取青州城是张彬此次借兵的主要目的。吕昭君未置可否,默默收拾下便下令全军跟在黑衣军后面前进。

继曹德后的一个部队是曹家一个普通的方面军将领,曹绣光等逃回,告知前方战况后,他急忙派人向曹武报告,曹武连夜派人带来命令:“严禁出战,等我到来。”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令部队跟着张吕联军,既不跟得太紧,也让他们察觉有自己的存在,起了一个威慑效果。这个将领比曹德要高明多了。

曹武来得很快,张彬刚来到木江维驻地,曹武带着三万士兵离开分配给他的防守责任区,赶到了青州城附近。

青州城已经摇摇欲坠,张彬再晚来一天,就此沦落为秦陷区也说不定。

得知张彬是来援救青州城的,攻城的秦军团长们恨得牙痒痒,眼看就要破城,这些讨厌的家伙突然横插一杠,如意算盘落空是肯定的了,回去后势必受到林弃昀的责罚。于是欺负他们初来乍到,停下攻城和张吕联军玩起来。

被偷袭的张吕联军起初的确慌乱了一下,不过他们是什么素质,普通的秦军还是不足以令他们吃大亏,反映过来后,黑衣战士愤怒了,这些秦贼真瞎眼,在爷休息的时候来捣乱,一个个卯足劲。势和秦贼一决雌雄。

秦军的目的只是扰乱军心,打一炮换个地方,来如潮水去如潮水。来得气势汹汹,其实雷声大雨点小。

张彬在被偷袭的团转悠几圈,面色如常,偷袭与被偷袭都是常事,自己以前就经常干这种事,要怪只怪自己没做好戒备工作。

“张帅……”古君有些畏惧,来到张彬面前,不敢直面躺在地下的几具尸体,生怕张彬迁怒于他。这次被偷袭只损失了十多人,但暴露出的问题却不是十多人的死亡。

“古君,坐。”张彬指着旁边一个石凳,和蔼的招呼。

“是,谢张帅!”古君坐下,很是拘谨的样子,让张彬心底暗暗发笑。

“古君啊,最近你心情不好?”张彬笑了笑,道:“男人,就该对自己狠点,但是狠过头了,连面部表情都不放过,那就不对了。”

“张帅教训的是。”古君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看着比哭还难看。

张彬遥遥指着青州城,“你一直想成为一个统军将领,我知道。你知道如何才能做好一个统兵将领,不说战无不胜,至少可以战而不畏吗?”

“请张帅示下。”

“你先说说你的见解。”

“属下以为,与士兵同心同德,身先士卒,有一个足够诱惑士兵的筹码,就可以做到战而不畏。”

张彬缓缓摇头,微笑道:“如果仅此,那么天下的军队大多能战而不畏,大多能打胜仗了。”

“请张帅示下,属下愚钝。”

“作为一个将军,要充分了解士兵的心理,士兵不仅仅是为利益驱动,有的为荣誉,有的为心中的家国。”

古君冒了一头冷汗,唯唯应诺。

“你初战大捷,是曹武派来的人太蠢了,让你捡了个便宜,但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象得这么蠢。”张彬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了很多,道:“你认为白州的军事实力如何?有多少兵马?”

“据说白州有四万兵马,南面布防秦军花了一万,东面布防曹武用了一万,西面是和我们潜龙平原共有的山脉,不需布防,北面布了五千。被将军您借了一万,现在境内能调用的兵力还有五千。”

古君平日里关注各诸侯的兵力分布情况,博闻强记也知道些东西,只是真实性有需查证。

“呵呵,那你知道白州是如何训练士兵的么?”张彬笑了笑,直视古君,弄得他有些局促。

“怎么训练士兵?这个属下,属下不得而知了。”

“白州自从吕昭君接受军务后,全民皆兵,召集乡下青壮年,农忙时忙农活,在农闲时候,便召集起来统一训练,每个季度举行全军比武,优胜军团及突出个人给予加赏和升官。”

古君听张彬淡淡说来,额头冒出冷汗。这个女人看似作战能力不强,但没想到在军备军务上有如此突出的能力。

“张帅,那我们和白州结盟,岂不是有可能吃亏?”

“怎么说?”

“白州如此强大,那么他们占有主动权,而我们在潜龙平原脚跟未稳,极有可能被白州所利用。”

“呵呵!”张彬欣慰一笑,淳淳诱导了半天,这小子的笨脑瓜终于开了一点窍,只是七窍开了六窍,还是一窍不通。

“那你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属下不知。”古君很坦白,这些伤脑筋的问题他可不愿意多想、多说,不是有句话叫多说多错吗?正在他揪着心等张彬责骂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出来,语气中无限惊喜:“呀,表弟你回来啦!”

古君听到这声音,脑袋发晕,天啊,怎么自己把她抛在木江维营中这么久,她怎么还没有离开,脸皮可真够厚的,不过也是,木江维那色小子怎么会赶一个赏心悦目的大美女呢,至于他手下的士兵则更加不会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头疼归头疼,礼节不可少。

古君起身,向张彬介绍道:“张帅,这位是属下的表姐,古竹君。”古竹君是凌若纤和古君约好向外宣称的名字。

“竹君,竹君,好名字。”张彬喃喃的自言自语,好不容易从惊奇中回过神,笑道:“再次得见古小姐,张某三生有幸。”

古君头皮发麻,惊奇的问道:“张帅莫非以前见过属下表姐?”

“恩,在疱州城时见过一面,令姐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令人一见难忘。”

“呵呵。”凌若纤掩嘴一笑,脸色微微发红,道:“张将军过誉了,既然将军与表弟有公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古小姐请!”张彬还没肤浅到被美丽迷惑,笑了笑,目送凌若纤离开。

“张帅,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古君壮起胆子,道:“如果将军不想听,属下就不说了。”

这不逼得人听吗,张彬笑道:“是不是想说,红颜祸水啊?”

“呃……将军既然知道,那属下就不多嘴了。”古君心里将凌若纤恨得要死,这个女人实在太聪明太诡异了,秦军只到她不在军中,行踪不明,哪有人会想到她直接打近黑衣军内部,和欲食其肉啃其骨的张彬见面了,还见了两次。

这年头,人越来越不怕死了,尤其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的女人。一想到表姐那脸蛋那身材,古君不免有些心神激荡——太媚惑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出去走走。”张彬见没了谈话气氛,便结束这次谈话,吩咐古君道:“小心戒备,不可有一刻放松。”

“是,张帅。”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没错,张彬走后,古君觉得后背冰凉,冷汗将贴身的内衣全部浸湿。

古君刚刚离开那个石头墩,起身就被一只纤手扯住耳朵,整个黑衣军中敢如此对他的人只有一个,表姐凌若纤。

“呀,表姐表姐,轻点,要掉了要掉了。”古君一面惨呼一面求饶,又不敢做出生气的表情,只好满脸谄媚。

“怎么着,出去打了几仗就认为自己是个男人,有几斤几两了不成?”凌若纤一副恶霸样,神气的盯着古君的眼神,一觉得不对就将耳朵拧上几圈,疼得整个营地都响起他破螺嗓子,不过黑衣军战士习以为常了,这境况以前看多了。

“姐,好姐姐,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吧,我怎么说也是个军团长级别的人物啊。”

凌若纤眼一瞪,怒道:“还和我摆谱了。”手加重几分,拧了一个圈,道:“给我说说你家张帅最近的动态。”

“大姐啊,以前我是亲兵队长还能知道一些,现在我也外放了,对张帅的近况了解和普通将军一样,相信以姐姐的手段,想在那些将军口里知道张帅最近的情况只怕是小菜一碟吧。”

“外放只怕是你自己申请的吧?”凌若纤瞪着眼,一脸无可奈何。

趁她没注意,古君一下子挣脱出来,跑了,远远大喊:“拜拜……下次再聊,不……永远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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