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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亡社稷牵羊衔璧 杀功臣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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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弼(魏弘夫)闻唐军已入鹿头关,进据汉州,当即拨出若干金银、绸缎、马匹、牛羊、美酒等,派人迎接犒劳唐军。

且因唐安抚使李严,去年曾来蜀国访问,与其有一面之交,遂伪造蜀帝书信,送达李严道:“公来我即降!”

降将军外,又出这叛将军,前蜀国可谓多人。

李严得到王宗弼(魏弘夫)书信,便欲前往,有人劝阻李严道:“公首议伐蜀,蜀人怨公,深入骨髓,奈何轻往!”

李严微笑不答,竟率数骑飞奔入成都,抚谕吏民,说是大军将至,命他撤除全部城池防卫设施。

李严入西宫,面见蜀帝王衍,王衍向李严恸哭失声。不过有何用处?

李严婉言劝慰,说是出降以后,必能保全家属。

王衍乃收泪,引李严见太后,以母妻为托。一面令翰林学士李昊起草降表;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锴起草降书,派兵部侍郎欧阳彬,捧着降书降表,与李严一同迎接唐军。

唐统帅李继岌等,闻蜀帝已愿投降,即兼程赶到德阳,王宗弼(魏弘夫)再派其子王承班挑选王衍的妃嫔宫女,以及各种金银珠玉,奇珍异宝等进献给魏王。

李继岌道:“这些都是我家的东西,不劳你来进献!”

三天后,唐统帅李继岌等赶到汉州,王宗弼(魏弘夫)亲自前来迎接。

唐同光三年,蜀咸康元年,公元925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李继岌、郭崇韬等率大军赶至成都,李严再次入城,引蜀国君臣步行到升迁桥,出降唐军马前,行传统的衔璧牵羊礼。附近百姓,多来观礼。

只见蜀国皇帝王衍身穿白衣,嘴里衔着一块玉璧,脖子上栓着草绳,手里牵着一只羊。身后的文武百官都披麻戴孝、光着脚,再后面,几名士兵抬着一口空棺材,大家一起鬼哭狼嚎,如同家里死了人办丧事一般,等待胜利者裁决。

唐军大都统、魏王李继岌亲自受璧。郭崇韬替王衍解开脖子上的绳索,又命人将棺材烧掉,以皇帝李存勖的名义,赦免蜀国君臣之罪。

王衍率蜀国文武百官面向东北洛阳方向拜谢,引导唐军进入成都。蜀国遂亡。

唐军这次灭蜀,自九月十八日出兵起,只七十天。得十藩镇(永平、武德、武信、武泰、镇江、昭武、山南西、武定、武兴、天雄),两府,即成都府、兴元府;以及秦州、成州、阶州、凤州、兴州、扶州、文州、梓州、绵州、剑州、龙州、普州、洋州、蓬州、壁州、金州、巴州、渠州、通州、开州、潾州、夔州、忠州、万州、归州、峡州、安州、涪州、黔州、施州、遂州、合州、昌州、渝州、泸州、利州、阆州、果州、雅州、彭州、蜀州、汉州、眉州、邛州、嘉州、黎州、戎州、维州、茂州、灌州、简州、荣州、陵州、资州、集州、殷州等,共五十八府州,二百四十九县。

另有成建制武装部队三万,仓库里,铠甲、兵器、钱粮、草料、金银、绸缎,皆以千万计。唐军官兵,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财富,叹为观止。

王衍是蜀国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皇帝,并无谥号,更无庙号,史称前蜀后主,在位七年半,时年二十七岁。

总计蜀国自王建称帝,二世即亡,共计一十九年。自王建进入成都,担任西川节度使起,共割据三十五年而亡。

后人有诗叹道:

休言蜀道真崎岖,途险终难阻万夫,刘李以来王氏继,荒淫亡国付长吁!

王建占据西川,自田令孜招他来成都,共花了四年时间才占领成都。后来又花了六年多时间,才兼并东川。王建打天下,光是两川,就花了十年时间。

如今,从唐军在威武城发起进攻,三川大地,只四十天就全部葬送。

是时岐降蜀亡,唯有吴国、南汉割据依旧。

南汉乾亨四年,公元920年,南汉宰相杨洞潜,请建立学校,开设科举,遴选官员。南汉高祖刘陟(刘岩)接受。

唐庄宗灭梁,南汉高祖刘陟(刘岩)大恐,遂于南汉国乾亨九年,即唐庄宗同光三年,公元925年,派宫苑使何词为使,以进贡为名,刺探唐朝强弱。

何词回国之后禀报说:李存勖骄傲荒淫,没有治国能力,不必对他畏惧。刘陟(刘岩)大喜,从此不再跟中原来往。

乾亨九年,公元925年,南汉宫忽现白龙,南汉高祖刘陟(刘岩)应瑞改元白龙元年,自己也改名叫刘龚。

大礼(南诏)与南汉境接壤,当时国王蒙氏,为部下郑旻所灭,改国号为大长和国。郑旻遣使郑昭淳至汉,献上朱鬃白马,并乞和亲。

南汉高祖刘龚(刘岩)赐宴宴请郑昭淳,赋诗属和,郑昭淳随口吟咏,压倒南汉臣。南汉高祖刘龚(刘岩)乃以兄女增城公主,和亲郑旻。

其实郑旻已有王后马氏,就是楚王马殷之女,那增城公主到了大长和,无非是备作妃嫔罢了。

楚王马殷,今年已经七十四岁高龄,听说蜀国灭亡,极为不安,上疏唐庄宗,请求致仕,说:“我已在衡山脚下,准备好告老隐居之处,请准我呈缴节度使的印信符节,只求平安度过风烛残年。”

李存勖下诏恳切慰留。

却说前几天,王宗弼(魏弘夫)纳款唐军,并怪罪内枢密使宦官宋光嗣、景润澄,及宣徽使宦官李周辂、欧阳晃,说他们诱惑王衍,以至蜀国军政混乱,将他们全部斩首,把首级用盒子装了,送给唐帅李继岌。

又斥责文思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成都尹韩昭,没有真才实学,不能辅佐主上,只会溜须拍马,将他枭首于成都闹市金马坊门。又趁机将自己平时不喜欢的人统统杀死。

唐军未到,王宗弼(魏弘夫)仗着手中有几个兵,抓紧时间作威作福。

外戚徐延琼以及一班皇亲国戚,以及果州团练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顾在珣等,大为恐慌,竭力全力贿赂王宗弼(魏弘夫),几乎将全部家产、金银、珍宝、美女都拿出来,只免得一死。

又令子王承班,劫得蜀主后宫妃嫔、宫女,及珍奇宝玩,献给李继岌及郭崇韬,求为西川节度使。

这不是异想天开吗?唐六万大军,大举入蜀,难道是为了扶持你王宗弼(魏弘夫)取代王衍么?

李继岌、郭崇韬等都笑了。

唐朝大军既入成都,露布告捷,郭崇韬下令禁止剽掠、骚扰百姓,商店、市场照常营业。

王宗弼(魏弘夫)欲镇西川,魏王李继岌拒绝。

他又私下贿赂郭崇韬,求他保荐。郭崇韬假装同意,却始终没有上奏。

王宗弼(魏弘夫)一计不成,又想出一条毒计,竟率蜀国文武百官联名上奏,请留郭崇韬镇守蜀地。又晋见魏王,表达蜀国文武对郭崇韬的敬重。

宦官李从袭,随魏王李继岌至成都,他本挟望而来,想乘此多捞钱财,偏偏军中所有处置,全在郭崇韬,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宦官?

遂对魏王李继岌道:“郭公专横,今又使蜀人请他自已为帅,已经露出异心,大王宜早作预防为是!”

李继岌道:“父皇倚郭公如山岳,怎肯令他出镇远方?且此事非我所应闻,待班师回朝以后,你亲自向我父皇去说便了。”

原来郭崇韬有五子,长子廷诲,次子廷信,随父从军,郭廷诲私受货赂,蜀臣自王宗弼(魏弘夫)以下,多先结交郭廷诲,然后馈赠郭崇韬,金银绸缎宝货妓乐,连日不绝。

只是大都统魏王帐下,反而冷冷清清,李继岌所得,不过是一些马匹、绸缎、痰盂、拂尘等,心下亦觉不平,再加宦官李从袭在旁谗构,自然疑怒交加,有时与郭崇韬谈话,语多讥讽。

郭崇韬不能自明,欲归罪王宗弼(魏弘夫),向王宗弼(魏弘夫)索犒军钱数万缗,王宗弼竟然吝啬不肯给。

就在这时,蜀国武德(梓州)节度留后宋光葆,从梓州返回成都,向郭崇韬哭诉王宗弼(魏弘夫)擅杀自己的堂哥、宦官宋光嗣等。

郭崇韬乃唆动军士纵火,喧哗鼓噪,一面入禀魏王李继岌,召入王宗弼(魏弘夫),责他贪婪、渎职、不忠,牵出斩首,将其尸骸,悬于市曹,蜀人争相割他的肉吃,聊泄怨恨。

又捕获王宗勋、王宗渥等,诛灭全家,抄没家产劳军。

先是乾德中,成都府曾传童谣说:

我有一帖药,名目叫阿魏,卖与十八子。

至是始验。

原来王宗弼系王建养子,原名为魏弘夫,是许州人,自小跟随王建,王建收他为义子,战功赫赫。

当年,王建用计,打算擒拿东川节度使顾彦晖,王宗弼(魏弘夫)泄密,导致王建花了六年多时间才拿下东川。王宗弼(魏弘夫)还曾经被东川俘虏,又曾经改认顾彦晖为义父两年之久,王建始终信任他。

三姓家奴,说的就是王宗弼(魏弘夫)这种人吧!你对得起王建么?

时为唐庄宗同光三年,公元925年,十二月十日。

王宗弼(魏弘夫)已诛,王承休与招讨副使王宗汭等亦自秦州到来,进谒魏王李继岌。

李继岌问:“蜀主让你镇守全国最重要的边境重镇,手握全国最精锐的军队,你为什么不抵抗入侵的敌军?”

王承休说:“畏惧大王神威,不敢抵抗!”

李继岌又问:“那为何不早日投降?”

王承休答道:“大王并没有进入秦州。”

李继岌又问:“你率多少人进入羌人区?平安回来又有多少人?”

王承休说:“南下时有一万二千人,回来还有二千。”

李继岌怒道:“那么你就要为一万人偿命!”

郭崇韬亦数责他罪状,将王承休、王宗汭二人及王宗汭诸子斩首示众。

却说当时平蜀首功,要算李绍琛(康延孝),然而郭崇韬与董璋友善,每召董璋入议军情,不及李绍琛(康延孝)。

原来,郭崇韬一直把李绍琛(康延孝)当成是大太保李嗣源的人,因此不待见他。

李绍琛(康延孝)明明位在董璋之上,却受此窝囊气,心中很是不平,瞪着董璋道:“我有平蜀大功,你不过就是来打酱油的,反向郭大帅前饶舌,难道我为都指挥使,不能用军法斩你么?”

董璋不禁怀恨,转诉郭崇韬。郭崇韬竟表荐董璋为东川节度使。

李绍琛(康延孝)更加生气道:“我冒着敌人的枪林箭雨,翻越险阻,亲手平定两川,乃反令董璋坐享么?”

遂入见郭崇韬,极言东川重地,不应交给庸才,现只有尚书任圜,材兼文武,宜代替董璋。

郭崇韬变色道:“我奉上命,节制各军,你怎得违我处置?”李绍琛(康延孝)怏怏而退。

郭崇韬早已推荐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孟知祥本为北都留守,乃前昭义节度使孟迁的侄儿,李克用的女婿,与郭崇韬是故交,所以引荐。

郭崇韬屡引私人,确是不当。这次引荐孟知祥,也为将来埋下祸根。此乃后话,不提。

闰十二月九日,唐庄宗下诏,凡蜀国文武官员,四品以上者,各降一级,重新任命。五品以下者,如果没有特别才能或不是高贵士族出身,一律贬逐回家。率先投降及有功者,由郭崇韬依照实际情况,或奖励,或擢升。

魏王李继岌,呈献蜀国伶人二百余人,有一位名叫严旭的,被王衍任命为蓬州刺史。

李存勖问他说:“你有什么本领当上刺史?”

严旭说:“我会唱歌!”

李存勖命他唱歌,认为他唱得很好,遂下令他恢复原职。

唐庄宗令王衍入朝觐见,专门赐给他诏书道:“当裂土而封,赐你官爵,绝不会落井下石,三辰日月星在上,一言不欺!”

王衍奉诏大喜,对母后及妻妾道:“幸不失为安乐公!”遂转告李继岌,愿随大军去洛阳朝见。

孟知祥身在太原,还要先到京城朝见,一时不能抵达蜀中,蜀中留驻的大军,不便遽行班师,且因盗贼四起,须随处围剿,郭崇韬分头派遣偏师,令任圜、张筠等分领,四出招讨。

闰十二月二十三日,唐庄宗李存勖封皇弟李存美为邕王、李存霸为永王、李存礼为薛王、李存渥为申王、李存乂为睦王、李存确为通王、李存纪为雅王。

又派宦官向延嗣入蜀,促令大军还朝。

向延嗣到了成都,郭崇韬没有亲自前往郊外迎接,及入城相见,谈及班师事宜,郭崇韬态度倨傲,还出言违抗。

向延嗣好生不乐。因与李从袭大家都是宦官同僚,性趣相投,密谈情愫。

李从袭献谄言道:“此间军事,统由郭公把持,其子郭廷诲,每日与军中骁将,及蜀中豪杰,把酒言欢,指天划地,不知怀着何意?近来听说他想当西川节度使。现在,诸将皆是郭氏党羽,一旦有变,不仅我等死无葬身之地,恐魏王亦身处虎口之中!”

话未说完,已泪落如雨。

向延嗣道:“等我归报宫廷,必有后命。”

越日,即向李继岌、郭崇韬处辞行,匆匆还洛,入诉刘皇后。

刘皇后急忙转告唐庄宗道:“请早救我儿继岌!”

之前,唐庄宗接到蜀人请郭崇韬为帅的奏章,已是怀疑,及查阅蜀国宫库账簿,心里想:“人们都说巴蜀金银珠宝数都数不完,为什么却只有这么一点点?”

于是很不开心,现在又听到刘皇后这么说,即召入宦官向延嗣,问明底细。

向延嗣统统归咎郭崇韬,说:“蜀库财货,堆积如山。我听说,攻破蜀国时,所有宝物,至少有黄金一万两、白银四十万两、钱十亿文、名马一千匹,其他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全部都落入郭崇韬手里。他儿子郭廷诲私自霸占的,还没有计算在内,所以留给皇上的就不多了。”

惹得唐庄宗怒气上冲。

前些天,孟知祥从太原赶到洛阳。

孟知祥辞行时,李存勖说:“听说郭崇韬生出二心,你到达时,替我把他杀掉。”

孟知祥大惊,说:“郭崇韬是开国元老功臣,不应该有二心。能不能先不杀,等我到成都调查,假使并没有什么,就送他回来。”

李存勖同意。

闰十二月二十四日,孟知祥从洛阳出发。

李存勖不久又派衣甲库使宦官马彦珪,速去成都,促郭崇韬归朝,且面谕道:“郭崇韬果奉诏班师,不必说了。若他迁延跋扈,可与魏王商议,妥善安排,速速报来!”

马彦珪唯唯听命,临行时入见刘皇后道:“我听向延嗣说,成都那边情况危急,早晚都会发生事变,皇上却当断不断,下不了决心。成功和失败的关键,在于当机立断。成都离京城三千里,一旦发生情况,怎么来得及向来回请示!应请皇上下密诏,授权魏王便宜行事!”

刘皇后再与唐庄宗商议,唐庄宗道:“事出传闻,未知虚实,怎得擅杀重臣!”

刘皇后不得请,因自草一道教令,嘱马彦珪带给李继岌,令杀郭崇韬。

孟知祥走到石壕村,马彦珪随后赶上,半夜晚敲孟知祥的门,传达刘皇后教令,催促孟知祥迅速到差,孟知祥暗叹道:“祸乱生矣!”

成都府。郭崇韬方部署军事,与魏王李继岌约期回京。

转眼就是新年。同光四年,公元926年,正月。

宦官马彦珪飞马至成都府,把刘皇后教令,出示魏王李继岌。

李继岌道:“今大军将还,他又没有造反,怎可作此负心事?”

唐庄宗父子,非无一隙之明,乃为身边奸佞小人所蒙蔽,以至危亡。

马彦珪道:“皇后已有密教,大王若不先下手,倘被郭崇韬知道,我辈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继岌道:“父皇并无诏书,只用皇后教令,怎能妄杀招讨使这样的重臣?”

李从袭等在旁,相向哭泣,并捕风捉影,说出许多利害关系,恐吓李继岌,令李继岌不敢不从。

郭崇韬一向不喜宦官干政。之前,早在魏州,晋王李存勖刚刚登基时,郭崇韬便得罪了宦官李绍宏(马绍宏)。郭崇韬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于是特别设立内句使,命李绍宏担任,负责查核三司业务,希望能够讨李绍宏的欢心。

灭梁后,郭崇韬位兼将相,权力之大,几乎可比皇帝李存勖,所以宾客车马,日夜挤满门庭。郭崇韬性情又刚烈急躁,遇到刺激,立刻爆发。

李存勖亲信宠爱的伶人、宦官,有不合理的请求,郭崇韬往往强行压制,伶人、宦官都痛恨他,一有机会就在李存勖面前说他的坏话,郭崇韬非常气愤,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郭崇韬曾经对魏王李继岌说过:“殿下有一天登基称帝,当驱逐宦官,就连阉割过的马都不要骑!”

郭崇韬却不知道,魏王李继岌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成了天阉,本身就与宦官无异,自然觉得宦官更亲近。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继岌对郭崇韬心中也甚是讨厌。

郭崇韬又注重门第。自唐末大乱,朱温打压士族名门,官宦家道破落、世家门户凋零,有的士族因为穷困,往往把告身卖给亲属,辈分也陷于混乱,发生叔父向侄儿、舅父向甥儿下跪叩头等奇怪现象。等候任命的官员中,冒名顶替的很多。

郭崇韬打算革除弊端,命吏部、兵部严查身份,之前,原定要参加郊天大典的官员多达一千多人,而审核通过,获得资格留任的,才数十人,被注销的告身达到十分之九,这些候任官员,有的在路上绝望悲号,有的则躺在驿站里饿死。

就算是功臣、故人,也往往因门第不高,而遭罢免,或无法升迁。即使连孔谦这样,功劳大,能力强,想升做租庸使,都想破了头!

郭崇韬得罪的,几乎是所有人。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

唯一能救他一命的孟知祥,此时还在路上,这是为什么?他本来比宦官马彦珪早出发的,半路上,在石壕村才被马彦珪追上。为什么孟知祥没有与马彦珪一起同行呢?

魏王乃命李从袭召郭崇韬议事,李继岌登楼避免见面,嘱使心腹猛将李环,藏着铁椎,立在阶下等候。

郭崇韬昂然进入都统府,下马升阶,那李环急步随上,出椎猛击,正中郭崇韬头颅,霎时间脑浆迸裂,倒毙阶前。终年六十二岁。

时为唐庄宗同光四年,公元926年,正月初七日。

李继岌在楼上瞧着,见李环已经得手,急忙下楼宣示皇后教令,收诛郭崇韬子郭廷诲、郭廷信二人。

郭崇韬左右官员亲从,统皆逃走躲藏。只有掌书记张砺,来到魏王府前保住郭崇韬尸,恸哭失声。

推官李崧对魏王李继岌道:“今行军三千里外,未接皇上圣旨,擅杀大将,若军心一变,归路皆成荆棘了。大王奈何行此危事?”

李继岌方着急起来,自述悔意,且向李崧问计。

李崧立即召集几个文书上楼,撤去楼梯,伪造一道诏书,又用蜡刻成的皇帝、宰相印章,盖上红印,但言罪止及郭崇韬父子,不及他人,向全军公布,军心才大致安定。

这时任圜平盗班师,李继岌令他代总军政,派马彦珪还报朝廷。

李继岌正要动身回京,凑巧孟知祥到来,遂留部将李仁罕、潘仁嗣、赵廷隐、张业、武璋、李延厚等,辅佐孟知祥守成都。自率大军启程,押上王衍家属,向北进发。

沿途山高水长,免不得随驿逗留,那时唐庄宗已下诏宣布郭崇韬罪状,并杀郭崇韬在京三子郭廷悦、郭廷让、郭廷议,抄没家财。

全国官民,无不震惊,一时议论纷纷,谣言四起。

保大(鄜州)节度使,睦王李存乂,系唐庄宗第六弟,早年娶郭崇韬女儿为妻。宦官欲尽诛郭崇韬亲党,杜绝后患。乃入奏唐庄宗道:“睦王闻郭氏被杀,向部将挥手伸冤,痛哭流涕,语多怨恨。”

唐庄宗大怒,竟发兵围李存乂府第,将他擒拿下狱。

正月二十三日,李存勖下令把李存乂斩首。这时,距离李存乂被封为睦王,仅仅一个月!

伶官景进警告唐庄宗李存勖说:“河中有人,检举李继麟跟郭崇韬一起谋反。郭崇韬死后,李继麟又跟睦王一起谋反。”

李继麟就是朱友谦,任护国军节度使,常恨伶人、宦官索贿,屡次拒绝。李继麟(朱友谦)害怕获罪,乃孤身入朝,意欲自陈清白。

偏唐庄宗已先听信谗言,竟嘱令番汉马步军使朱守殷,发兵至他在京中的府邸,将他五花大绑,牵到徽安门外,一刀杀死,恢复他本名为朱友谦。

前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唐庄宗李存勖,刚刚颁给李继麟(朱友谦)免死铁券,任命其子李令德、李令锡都当节度使;其他儿子,只要能穿衣服的,都任命了官职,一时恩宠无比。

这才刚刚过了一年!

富贵果然如同过眼云烟。

唐庄宗又传诏至魏王李继岌军前,令诛朱友谦之子李令德(朱令德)。大军征蜀,李继麟(朱友谦)曾派儿子李令德从行,颇立战功,得封武信(遂州)节度使。

李继岌大军此时尚未出蜀境,才至武连,遇着敕使,即下令董璋依诏书行事,董璋遂将李令德杀死。

朱友谦(李继麟)有三个儿子,除了朱令德(李令德),还有一个朱令锡(李令锡),任忠武(许州)节度使。乃命郑州刺史王思同杀之。又有一子朱建徽(李建徽),任澶州刺史,命邺都监军宦官史彦琼杀之。

又命河阳节度使李绍奇(夏鲁奇)前往河中府,杀害朱友谦全家。李绍奇(夏鲁奇)捕获朱友谦全家,凡二百余人。

朱友谦妻张氏,请求不要连累外姓,先遣散奴仆、婢女等一百余人。又取出免死铁券,递给李绍奇过目道:“一年前,皇上御赐这个玩意,不知道管不管用?皇上君临天下,说话不算话,还有何人追随!我预感到他自己的灾难也不远了!”

河中朱友谦旧部,查已升任州刺史的,有史武等七人,也同时诛灭全家。

真是丧心病狂。别忘了,唐庄宗曾经赐给郭崇韬、朱友谦二人免死铁券!皇家信用何在?

郭崇韬惹祸,虽然说是得罪太多人,说到底,也是钱财问题。只要他把蜀国的财宝全部献给唐庄宗、刘皇后,皇帝皇后信任他,他就根本不会有事!而皇帝、皇后猜忌他,根本原因就是钱!

其实,朱友谦惹祸,也是因为钱!钱!钱!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原来,两年前,护国节度使李继麟(朱友谦)请求征收安邑、解县两地盐池盐税。当时天下初定,李存勖不得不答应,任命他为两池榷盐使,后来虽然赐他铁卷,但是心里恨得他要死。

看官阅过前文,当知田令孜与王重荣,当年争夺的就是这两池的盐税,结果两人两败俱伤。

李继麟(朱友谦)那时还叫朱简,是王重荣兄弟王重盈部下大将,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呢?

伶官景进,因检举朱友谦(李继麟)有功,升任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正二品。

自从谢彦章、段凝两次掘开黄河,近年来,黄河经常决口,黄河南北州县,屡患洪水,人民流离失所,饿莩载道。

去年,上半年大旱,下半年又连续大雨,很多州县几乎颗粒无收。中原各地财赋减收,军食不足。今年,中原发生大饥荒,百姓纷纷逃亡,应缴的税捐田租无法征收。

加上连绵大雨,道路泥泞,寸步难行,南方的粮食,无论船运车运,都十分困难,东都仓库全部空空荡荡,无法供应军需。

租庸使孔谦,本来最擅长征收钱粮、赋税款项。现在他也没办法了。他每天都到上东门外,眺望各州的粮船,船一到,根本不进仓库,就立刻开舱发放,可是杯水车薪。

官兵没有食物,有的甚至把妻子典押给别人,或者把儿女卖掉;年纪大的军人眷属,几十几百的,成群结队,涌到郊外挖掘野草,往往就饿死在野地里。军中传播各种流言,人人都怨恨悲叹。

这时天降大雪,低级官吏跟士卒们,不断有人冻死在路上。伊、汝二水流域,饥荒尤其严重,大家都没有食物可吃。

唐庄宗李存勖尚率领后妃,出猎白沙,历伊阙,宿龛涧,卫士万骑,责民供给。可怜百姓已卖妻卖子,啼饥号寒,还有甚么钱财,上应征求?皇家辇驾所经之处,百姓逃避一空。

李存勖下令士兵,挨家挨户搜索食物。士兵发现百姓家确实穷无一物,反而更加愤怒,捣毁家具、拆毁房屋,当作木柴取暖。官军的暴行,比盗匪还要残酷,连地方官吏都逃到深山躲避。

至唐庄宗还都,军士因在途枵腹,各起怨声。

李存勖因军粮不足,召集文武百官讨论,宰相豆卢革以下,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吏部尚书李琪上疏,指出:“古人量入为出,调查有多少粮食,才征调多少军队。所以即令有水灾旱灾,粮饷也大致不缺。近代依靠农民的田租赋税,来供养军队,从来没有民富而军穷、民穷而军富的事。现在,天下大饥,就算不能减免赋税,但如果能够废除折纳,百姓也可以稍稍休息。”

折纳,指的是,官府的赋税田租,当物价贵时,官府收实物;当物价贱时,官府收钱。

李存勖命有司依照李琪的建议去做,然而没有人执行。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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