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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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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伊始,正是酿糯米酒的好时节。

谭家英一早让陈有和挑了一担糯米谷去碾米场,陈有和当然乐意,他平日里就爱喝点小酒。话说哪个庄家汉不爱喝点米酒?到了农忙的季节,它就是个解乏的好东西,汗淋淋地进屋,首先去屋里吊一木钩子糯米酒,一口气嗦完,人一下又精神了!感觉刚刚扛的那些袋谷子简直不算个事!

陈有和高高兴兴地把碾好的糯米担回家,“家英,家英。米碾回来了,放哪里?”

“就放马口里,我就来。”谭家英从灶房里探出一个头来,她正在翻找去年用剩的酒曲。最后终于在壁厨的角落找到一小包。她从灶房出来,发现陈有和蹲在地面吸烟。

“木人,你就不晓得挑水去,要泡米呀。”谭家英埋怨到。

“哦,哦。你又没交代。”

“这还用交代,看事做事嘛。”

陈有和便去灶房里提出两个大木桶,又到门背后拎出一根两头挂了麻绳钩的扁担,一头钩上钩起一个桶就去大队里挑水。他七弯八拐地穿过四条小巷子,这才上了稍微宽一些的黄泥巴土路,在这路上往前走四五米便是一栋二层小楼,这就是新升大队的办公点。大队楼的左手边便是一口老水井,井里的水清澈甘甜,从地面到井底大约有六七米,井口的位置长出一圈喜阴的杂草,往下便是青苔。一个高约两掌宽的水泥井圈罩住井口,以防人掉下去。一个中年女人正在放一个黑色的小桶下井打水,陈有和站在不远处看着,等那人倒满自家的水桶,他便上前去捡起那个黑色小桶,手抓住绳子尾,“扑通”一声,水桶被撂到井底,荡起一圈水花,他用力甩一下手里的绳子,小黑桶便乖乖的钻进水里,盛上满满当当一桶水出了水面。陈有和弓着背,手上用点力,把盛满水的桶一点一点往上拉,再把打起来的水倒进自家大木桶。

待陈有和挑好水后,谭家英把糯米倒进一个大塑料盆,加上水泡发半天。

等糯米泡发好后,就可以上甑蒸了,蒸到糯米软烂,但又还是粒粒分明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蒸好的糯米盛出来,摊开在一个大大的竹制密筛里晾凉。每次蒸糯米,谭家英都会留出两碗给孩子吃,洒上几滴酱油,对于缺少零食的农村娃来说就是美味佳肴了。

谭家英把酒曲一颗颗捏碎,掺进已经放凉了的糯米饭里,双手不停地翻动,使两者充分混合。掺好了酒曲的糯米饭倒进一口浅缸里盖上木盖子。现在就只等它发酵了。

大概七八天,渐渐有了酒香味,这个时候出来的是甜米酒,盛一碗出来做酒炒鸡蛋,在那个时候就是待客的稀罕东西。不是有句话嘛:吃了酒炒蛋,能爬十座山。

十天以后酒褪去甜味,渐渐变得醇厚,微微带点酸。再过五六天,就彻底发酵完成。这时候的酒称为生酒,去了酒糟的生酒倒入小口瓮中,掺入一定比例的水就可以烧了。

这么大的瓮当然不能在家烧了。吃过中饭,陈有和同谭家英一起,小心翼翼地把瓮抬到“西墙下”晒谷场。那里已经是热闹非凡了,晒谷场西边的断墙根下,已经有几户人家在烧酒了。紧挨着断墙堆了一地的瘪谷,这便是用来烧酒的燃料。瘪谷烧出来的火不大不小,刚好可以慢慢煨着,不让酒冒出来。还会给酒带来一股米香味。

“嘢!有和,你也今朝烧酒。”陈友世从断墙的另一头慢慢踱过来。

“哎,来凑热闹。”此时两个男人面对着墙立在一块。陈友世足足高出陈有和一个头,他肩上披着一件旧外套,微微佝着背。

“哎呀,哪个屋里的酒,香得很!”陈有和感叹。一阵阵酒香味从其中一个瓮冒出来,是醉人的味道。

“长世哥哥屋里的。今年天时好,糯米饱满,个个屋里的酒都好。”陈友世说道。

“是,个个屋里酒都香得很,晚上要多吃两碗。”陈有和搓着手,他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这样的时候怎么能少调皮的孩子,就在几个大人说话的当口,月红和立生从家里拿了几个半大的白心薯来,放进火里烤。红薯烤着了,姐弟俩又同华英姐妹一起在火堆里捡爆到瘪谷面上的米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立生没吃好,去不远处的柴垛上折下一根指拇粗的小棍子,在火堆里翻着香喷喷的米花,四人分吃着米花,黑着嘴角傻乐着。

烧了一整个下午,糯米酒终于烧熟透了。整个晒谷场散发出浓郁的酒香味,随风越飘越远。

大伙趁着天还没黑透,把各自的酒抬回家,藏在门背后,这过年酒就算酿好了。

过了腊月十五,各家的女人又忙碌了起来。

阴冷了一个冬天,太阳终于露面了。冬天马上就要过去,大地有了一丝热乎气。趁着这好太阳,家家户户的女人带着家里的女娃,把所有的床单被子、毛线鞋统统挑到港子河里去洗。安静了许久的港子河又热闹了起来,两边的河岸都蹲满了人,她们尽情的在这清澈的河水里洗刷污脏。

谭家英挑着一担脏被子走在石子路上,月红手臂上挽了一个黑塑料桶跟在后边,桶里塞满了脏兮兮的毛线鞋。

陈华英和妹妹香英跟着她妈走在后面。

“哎,月红。“华英在后面喊到,三步两步蹦上前。

月红和谭家英回头,只见华英笑嘻嘻地蹦过来,她妈挑着一担被子,她妹腼腆地跟在后边。谭家英客气地同华英妈打招呼,“你也来洗啦。“

华英都快赶上她妈高了,别人都叫她妈:矮姑。但是谭家英总觉得这样叫不好,又没听过别人叫她名字,所以只好不带称呼,反正也没大几岁。

“哎,是。今朝好日头,看到个个来洗,我也来凑个热闹。“华英妈笑着回答。

华英爸陈友世从小没了爸妈,与一个疯疯癫癫的弟弟相依为命。长到二十五岁都没成家,同龄的后生孩子都五六岁了。还是他叔叔起的头,让他婶婶去找媒婆说说看,“人才啥的,咱也不敢要求,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家族里有一个光棍,说出去,总是不好听。

后来媒婆就领来了“矮姑“,人矮是矮了点,只有一米四的样子,但是样子不丑,人也和气,又勤快。“矮姑“娘家呢,因为她这样矮,也是没人上门来提亲,女子留到二十四五,对家里没娶亲的兄弟也不利。正着急把她打发出门呢,所以也没什么要求,两人很快便成了亲。

几人来到河边,此时港子河两边蹲满了人,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两家人开始热火朝天干起来。大人洗床单被子,小孩洗毛线鞋。谭家英先是在冰冷的河水里把被子打湿,揉搓一番,再用棒子锤打一通,“咚咚咚“两岸响起此起彼伏的捶打声,融合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湛蓝的天空下,港子河桥上的栏杆上,晾满了图案各式的被套,它们被绳子绑在栏杆上。呼呼的北风把它们搅到半空,就像飘扬的五彩的旗帜。

洗了一上午,谭家英回家把洗好的被子晾到竹篙上,又吩咐月红把毛线鞋放到当日头的地方晒。这才回家煮饭吃。傍晚,太阳开始变红,慢慢滑向三层岭方向。空气也开始变冷。她又赶紧叫有和把家里晒谷子的篾席扛到晒禾场,“就放那里。“她指了指一块空地,此时晒禾场上“矮姑“一家和长世一家已经在铺篾席了。

陈有和把绳子解开,蹲在地上手往前用力一推,原本滚成圈的篾席就往前散开来了。他们一家把棉被、被套、被单都撂到篾席上,人也脱了鞋站上去。“你牵这头”。他和家英把被子拉平整,又把棉被平平整整地放到被子上,用被子把棉被包住,拉平。谭家英拿出长长的缝被针,仔仔细细地把四个边都缝起来。月红和立生就负责扯被角。红红的太阳慢慢朦胧了起来,挂在三层岭上,马上就要落下去了,风也大了起来。几家人赶紧做完手上的活把东西收回家。夜里,睡在满是太阳味的被子里,会感觉到特别舒服暖和。

这些收拾妥当之后,各家便开始准备过年的果子。要制作麻酥,炒红薯片、炒花生,炸红糖油圆、炸角酥、炸糖根。这些便是正月里招待客人的家底,还有回娘屋里也少不了这些。

从一早上吃过早饭起,谭家英就没停过。她挑了些糯米去碾米场,碾好的糯米粉拿回家后。她吩咐月红和立生把饭桌清理一遍,就把糯米粉一部分倒在饭桌上,中间挖出一个窝窝,里头倒上用开水化好的红糖水,再慢慢把旁边的干粉子一点一点往窝窝里翻,一边搅拌,拌匀后就开始耐心地揉,直到粉团光滑。她把这个粉团放到大瓷盘里。接着又去和面,做角酥用。面粉是她前些天在长鼻子店里买来的。面粉放盐和好之后要发一会儿,等发好了就用酒瓶子擀成纸一样薄的面皮,撒上面粉,切成斜刀形状,就可以下锅炸了。等糯米粉和面粉都和好之后,她就叫立生去烧火。大铁锅烧干水分,往里边倒上小半锅油,等油温上来就可以炸红薯片了。她这边炸红薯片,月红和立生就开始把放了红糖的面团做成一个个半个拳头大小、小指厚的面剂子,整整齐齐的排到篾篓里。

这样的日子,男人们一般早早出了门往祠堂里去了。那里几桌打牌的,就算去的晚,没上到桌,在旁边看着也能打发一天。这么冷的天,上了年纪些的,手里会提一个小的烤手火笼,大多数后生还是硬扛着,冷了就抖抖腿,抽一根烟就扛过去了。

谭家英忙了一上午,上午饭就随便吃了点,闻着油烟味也没什么胃口。月红和立生呢,他们俩在灶下已经吃了许多的东西,现在肚子正油腻腻呢。孩子们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过年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每年的这个时候,月红和立生总爱窝在屋里,就为了能第一个吃到炸果。

直到太阳快下山了,这些才做完。谭家英直起僵硬的腰,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四个大洋瓷盘,圆圆的红糖油圆、瘦瘦长长的糖根、香甜酥脆的红薯片、咸香的角酥,金灿灿、油滋滋、香喷喷,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花生也已经用粗沙炒得酥脆酥脆。她从洋瓷盘里每样拣了一点放到一个大碗,一共拣了四碗。一碗给公婆,一碗给二嫂,还有两碗是给聊得来的莲香和正英两家。在农村里,一般逢年过节,不管谁家做点什么好吃的,一定会分一些给要好的邻居。

“月红,你送去婆婆屋里。“她递过去一个盛了果子的碗。月红小心捧起,去了婆婆屋里。

远一点的二哥以及莲香、正英两家她自己去送。她正准备出门呢,就见莲香端了一碗果子到了她的门口。

“怎么那么凑巧!我也正好要去你屋里。这下省得我跑了。“谭家英笑着说到。

谭家英让莲香进了厨房,莲香自己去桌上拿了一个碗,用手抹了抹碗底的水,随后把手里的油炸果子腾了进去。两人互相尝了尝对方的手艺,夸赞了对方一番。不多时,正英也端了一个碗来了。

“哎呀,都在这里。难怪刚刚去你家不见人,原来躲在这里。“正英说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正英是谭家英公婆后厅住着的同房里的族亲,她男人敏世算是陈有和的堂叔,其实她跟谭家英岁数相差不大,只是陈有和的辈分低。两人常常会去莲香的马口里一起坐着纳鞋底,交换毛衣的样式,还常常一起去砍柴。连带三家的孩子们也会常常在一块玩耍。

“来,家英,给你吃吃我做的。“正英把碗放到案板上。

“哎呀!有,都有。你怎么还给我送来了,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你拿去呢。刚做完。”谭家英笑着拣起一个脚板薯饼放到嘴巴里。

“啊呀,好吃!香!“她感叹到。

“这时候怎么还有脚板薯?我去年留了三个大的,也是准备过年炸饼吃,谁知道全坏完了。今年我都没留了。真的好吃!“她又感叹了一回。

莲香也抓起一个,“嗯,是,好吃。“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太阳下了山,气温降了下来,又因为前面忙得脱到只剩单薄的衣裳,此时闲下来了,就觉得冷。莲香和正英不多一会儿就前后脚回了家。

谭家英把吃食用透明薄膜分装好,收拾到木板楼上的瓮里,瓮底放了一层白石灰,瓮口用薄膜扎紧,这样留到明年二三月份也不会回潮。

旁边还有一个又深又大的宽口瓮,里边装了大半瓮的“麻酥”。那是十天前刚刚做好的。一到腊月中旬,就有开着手扶拖拉机到各村去打爆米花和“鹅肠”的中年男人。他们会在村口显眼的位置吆喝:“打爆谷……拉鹅肠……”

一时间,各家的孩子们纷纷躁动起来:“妈,妈,打爆谷的来了。快点!”

女人们就跑到米缸里用擉簸装半擉簸的米,另外还提上半袋谷子,手里还捏两块钱,就往拖拉机那里跑。此时,打爆米花的地方已经围了一圈的妇女和小孩。妇女在旁边说说笑笑,小孩则期待地望着从“突突突”的机器口子出来的各种颜色的“鹅肠”,不时来一声“碰”巨响,把孩子们吓得捂住耳朵。

爆米花打好了,就要熬红薯糖。一大铁锅的红薯,架着柴火一直不停地煮,煮出甜水,最后收汁成能拉得老长的金黄色的糖浆。这工作可不轻松,需要力气,一般是屋里的男人做。这时候,屋里的女人已经拼装好一口大大的敞口木箱,并在里边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爆米花,男人趁热将熬好的红薯糖淋进去,并快速地用一个大铁铲搅拌均匀,搅匀之后就把它拍平,最后在面上盖一层干净的大透明薄膜,一家人脱了鞋上去踩,直到各个地方都紧实了就可以切块。这样,“麻酥”就完成了。

不管是“麻酥”、红糖油圆、糖根、角酥,还是炒花生、油炸红薯片,这几样都是年下必备的零嘴。在物资匮乏的农村,这些是最好的吃食,也是整个新年招呼客人以及走亲访友的随礼,更是孩子们对于“年”的记忆点。

这些准备好了后,时间就已经到年下二十五六日了。一大早,月红和立生就醒来了。今天,妈妈要带他们去十几里远的什马镇上买过年衣服。日子再难,过年的新衣服总少不了,这代表新气象、新希望。在艰难困苦中的人们,只需要一点点的改变,就能让他们看到希望。

吃过早饭,姐弟俩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连脚上的那双旧解放鞋也在水塘边用打湿的干草抹了一遍,谭家英还给女子梳了两个牛角尖,并一边缠了一朵红花。不多一会儿,母子三人就高高兴兴地出了门。他们拐出巷子,一眼看到塘堰边的场地上站了几伙人,那也是去什马赶集的人们,几个妇女身边拖儿带女,正叽叽喳喳地说着喜庆话呢!她们呼朋唤友:“去喽!去逛街喽!”

“去哒。等我把几个碗洗了就一起走哒。”庆国老婆——刘三妹笑哈哈地声音从大门处传出来,

“哎呀,莫洗了。晚了没东西买。”

“做得,做得,我去叫上几个孩子。”

“嘢!家英。你也去什马?”人群中莲香叫住谭家英。

“是呢,都二十五了,再晚估计衣服都没得买。”

……

她们一伙人就站在塘堰边的柳树下。

月红和立生不自觉朝右手边望去。在塘堰的右下方,住着一户人家,户主叫长生。这家的屋场可以说是羊山数一数二的宽敞,他的屋后是个小菜园,四周用篱笆围了一两米高;屋前一棵歪脖子的老梨树,对于羊山这样拥挤的村庄,拥有一颗果树是多么奢侈。

陈月红每天放牛经过这里都会无意识地朝它望去,她晓得它几时发芽,几时长出了绿叶,几时开花,几时结果。她以及周边的孩子都盼望着,盼着果子成熟。其实往往果子还是半大,就被一些调皮的孩子偷摘了。月红和立生也摘过一两回,他们在一些大孩子的带领下,趁长生一家到田里干活的时候,偷偷地爬上树去摘那日思夜想的果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它的香甜。

不过现在这歪脖子梨树还是光秃秃的,不消多久,等过了年,它就又会恢复生机。

现在谭家英她们几个妇女带着孩子们簇拥着走过石头庙,上了往什马的小路。

明媚温暖的阳光下,整条路上前前后后都是人,叽叽喳喳的妇女、蹦蹦跳跳的孩子、蹒跚行走的老者、有时一个女人挑着一担箩,咯吱咯吱低头赶路。筐里一头坐一个小娃娃,肯定是哭闹着要跟大人来,又走不利索。不光是这一条路这样,每一条土路上都走满了喜气洋洋的当街人。

一伙人走过祝坊,北门寨,越过柏林,一个繁华的小镇集就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是的,繁华。对于大山里的人来说,什马、田中,就是这个世上最闹热的地方。这里有两层楼房,有卖各种商品的店铺,有街道,有医院,有中学,有信用社,有寄信的地方,有粮管所,有派出所等等她们所能想到的所有东西。

在老桥上,就能感受到这个镇集现在的热闹。现在的老桥已经挤满了鞋底沾满黄泥巴的乡下人。桥头边有几个挑着箩筐,站在泥巴地面努力卖货的农民,卖的基本是自家种的新鲜蔬菜,山里挖的冬笋,还有自家养的鸡鸭鹅等。鸡鸭鹅的脚和翅膀都被干稻草捆绑住,丢在箩里,每个卖家的面前都围了几个问价的人。桥脑头的那家小吃店也坐满了吃粉的人,从四五层高的蒸笼里散出热气腾腾的白气,弥散在店门口;门前一口大锅里的汤水在沸腾着,旁边一口小锅里也噼里啪啦炸着油饼。

“月红,立生吃不吃油饼?还有包子。”谭家英朝自己的两个孩子问到。

第一次到什马的两人已经被眼前这热闹的景象给震惊了。两人用力地点点头:“嗯。”

谭家英领着月红,立生,同来的几个妇女也各自领着自家的孩子到摊子前买了油饼和包子。一年难得带孩子出来一次,该买的还是得买,不能亏着孩子。

月红手里抓着油饼,同立生和其他的孩子一起跟着妈妈们正式进入街道。只见横竖两条坑坑洼洼的泥巴路面上人头攒动,你是完全看不见地面的,人挤人。你也完全不用走路,光靠人挤就能往前移动,就算你不走都不行。路的两旁是一排旧平房,现在路的两边紧挨着平房根,摆了两条箩筐拼成的长龙,箩筐后边是抱着火笼,窝在矮凳里的庄稼人。他(她)们个个裹着脏兮兮的暗色厚棉衣,棉衣顶上露出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冻得通红开裂的糙手在寒风中不停地劳动着,抓东西,称称,找钱。为的是在年前多卖一点票子,好过年。

在进场之后,谭家英一家就与其他人分开了,大家要买的东西不一样,这么多人也不好走。

现在谭家英让两个孩子拉着她的衣摆,挤出了刚刚的那条街,往主街走去。主街是一个敞的大棚子,四个红砖砌起来的墩子支撑着,屋顶蒙了一层透明薄膜,里边主要有一档肉摊,还有几档卖衣服的。靠外边还有两档卖糖果饼干的。

谭家英领着两个孩子来到衣服摊前,在这里给孩子一人挑了一身衣服,还一人买了一双新的解放鞋。随后领着孩子们往糖果摊挤去。正月里要招待客人,肯定要买一点糖果饼干备着。

此时糖果摊前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一张大大的、带翘边的木台子上堆满了各式散装糖果和饼干,四周围满了买东西的人。谭家英就在旁边等着,见一个人退出来了,马上挤了上去,月红和立生也赶忙跟了上去。谭家英同老板问了价,就抓起面上的红色薄膜袋子开始选装起来。与刚刚摆在箩筐里卖东西的不同,这些正式档口的老板都是镇子上的居民,他们操一口纯正的什马话,穿衣打扮都与那些村子里来的人不同。

等买完糖果饼干,这一集街就当完了。时间也到了午后,人们纷纷提着大包小包,喜气洋洋的过了老桥,走上了各条弯弯曲曲的泥巴路。什马镇很快凋谢了下来,只剩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和踩踏得像稀泥一样的路面。再等一天,等到下一个单数日,这里才又逢街,那时才又恢复它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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