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最先动心的人先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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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阿莹这个小姑娘是真聪明，她一句话就把沈秋白的刁蛮话题完美化解了。
她咯咯笑了两声，以一句“两位哥哥长得都好看，是我见过所有人里最好看的两个人！”成功拿下好几个糖人。
就连一旁的江夜阑都自愧不如甘拜下风，恨不得原地拜师学习说话的技术，呆头呆脑的问道：“我以后这样说的话，也能有很多好吃的吗？”
沈秋白：“……”
柳云暮：“……”
几人回到客栈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原本是打算直接回京城的，只是还要送阿莹回家，所以又绕道去了水泽村一趟。
越往前走道路越窄，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稻田，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几人牵着马，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阿爹！”阿莹突然冲不远处的一个在田间劳作的男人大喊一声。
那个男人闻言直起腰身应答道：“欸！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又跑哪玩去了？”他说完这话，仿佛才看见阿莹身后还有几个男人在跟着她往这边走来。
他瞬时变得警觉起来，凌厉的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跟着我女儿？”
江夜阑上前答道：“您别误会，是这样的，阿莹说她在城里迷路了，我们就顺路把她送回来了。”
阿莹父亲走上小路，这时柳云暮他们几个才看清这个男人的长相，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脸上的那一大块刀疤，那块疤痕从左脸眼尾处延伸到下巴，这种疤痕绝不是什么意外造成的，而是某种锋利的兵器所致！
直觉告诉几人，这个男人不简单。
刀疤男人还是有些怀疑看向他们几个，一把将女儿拽到自己身边，蹲下来问阿莹，“女儿，他说的是真的吗？”
阿莹点点头，笑道：“嗯，是真的阿爹，这几位大哥哥都是好人，他们还给我买糖人吃。”
不曾想这个男人听了这话立刻变了脸色，猝不及防的拍了阿莹背脊一巴掌，严厉的训道：“阿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他每问一次就打一巴掌，“我问你还敢不敢吃了？长不长记性？”
阿莹不知她爹爹为何突然打自己，哭了起来，认错道：“呜呜呜，我不敢了阿爹，我听你的话，我再也不吃了，呜呜呜……”
柳云暮皱起了眉，似乎是不认同这个男人的教育方法，而沈秋白可不管你是谁。
只见他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衣领把他给揪了起来，质问道：“你怎么能打你女儿呢？她又没犯什么错！”
阿莹见状，连忙拉住了沈秋白的衣服，仰着头哭着对沈秋白说：“哥哥别打我阿爹！都是阿莹不好，阿莹不该贪吃的！”
柳云暮过来将沈秋白的手拉了下来，冷漠的看向刀疤脸男人说道：“再怎么样你也不应该打你女儿，阿莹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好好跟她说她会听进去也会理解的。”
“我教训我女儿关你们什么事啊？走走走，离我女儿远点！莫名其妙……”
“嘿！我这暴脾气！你别拉我，看我今天不把他揍服！”
说着沈秋白就要动手了，柳云暮却是格挡在两人中间，以防沈秋白忍不住揍人，“今天是我们不好，打扰了！但不管怎么样，还请你以后好好对待阿莹姑娘，别再打她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她了？要不是你们突然跑来，我和我女儿一点事都没有！”
听了这话，沈秋白简直气极了，几步开外的孔青鸿也早已摩擦好了拳脚，就只等沈秋白一声令下，他能把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打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只因柳云暮一直拦着沈秋白，这才有机会让这个男人口出狂言，沈秋白冷笑一声，哼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走啦柳云暮，跟这种人浪费什么口舌！”
沈秋白拉着柳云暮的手腕就要走，那个男人像是突然被雷劈了一样，脸色变得煞白无比，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结结巴巴的喊住了他们，“等，等一下！”
几人回头看他。
他走上前几步，而阿莹在他身后用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有些担忧的问：“阿爹你怎么了？”
可那个刀疤男子丝毫不理阿莹的话，自顾自的走到柳云暮面前，打量了他几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叫柳云暮？”
柳云暮反问道：“你认识我？”
他慌乱摆手，往后倒退了几步，“不，我不认识你！”那刀疤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出来，“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沈秋白不禁皱起了眉头。
几人走到官道上正要骑马回去，身后却传来了阿莹的喊叫声：“漂亮哥哥等等！”
柳云暮立刻又从马上翻身下来了，向阿莹跑来的方向走了几步，“慢点跑！别着急！”
阿莹气喘吁吁地跑到柳云暮身边，仰着一张被汗水浸湿的小脸说道：“阿爹说他知道错了，让我代替他向漂亮哥哥，还有三位大哥哥道歉。”
柳云暮蹲下身来，笑着说：“没关系，你阿爹说的对，以后千万别再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了，也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了。”阿莹重重的点了几下头，有些不舍的拉了拉柳云暮的衣袖，问道：“漂亮哥哥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会的，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阿莹知道吗？大哥哥有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妹妹，不过她现在长大了，以后我带她一起来看阿莹好不好？”
阿莹蹦起来欢呼大喜：“喔！太好了！太好了！”
“回去吧！”
“嗯，漂亮哥哥再见！大哥哥们再见！”她向几人用力地挥了挥手。
“驾！”
“驾！”
“柳云暮你怎么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姑娘都这么好呢？”
“可能是因为我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苏叶小时候的模样了吧！”
“……”
几人纵马迎风而去。
眼看就要出柳州界碑了，柳云暮突然勒住了缰绳，三人见状也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秋白骑马走到与他并肩之处问道。
柳云暮抬眸看了一眼落日余晖，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天快要黑了，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客栈，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说罢，他便调转了方向，朝着一个小道纵马疾驰而去了。
“柳云暮！”沈秋白在他后方大喊了一声，可这人像是丝毫没听见一样，他只得对江夜阑和孔青鸿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去前面客栈等着，我去看看他。”
这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要不是沈秋白在后面紧紧跟着柳云暮，恐怕他今晚就要迷失在里面了，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疾驰而过，竹林里响起阵阵“沙沙”声。
竹林深处。
“吁~”柳云暮停了下来。
沈秋白在不远处也停下了，默默翻身下马，没有出声打扰他，因为柳云暮面前是一座坟茔，虽然太阳快要下山了，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座石碑上什么都没有刻，这竟是一座无字碑！
只见柳云暮走了几步，跪在了石碑面前。
沈秋白心里咯噔一下，他顿时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爹，娘，儿子不孝，这么久没来看你们，想必你们也生我的气吧？我没脸来见你们，甚至不能在这座石碑上刻上你们的名字，是我没用，我对不起阿爹阿娘。”
“我本是不敢来的，但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叫阿莹，看到她我就会想起苏叶小时候的模样，当年是我没保护好她，让她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留下了至深的阴影……我，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说一声，苏叶她现在过得很好，她长大了，也有了喜欢的人，阿爹阿娘放心吧！以后我一定会护好她，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了……”
柳云暮还在那里说些什么，沈秋白叹息一口，悄声走上前与他并肩跪了下来，柳云暮侧目看向他。
沈秋白看着无字碑认真道：“伯父伯母，我是沈秋白，你们放心吧！他和苏叶我都会照顾好的，还有……”他突然严肃了起来，挺直了腰板，举起三根手指头朝天，道：“我当着你们的面对天发誓，我，沈秋白，此生只对柳云暮一人一心一意，只爱柳云暮一人，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疯了吗？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不相信我是吗？”
柳云暮把头扭过去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需要我在你父母坟前，写下血书作为依据吗？”
沈秋白说着还真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刀，他没有丝毫犹豫，眼看就要划破自己的掌心了，柳云暮飞快的从他手里夺下了那把刀，一把将它扔到了草丛里。
他怒吼道：“沈秋白你这个大傻子！疯子！你为什么这样做？”
仔细瞧的话，柳云暮此时睫毛上已经有些湿润了。
柳云暮吼，沈秋白更是不甘示弱，以更大的音量也吼了出来，“我为什么这样做？我这样做你难道不清楚吗？柳云暮，你敢当着你父母的面说，告诉他们你究竟想做什么吗？”
“说啊！为什么不敢说出来？你不说我来替你说！你就是想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扛下来，把苏叶安顿好后，你一个人踏上那条不归路！等到重云楼告诉你你的仇人是谁的时候，你怕就会毅然决然的跟那些人同归于尽！是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和重云楼的事情？”柳云暮只觉得无比震惊。
沈秋白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我有没有说错吧？”
沉默，依旧是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
“想必你父母生前一定说过，让你不要去报仇这种话吧？你为什么不听？”
“你要我听什么？啊？沈秋白？”柳云暮猝然站起来声嘶力竭道。
这声音把一旁的两匹马都惊得来回踱步。
“我每天每夜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他们被杀害时的惨像，那些人的手从地狱底下伸出来拽着我，恨不得把我也给拖回地狱里去！他们全都向我求救，在质问我！‘救救我！救救我！你为什么不替我们报仇！你为什么还活着……’每当这些声音出现在我梦里时，你知道我有多恨，多痛苦吗？”
说到最后之时，他忍不住哽咽了下，恨不得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发泄出来一样。
沈秋白站起来深深看他一眼，二话不说将他紧紧拥在怀里，不断抚摸他的脊背，轻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柳云暮彻底崩溃了，他不管不顾的用力捶打着沈秋白的肩膀，把脸埋在沈秋白的颈窝处，嘴里不断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你说过会给我时间让我考虑的，现在为什么又来逼我？”
沈秋白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哭了。
如果哭出来能让你感到些微好受的话，那就发泄出来吧！我一直都在，他想。
沈秋白早就发现了柳云暮心里其实的不健康，不正常的，最开始是什么时候呢？他记不清了。
只是有时候他看着柳云暮一人待在湖边，而他盯着湖面时的那种死寂与平静，让沈秋白心惊胆颤，他丝毫不怀疑他会不会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一了百了，就这么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没有人知道……
他，对死亡有一种隐秘的向往。
如果一个太善良的人突然间遭受到了恶，他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去报复别人，而是会把心中所有的恶念和痛苦全都加诸到自己身上。
沈秋白又何尝不想过分去逼他，但他不能再继续等，再放任柳云暮这么下去了，以他的状态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他不能接受他的离去，连想都不能想！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连多呼吸一秒都是痛的！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沈秋白不断亲吻着柳云暮额头，反复在他耳边喃喃道。
沈秋白就是要让柳云暮在这世上有一个始终让他牵挂的人，让他放心不下，让他彻底绝了那个本不该出现，不该有的念头……
他轻声道：“我说过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我，我陪你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把心事都藏起来，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就连我都有些看不透你。别推开我，求你了，让我站在你身边吧！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不会阻止你去报仇，但至少让我在你身边，看到你是安全的，我才能真正放心。别再推开我了，柳云暮！”沈秋白这最后一声甚至都染上了一丝哀求。
爱一个人最初就是卑微的，因为最先动心的那个人注定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