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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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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饮酒作乐到夜深。洛行之远行奔波疲惫,不胜酒力,率先醉倒在案几上。

何潇儿瞪一眼南木铮,嗔怪道:“你看,又让他喝这么多!”

南木铮看她这副生气的模样,微微撅起的樱桃小嘴,略略蹙起的眉头。他忽然觉得自己拥有了所有男人都想要的一切,却没得到自己最想要的。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何潇儿惊讶的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南木铮闭上眼睛尽力不看她,闷了一口酒。

何潇儿细心地将洛行之安放在榻上,走过去坐到南木铮的对面,担忧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阿铮!”

南木铮睁开眼睛,醉眼迷离的看着何潇儿。

何潇儿真是好看!

他知道她好看。他知道她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好看的。只是他确定没有人能如自己般能看到她绝世的美丽。她的美貌不只在相貌,还在于她的灵魂,由内而外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吸引着他。他确信,就算她满头华发,他也会如现在这般爱她。

那幅密室中的画,他看了千万遍。几乎每日都要抽出龙床下的暗格看一看她。

她肯定不知道,她日日夜夜都陪伴着自己。

何潇儿看着对面盯着自己的南木铮,说:“喝醉了?犯困了?那你睡吧,待会儿让内官扶你们回去。”

她按着案几起身,打算出去叫人,微微向前倾身。南木铮闻到了她身上清新的馨香,不似宫中女人用的名贵香料,也不是脂粉味儿,是一种十分自然的清香。

这扑鼻的清香一下就把他多年来守着的防线击溃了。他此刻只想要她。不顾一切。

南木铮最后的理智拽住他的手,拍了一下脑袋,妄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听到声音的何潇儿回过头铮大眼睛看他,他突然就想过去抱抱她安慰一下。

他爬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何潇儿脸上疑惑的表情。他站在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何潇儿在后面喊道:“阿铮,你没事吧?”

南木铮没有回应她,龙行虎步出了门。

没一会儿,就有内官来扶洛行之,将他们夫妇安排到偏殿休息。

偏殿屋宇比洛府的高大宽敞。八月的天气还很热,卸下的窗户还没有装回去,纱帐懒洋洋的垂坠在地,一层层的,格外梦幻。

此间,缭绕着好闻的香味,何潇儿十分喜欢,便问旁边的侍女是什么香。侍女恭敬的回答是御用的安神香。何潇儿识趣地闭了嘴没再问。

侍女们安置好他们夫妻俩,鱼贯而出带上了门。

何潇儿伏在洛行之宽厚的胸膛上,看着他的俊颜,受不住困意,进入了梦乡。

洛行之仍然酣睡着。

第二天,洛行之夫妇被宫女叫醒。

洛行之的头有点痛。

他心里想道:上次被歹人绑架,下了蒙汗药,醒来也是这般头痛。这酒可真烈,不愧为宫廷御液。

何潇儿睡得很沉,洛行之推了好几下才醒。她也头痛,但是看到洛行之开心的依偎在他肩头。

许是昨夜饮酒过量了,半夜两个人亲热一番她似在云雾之端,倒是别有一番趣味。朦朦胧胧间,何潇儿记起他昨晚炽热浓烈的情感宣泄,当时折腾得她差点醒了酒。

这些日子都不在一起,其实她也很想他。

洛行之抱住妻子,想起昨夜她柔滑的肌肤似冰似玉,对自己十分热情主动,一直逗弄着他胡闹了一夜。

可能是因为这样,头才这样疼吧?

两个人未及说话,门外又响起宫女的声音:“洛将军!皇上已等您多时了。郡夫人的衣物也已备好。皇上请二位即刻前去用餐。”

洛行之按了按似要裂开的头,下意识的喊道:“进来吧!”

何潇儿赶忙捂住他的嘴巴,却已是来不及。寝室内门应声而开,两列宫女似浮动在地上,莲步轻移列队而进。

洛行之不明所以,看向何潇儿。何潇儿眼神示意,洛行之这才注意到薄被下的两人衣衫尽褪,赤条条的交缠在一起。

洛行之脸上不自然地红了红,迅速将被子给何潇儿往上掖了掖,才注意到进门来的都是宫女。而内门到床边还要转过屏风和层层纱帐,门口即使有人也无法偷窥他妻子的玉体。

宫女们十分专业,脸上除了恭顺的微笑,并无其他表情,视线垂落在地上,头微微低着,余光虽能至床上,但万万不敢唐突了皇上的心腹要臣——当朝最炙手可热的二品大员和皇帝一登基便新封的诰命夫人。

虽然床上那男人风姿神采犹如天神下凡,文武兼济,俊朗无双,但她们梦里也知道他和自己的云泥之别。

而他旁边的女子————犹如仙女。连同为女人的她们都觉得“如此尤物,只应天上有”,心中生不出一丁点的酸意或不屑。

宫女们给他们拿来薄袍,分别伺候着洗澡梳发穿衣。何潇儿下了床,行至净房时回头看到床上褥子上弄湿的污渍,羞得更是脸通红。正欣赏妻子背影的洛行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赶紧转移视线,清了清嗓子。

宫女们似无察觉,熟练的换下床品,另几个又引着洛行之去了另一边的净房。

洛行之和何潇儿终于洗漱完,往庆天殿正厅走时,才发现日头已经很高了。

他们竟然睡了这么久?

两个人都心觉不妥,将嘴唇抿紧了,在心中责怪自己。

阿铮顾念旧情,留宿宫中,是他不忘本不忘友;可他们这样不识趣,可就算不识抬举,恃宠而骄,实在有些逾矩了。

他们一进门看见南木铮便跪下磕头,请皇帝降罪云云。他们俩谁都没注意到他们刚迈进门,南木铮便忽然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他们低着头,看不见南木铮脸上的兴奋慢慢冷静转为压抑的平静。

当南木铮大度的免了他们的罪过,让他们站起来后他们看见的是脸色平静,但眼神灼灼的南木铮。

皇帝给洛行之和何潇儿赐了座。厅内只余王司宫伺候,站在皇帝旁边适时给他布菜。洛行之夫妇也看不出来王司宫选择布菜的时机,可能是看出南木铮不想动筷子了就上前给夹一下吧?!

一顿饭吃得三个人三种心境。

洛行之感觉有点怪怪的。南木铮频频看向何潇儿,眼神似是躲闪又像是期盼。南木铮很少露出这种年轻人的神情。洛行之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心里咯噔一下,但也没有将此念头留下来琢磨琢磨,只觉得荒唐将它赶跑了。

何潇儿倒是愁。吃完这顿饭,洛行之又要远行。他们分开这么久,刚一见面,也不能留两天就要走。她对南木铮有些不满。

“阿铮!怎么满朝堂就没有别人能用了吗?光紧着一个使唤?”

她这么想便这么说了出来。刚进门时自责僭越的何潇儿此刻又不见了。她觉得这不能怪她,这种他们三个带上王立春的情形实在是太稀松平常。即使其中一个穿着龙袍,他们此刻身处龙殿,也无法让她紧张起来。

但她说出口就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偷偷咬了一下舌头,对自己略惩小戒。

南木铮看着她这个样子,更是心动不已。他觉得他如果能天天面对她,清晨一醒来便能见到她,日日如昨夜般拥她入睡,那么此生无憾了。

南木铮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何潇儿,极力控制着脸部表情不要太放肆。

他刚说一声:“潇儿,你……”

声音缱绻温柔,似是诉说着无限的情意。

王立春便上前,取了一筷子鱼肉,放在了皇帝面前的磁盘里。

南木铮立即闭嘴,他明白情绪肯定外放到一定程度了。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恢复日常的状态,接道:“你这是心疼你家相公了?”

本来想像往日一样调侃一下,没想到吐露出来的话把他心里的酸意都带了出来。

只是,对面的两人忙着含情脉脉相对而笑,没人留意他的克制和妒意罢了。

一顿饭吃得所有人都难受。

洛行之是生理上的难受。连续多日奔波,昨夜喝酒太多,潇儿又太过胡闹,现在身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何潇儿是心理上的难受。昨夜朦胧欢闹,让她云里雾里间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顾念洛行之这么久不见自己,有些乱来也能原宥。否则在不清醒的醉态下,她并不喜欢那样。而且,洛行之又要走。这一点最让她难受。她不舍。

南木铮是精神上兴奋与低落交织、理想与现实碰撞、想要和得到间的参差带来的折磨。

最终,看着相伴远去的夫妇俩,南木铮第一次这样抑制不住内心的狂热,追出了门。

王立春吓白了脸色,如有虎狼追逐般惊慌跑过去,扑倒在皇帝面前,在庆天殿主殿宽大的台阶上截住了南木铮。

南木铮喘着粗气,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尤其那身樱红色的裙纱似在牵引着他的灵魂。

他赤红着眼,那句天下霸主随口一说便能实现的话,差点罔顾道德礼教和治国大计冲出来。

王立春跪在他面前,诚恳的低声道:“皇上,三思啊!”

南木铮又往前走了几步,王立春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的跟着他倒退,始终在他身前拦着。高高在上的王司宫此刻衣发尽乱,显得狼狈,但宫女内官尽数远远站着,低低的垂着头,不敢乱看。

南木铮烦不胜烦,抬脚将他踢的翻了过去。王立春辅一摔倒,赶紧又爬起来,索性抱住皇帝的腿,压着声音嘶吼:“皇上!三思!小的求您了!三思啊!”王司宫潸然泪下,哽咽着低声说道:“一路走来,多少艰险。野心实力俱备,但也是天降大运。如今皇上登基不过半年,万不可为了……万不可自毁根基和前程。”

南木铮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紧攥的拳头慢慢松开,眼中渐渐蓄起了泪水,显得有些可怜。

“滚开!”他声音有些哑。

王立春不动。

南木铮羞恼的目光蓦地扫视过来,王立春吓得一抖,紧紧抱着的双手突然就无力了。

南木铮再抬眼看去,正好看到洛行之和何潇儿迈出庆天殿主门的背影。那抹樱红色裙纱尾巴滑出高高的门槛时,连一丝丝的留恋或犹豫都没有。

他呆呆的站在宽大的殿前台阶上,忽有八月似热似凉的晨风拂过来,似是在安抚他躁动破碎的心。

不甘心!他真的很不甘心!从没有得到过便罢了,怎么可能只得一夜温存就甘心放手?我不是皇帝吗?我不是天下之主吗?为什么最想要的却得不到?其实……如果可以,他也许愿意只要她一个。若天下能换她,我……

南木铮回过头,失魂落魄走进殿内的路上,想到这里如他的思绪般停在那里。

如果天下换她,我愿不愿意?

他站了好久,都没能抉择。

那洛行之呢?若天下能换她,他愿不愿意呢?

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洒脱不羁的洛行之可能真的干得出为美人将江山拱手让人的事情。尤其是为了何潇儿。

他曾要封洛行之为边疆大吏,但洛行之拒绝了。原因竟然是何潇儿喜欢都城。那可是一品大员职位。洛行之如此年轻就得封一品,放在别人身上说什么都要的,还要对皇帝感恩戴德一番,势必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是洛行之轻飘飘的拒绝了,南木铮原来还想过他是不是有别的原因。最终发现他真的只是因为妻子的喜好而拒绝了万万人之上、还能造福百姓施展抱负的好前途。

“真是荒唐!”南木铮苦笑道,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悲凉。

如果是他,肯定要想个折中之法万全之策。都城在这里又跑不掉。去边疆也不过几年,最多十年就回来了。真的有必要如此轻巧的拒绝这天大的恩赐吗?

他走回自己的寝殿,摸着尚有她余温的龙床,心中欢悦和痛苦纠缠。他将那软毯小心叠起来,覆在脸上,深深呼吸,上面还有她的味道。

从此这里便是独属于他们俩的爱巢。

南木铮在位几十年,除了何潇儿,再没有女人上过庆天殿的龙床。

而这份天大的荣耀,何潇儿自己却是不清楚的。至少在她跳崖殉夫之前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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