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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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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红和立生将桌上的剩菜剩饭混在一起炒热来吃。吃完饭,月红将碗洗了,她和立生关掉灯,把灶房锁了,摸索着穿过两条漆黑的小巷子,回到睡觉的房间。婆婆爷爷的厅堂里漆黑一片,他们早已经进屋休息了。两人打着手电,去屋外摇了两桶水,洗漱过后,就回到房里搭起门上的搭扣,并用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撑住门。爸妈在屋里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用操心这些,现在只有他们自己,到了夜里还是有点怕。

立生坐在桌前无聊地摆弄着抽屉里去年谭家英从外边带回来的几样玩具。房间里异常的安静,没有一丝声响。月红在床沿边坐了一会儿,就躺到床上,定定地望着木板的楼面,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对于谭家英而言,今晚注定是个难熬的不眠夜。因为舍不得两个孩子,心里不得劲,她的晕车症似乎更严重了。从一上车就觉得胸口闷得慌,脑子里天旋地转,胃里也是反酸水。她闭着眼无力地靠在车子靠背上,一只手捂住口鼻。

光头为了多收点车费,原本载三十七人的班车被他硬生生塞了四十五个人,多出来的人有的坐在过道,还有几个挤在后面两排。最后两排被改过了,可以多坐两个人。

这么多的人挤在如此狭小的空间,本来就闷。加上车上的男人为了打发时间而没有停止过的抽烟,使得整趟班车里乌烟瘴气,异常的闷热。班车的尾气混合着一车人的汗味及男人们吐出的烟味,可真难闻!此刻谭家英多么想念家乡的空气,她恨不得现在下车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车子在黑暗中颠簸前行,谭家英头痛欲裂了一路,胃里没有一刻不是恶心反酸。她胃里仅存的一点残渣吐得干干净净,甚至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整个人面色铁青,披头散发,完全不见夕日那个爱干净的她。

唉,出趟远门可真不容易……,看看车上个个兜里揣一个塑料袋子就晓得这车是有多难坐了。光头估计也有经验,一上车就给每人发了一个小塑料袋子,说要吐就吐里头,莫弄脏了车子。

终于,在凌晨的两三点钟,车子抵达了本次的目的地——北江市-横镇。

车子停靠在一座平房前,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这座平房前留了一盏灯。

光头大喊一声:“到了,到了。下车了。”

大家便纷纷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车下。

谭家英在陈有和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挪到车外,她尽力走到离车子远一些的空地处蹲着。

这处平房原来是个小饭店兼住宿。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女听见声响,打开门迎了出来。

“光头,来了。”两人揉着睡眼,笑着跟光头打招呼。听口音是田中镇的人,或许就是光头老婆娘家的某个亲戚。

“哎。”光头点了点头。随后招呼大家,“这里可以吃饭,还有床可以睡,大家都进来,离天亮还早呢。”

大部分的人跟着光头进去吃上了饭菜。看来他们是有准备的,饭是现成的,菜也煮好了,一荤一素,保着温的,直接盛就行了。

陈有和喊了一遍谭家英去吃,谭家英没有任何胃口,正一屁股塌在平房的台阶上,半闭着眼靠着行李坐。

“不吃,吃不下……”她虚弱地回应了一句,就继续闭上眼,满脸痛苦地蜷缩在行李上。

陈有和看她这个样子,也就没再叫,一个人进去吃饭了。

等陈有和吃了饭出来,谭家英的精神稍微好了一点,她和桂花两个坐在一块盯着路面发呆。

陈有和抹着嘴从屋里出来,“家英,好一点了就去吃点饭。”

谭家英没说吃不吃,先问起了他别的,“你刚刚吃饭多少钱?”

“五块。”

谭家英摇摇头说到,“啧啧!真贵!”

“没办法,出门在外,贵还不得吃。去吃点吧。”陈有和又劝了一回。

“不吃。不想吃。”

实际上,谭家英现在肚子里一点东西也没有,只是她舍不得那钱。桂花刚刚进去看过了,说菜就是一点素菜,没见几片肉,饭也没多少量。这么一点东西,就敢卖五块钱,不如去放抢。谭家英心想,忍忍就到天亮了,现在这家是做独家生意,所以才贵,忍到明天早上吃便宜的。

她和桂花进去找老板讨了一杯水喝。

吃完饭,一些后生开了床铺去睡觉了。因为想着马上要天亮了,不花那个冤枉钱,谭家英和桂花以及学贵屋里的两个女子,还有几个别的大队的男女便没去开床铺,他们趴在屋里的桌子上打瞌睡。邱头大队的两个男人甚至就躺在堆起的行李上睡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果然,马路上有一个推车子卖早点的。谭家英和桂花去买了一点稀粥和一个馒头,也不好意思再坐进人家屋里,就坐在平房外的台阶上吃了起来。

吃完了早点,谭家英的精神恢复了许多。她这才有空打量四周。与先前打工的城市相比,这里简直破旧不堪,甚至比老家都不如。一条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两边杂草丛生,稀稀拉拉可以看见一些瓦房、平房交杂。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路面上有一两辆摩的在等待客人;从路面下的瓦房里出来三五成群的后生、女子到她们刚刚买早点的摊前买早点,这些后生们的衣服并不是很干净,看样子沾上了一些污渍。

没多久,同来的老乡都到了屋外,大家站在场地上,望着这破败的场景,似乎有些失望。本想来见世面的,看来这里也不怎么样嘛!

正在这时,光头从平房里走了出来,他好像看出了大伙的心思,随口安慰到,“莫看这里环境差,能挣到票子就行了。谁出门不是为了挣点票子,咱没文化就只能来这里。”

众人听了,没有说什么。

光头招呼上谭家英等七八个已经早早等在门口的人,往石子路的左边走去。越往前走,路两旁的房屋多了起来,不过仍然以瓦房为主,极少数的楼房,即使有,也是二层三层的小楼房。杂草肆意占领着每一个角落,看来这里还没怎么开发。

光头带着他们停在一处两层的楼房门口,他让大家在外等着,自己则轻车熟路地走进半开的铁门里。

不一会儿,他就同一个短头发的中年女人一起出来了。女人大约四十岁的样子,皮肤略黑。

“哪,这是这家的老板娘。”光头站定之后,同众人介绍到。大家齐刷刷盯住女人。

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了大伙一番,问到:“会做事不?”

其他人还在想这个女人在说什么的时候,见过一些世面的谭家英和桂花站出来说到,“会,我们在屋里就是干农活的,样样会做。”

“好。行,就他们吧。”女人回头跟光头说到。

光头用羊山话叮嘱大家,就先在这里落脚,管住的,晚上就不用操心住的地方。如果不满意,以后可以到外边去找别家。

接着他又给短发女人陪笑着告了辞。

光头走后,短发女人领着他们绕到楼房的右面,这里是一块石子场地,场地上堆满了废弃的边角料。有皮料,有布料,它们都成碎片、碎条状,踩上去滋滋往外冒黑水。

女人将他们带到楼房后门正对面一间破旧的瓦房前停住,她拿出钥匙打开铁皮门,领着众人进去。门里是一间大长间,大约二十方,左右两边靠墙的位置各摆了两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最里边靠左边的位置一条脏兮兮的长木板搁在两张长凳上,右边则有一扇木门掩着。

“啰,这里就是你们的宿舍。后边一间可以洗澡,里边有一口井。钥匙给你们挂在这里了。对了,里边还有一个煤炉子,我给你们提供煤球。”中年女人将一串钥匙挂在门背后,就转身出去了。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总共有八个人呢!就住这一间?还有没成家的后生、女子呢!

惊讶过后,大家又在心里安慰自己,眼下解决落脚的地方要紧。

谭家英将行李放到靠里边的一张床的下铺上,同桂花一起推开里边那扇木门。她看到一个稍大一些的包了一层铁皮的煤炉子靠在门边的位置,高约半米的井边突起在地面的中部。里边不过七八个方,木门的对面是一堵一人多高的砖墙,一些茅草从缺口出露出了头,还有水声。谭家英探出头去,原来墙外边就是一条小河沟,河沟外边是连片的荒草。

“哎呀,夏天里估计有蛇,外边好高的草。”谭家英摇着头说。

“啧啧啧,老天,这地方真正差!”桂花感叹到。

两人在里边看了一圈,就退了出来。

不多一会儿,刚刚那个短发女人就提了一簸箕煤球过来,堆在煤炉子旁边。她喘着粗气重新站到房中间,告诉大家,“我那里有一些不用的锅碗瓢盆,要用就去拿。还有,等料到齐了就干活,不出三天。”

大家老是听到说干活干活,就是不知道做什么。桂花和谭家英毕竟出去过一次,她们壮起胆子,走上前问:“老板娘,我们是做什么呀?”

“做鞋。大人的、小孩的。”

“哦。那还没跟我们说工资呢。”谭家英问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不能不明不白就帮人做事吧。听到这,屋子里所有的人竖起了耳朵。

“没有工资,我这里是按行情,是多少钱一双就多少钱一双算给你们。不月月结工资的,你们就做,做了多少我帮你们记账,到一批工结束了,或者你不想干了就可以找我一起结。当然,每月还是可以到我这里来借一点生活费的。”中年女人说了一大通。

“哦,晓得了。”谭家英有些泄气,这些,光头都没有提过。站在后头的陈水根和陈有和小声地嘀咕地起来,“还做个卵……”

中年女人见大家这样,便说:“放心,不会少了你们的。我老家就是这里的,这里家家都是这样的,怕的是你们做两天不做了,那我费事教会你们做,不就亏大了吗?光头我们也认识快一年了。”

听女人这样说,谭家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带着愧疚的笑连忙摆手,说:“晓得,晓得。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好,那没事,你们就先休息两天。”中年女人说完就出去了。

虽然对于这样的条件,大家心里不是很乐意,但是人已经到了这里,不可能再打空手回羊山。真那样,别个笑都会笑话死!大家也只能安心待下来。只是这屋里看样子许久没住人,沙浆墙皮一挨就掉沙,水泥的地面也积了一层黑泥浆,角落里还有蜘蛛网子,到处灰尘扑扑。

谭家英她们几个女的立马开始将房间里捡拾一通。她们先把地上的灰土扫了出去,将所有的床铺擦拭了一遍,又让陈有和等几个男的把那张长木板拉出来洗干净当砧板、搁东西的用。里边那间洗澡间也打水冲洗了一遍,这样忙活到了晌午。

该做午饭了。大家商量,今天要不就混在一起吃,钱一起出,饭就麻烦几个女的做,吃大家一起吃。这样商量好了,可是买米买菜又是一个难题。人生地不熟的,连方向都找不着。

谭家英和桂花自告奋勇,出去找东西买。她们出了门,上了先前那条石子路,却不晓得该往东,还是往西。路面上连个走路的也没见,问也找不到人问。她们先朝西走了一阵,发现越走越荒凉,一眼能见到那头是一片杂草。于是她们又调转头,往东走。这一边似乎要热闹一些,路两边见得到房屋。走了大约一两里路,终于看见路边有一家小卖店。谭家英和桂花到店里买了十斤米,一小瓶油和一袋盐,还买了一把菜刀。她们还向小卖店老板打听到最近卖菜的地方。两人按照店老板的指示,出了门,往左走了大约几百米,就看见路边一间破旧的瓦房开着门,门口摆了一些晒得蔫蔫的蔬菜。

家英和桂花在里边选了一圈,最后买了一点青菜,一把豆角,三块豆腐和一条半死不活的鱼。菜实在贵得要命,这菜在屋里菜市场,两毛一斤还比这新鲜得多。那条鱼因为快死了,所有还算便宜。

当谭家英和桂花回到宿舍时,留下的人已经把煤炉子烧得旺旺的。她们简单地煮了一餐中饭,八个男女围在长木板前吃了来到这里的第一餐饭。因为没有凳子,大伙只能蹲在长木板前,要不就端着碗坐到下铺的床上。

吃完饭,大家各自选了床铺,水根两公婆选的右边靠门的下铺,谭家英不想爬上爬下,她也选了一个下铺,在左边靠门的位置,另外的金花银花两姐妹选了右边靠里边的上铺,下铺太没有隐私了。桂花和另外一个后生,各自选了一个合心意的床铺。多的床铺用来堆东西。

床铺分好了,女人们躺在闷热的屋里眯了一会儿,昨天坐车太累了,还没缓过神来。陈有和同水根蹲在门槛处吸烟,

“都说外边好,好个卵,还不如屋里呢!”陈有和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正同水根抱怨呢。

“谁说不是!唉,是隔得远,不然老子宁愿回去。”

说话间,谭家英等几个女的热醒了。屋里闷热得很,简直睡不了。谭家英和桂花,水根老婆,还有学贵屋里的两个女子准备到处去熟悉熟悉地方,顺便买晚上的菜,她们还计划去买一块布帘子,挂在自己的床铺周围,免得平时换个衣服或者干点什么都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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