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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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力离开茶馆的时候，丛昕正在路边摊上买一束一束捆好的栀子花。
清新又浓郁的香气里，她期待的手机铃声终于响了。
江力说，一会儿他朋友想搭车一起上山，问丛昕有没有意见。
丛昕当然不反对。
“在下车的地方等我，我很快过来。”
江力去取车，丛昕抱着一大捧栀子花，慢慢往说好的地方走。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叫：“昕昕？”
这个声音定住了她的脚步。
她缓缓转过头去。
那是……吴峥。
一时间，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吴峥站在她面前三四米的地方，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锃亮的皮鞋，整个人看上去整洁干练，神采飞扬。
“真的是你！”惊喜溢于言表。
丛昕当下就愣住了。
难以置信，满满都是错愕，甚至于，惊慌。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吴峥的身后，江力也很惊讶地看着他们。
这两个人，忽然同时出现在她面前。
丛昕知道，自己现在的神色一定非常怪异。
“你们认识？”感觉到她的恍惚，江力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栀子花。
“她是……”“同学。”两人同时回答。
吴峥看了丛昕一眼，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在江力坐牢的那些年里，吴峥是唯一一个每年都会去看他的人。
即使如此，此前江力也推掉了两次吴峥的会面邀请。
所以，这是江力出狱以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而之所以同意见面，是因为吴峥是为公事而来。
金凡就快要出狱了。
吴峥知道，这次见面必然给江力很大压力，但为了那条大鱼，他必须全力促成这个合作。
不过，吴峥此时的思绪已经从那个布局中抽离出来了一会儿——他没想到，会在青州的街头，遇到丛昕。
“你怎么会来这儿？”上车之后，吴峥率先打破沉默。
丛昕抱着栀子花：“过来玩，你呢？”
“我？”吴峥说，“哦，我就是有个朋友在山上做生意，顺道就来看看。”
“嗯。”丛昕应着吴峥的话，注意力却完完全全在江力身上。
江力左臂搭在窗户上，专心在开车。
“什么时候回国的？”吴峥继续聊。
“有一段时间了。”丛昕说。
这一小段闲聊，丛昕远没有吴峥这么兴致高昂，事实上，在江力面前与吴峥重逢，丛昕心里乱作一团。
“我前两天还见到你妈了。”吴峥忽然说。
“啊？”丛昕脱口，“我妈？”
从前他与她的关系，并未到达见家长的程度，吴峥提起她妈妈，她十分意外。
“嗯，去政法大学做宣讲，还一起吃了饭。”吴峥说。
丛昕的妈妈丛旖丽，是政法大学的一名教授，在业内算是知名。
“她竟然直接叫出我的名字，给我吓了一跳。”吴峥笑。
“哦……”丛昕不知道说什么。
吴峥大概能感觉出，丛昕有些不自在。
他把话题引回当下：“我还真没想到，江力说的朋友，竟然是你。”
丛昕回：“我也没想到。”
她怎么会想到，前几天才和关亦良提起的多年没有联系的初恋男友，会以这种方式突然登场。
上山的路没开很久。
还好没有很久，丛昕心想，这一段路，真是太煎熬了。
她一直在偷偷看江力，他神色如常，只是一直没怎么出声。
到了下车的地方，另一个意外又出现了，吴峥要找的朋友在路口等他，丛昕定睛一看，不是关亦良又是谁。
她猜到了。
毕竟关亦良说过，他表姐的男朋友，好像就叫吴峥。
她多希望这世界不要这么小。
看得出，关亦良和吴峥，最多是见过一两次的关系，而这个白目的浑蛋还一直当着吴峥跟丛昕得瑟，看，我姐夫帅吧，是不是帅得惨绝人寰。
惨绝人寰，呵。
丛昕看着江力开车离去的方向，想着他刚才的眼神，心里一团乱麻。
怀里的栀子花都好像不香了。
吴峥临时决定在客栈住下。
或许是关亦良的热情难以抵抗，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决定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去山下青州开会。
因为他来，关亦良给他安排了露台烧烤，叫了员工和住客一起热闹。
丛昕真是怕他叫来江力，正要想办法阻止关亦良，突然手机一震，收到来自”关大“的一条信息，两个字：淡定。
像打了一针镇静剂，丛昕总算是放松一点，借口要去睡午觉，独自回了房间。
真是……明明没有做什么，整个人却像累得要散架。
她拿起电话，嘟嘟声过后，江力的声音传来。
“喂。”
说完这一个字，丛昕像做错事的学生等着被批评一样，许久没说话。
“丛昕？怎么了？”
江力那边有嘈杂的背景音，正如下车前他说的，他应该还在他师傅那儿帮忙。
“没什么。”江力的声音有神奇的魔力，丛昕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听到哗啦啦一阵闷响，好像是厚玻璃碎掉的声音，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背景里有人在骂，妈的。
“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丛昕赶忙问。
江力顿了一下才回答：“没事，玻璃撞碎了。”
“真的没事？”丛昕不放心。
“嗯。”江力淡淡地说着，回答她上一个问题，“要晚一点回来，到时候跟你说，好吗？”
“好。”丛昕摸了那只撅嘴机器猫一下，“拜拜。”
刚挂了和江力的电话，突然有人敲门。
丛昕犹豫了一下，没问是谁，就开了锁。
关亦良闪身而入。
丛昕舒了口气。
“干什么，以为是你前男友呢？”关亦良没好气地说。
丛昕一愣：“你知道了？”
“废话。”关亦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我天，那修罗场，你今天坐车里，屁股硌不硌得慌啊？”
“什么修罗场，没那么严重。”丛昕摆摆手，要帮他赶走这个念头。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的。
“naive。”关亦良冷哼一声，“行吧，就当是我开上帝视角想多了。那晚上烧烤要不要叫对面啊？我给娇娇发消息……”
“别！”丛昕赶忙阻止。
“……好的吧。”关亦良放弃了，往藤椅上一坐，边抖腿边看着丛昕。
丛昕这家伙，内心戏怕是复杂着呢。
关亦良设身处地猜想，估计是一半理直气壮坦坦荡荡，一半慌慌张张，还说不清楚在慌什么。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关亦良吧唧吧唧嘴，“初恋是我姐夫，还能看上江力这样的，昕昕啊，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丛昕：“……”
烧烤从六点多吃到九点，吴峥一直是大家的焦点。
他无疑是个有魅力的人。
学生时代一直被称为校草，到现在年纪轻轻事业有成，职业还是总免不了让人高看一眼的检察官。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即使在几个陌生的住客面前，也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他随口讲起一些工作中的趣事，连景井那样的多动症，都被吸引着端端正正坐着听，还时不时给他鼓掌，更不用说那几个今天刚住进来的女学生，看他的眼神里一闪一闪都是星星。
热闹散去，手机上始终没有江力的消息，丛昕在房间里坐不住，干脆回露台上，她最常坐的位置那里等。
等了一会儿，吴峥过来了。
“哈喽，”吴峥换了一身关亦良的休闲装，看上去随意了许多，“我可以坐这里么？”
“嗯，你随便。”
吴峥扯过她旁边的凳子，在不远处坐下，说：“昕昕，有没有空聊两句。”
“好啊。”丛昕看向他。
吴峥一笑：“我还以为你要继续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丛昕也笑笑，问：“你混得还不错？”
一个人的生活是否顺遂，是可以从脸上看出来的。而吴峥浑身透出的自信和游刃有余，更说明他过得足够好。
“算是吧。”吴峥点头，“真的做了检察官，工作也还顺利。”
“听说你在司法系统还挺出名。”丛昕说。
“这样说，我就不好意思了。”吴峥谦虚，“只是参与了几个大案，嗯对，所以认识了丛教授。”
提到丛昕的妈妈，吴峥还说了个小插曲，那次宣讲散会后，丛教授还单独找他聊天，并且提到，她很早就知道他这个人。
“没想到，我差点成了丛教授的女婿。”吴峥半开玩笑地说。
丛昕不大喜欢这个玩笑，她说：“还好差了点，不然，你就做不成徐副省长的女婿了。”
“谁说不是呢。”吴峥说。
丛昕觉得，和吴峥单独聊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既云淡风轻，又夹杂博弈——彼此带着刺，那刺却又分外柔软——充满矛盾，这矛盾却又刚好能让对话能持续进行下去。
时间就这么过去一小时，期间丛昕隔一会儿便看一下屏幕，手机显示屏明灭的光影中，吴峥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我知道这么说很荒唐，但是，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江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