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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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天顾念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纪丞早已不见踪影。顾念无声地伸展了已经蜷缩一个晚上的身体，纪丞的白大褂从身上滑落下来。就在顾念按揉自己的肩膀和脖子的时候，纪丞从门房外走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拿着豆浆和油条等物，原来一大早他就去买早餐了。

纪丞把早餐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地给顾念，顾念拿了之后就去水房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快速地回来了。

早餐已经在桌子上冒着热气，看到顾念回来了，纪丞这才把东西塞到顾念手里，让她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其实昨晚的半个地瓜还不够顾念塞牙缝的呢，她根本就没吃饱，但是顾念知道，纪丞一定也没吃饱。熬了一晚上，看到热气腾腾的早餐，也就没客气，左手拿了一杯豆浆，右手拿起一个包子，就安静地吃了起来。

热乎乎的豆浆似乎让人的身体都暖了起来，顾念也慢慢从昨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她看见纪丞只吃了一个包子就擦了擦手，再次做到纪奶奶的床边，就知道他还是担心纪奶奶，但是一个包子怎么吃饱呢。顾念就笑眯眯地塞了一个包子到了纪丞手里，又把一杯豆浆送到了他的嘴边，示意纪丞喝一口。

纪丞知道顾念昨天累了一个晚上又没吃饱，见纪奶奶依旧没有醒来的趋势，所以就趁一大早去给她买了早餐。粗略地吃了一个包子倒也没什么想吃的欲望了，本想擦擦手继续照看外婆，没想到顾念又往自己手里放了一个包子，还举起一杯豆浆送到自己的嘴边，大有一副你不喝我就不放下的架势。

纪丞知道顾念的心思，她怕自己没吃饱才这样的，就顺着顾念的手喝了一口，又咬了一口包子。顾念见他喝了就高兴地把豆浆放到了他的另一只手上，然后开心地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了嘴里，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专注地看着自己。

顾念没有注意到刚才两个人的动作多么的亲密与暧昧，她只是高兴纪丞肯吃东西，她害怕纪丞这么熬下去身体会撑不住，要是纪奶奶醒了，纪丞倒了，那可就不好了。

纪奶奶依旧在昏睡着，医生来解释说是因为在手术过程中给老人注射了一定剂量的麻药，这才会昏睡这么长时间，等到中午的时候，纪奶奶才悠悠转醒。

是纪丞发现了纪奶奶颤了两下的手指，一抬头，就发现纪奶奶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外婆。”纪丞的声音突然充满更咽，一句外婆说出口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张不开嘴。

旁边的顾念见纪奶奶醒了，也激动地有了泪意，见纪丞不说话，连忙问道：

“纪奶奶，你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想喝水吗？”

纪奶奶环顾了一圈，好像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色柔和地看着纪丞和顾念：

“没事，我好多了。纪丞在这累着就算了，念念你怎么还来受累啊。”纪奶奶依旧语气温和，话语之间充满了疼爱。

顾念听到纪奶奶这么说，心里一瞬间有些破防，怕纪奶奶看到伤心，连忙背过身低下头偷偷擦掉眼眶里的眼泪。

顾念看到纪丞正抬头盯着纪奶奶，就猜到也许他们有话要说，就想找个借口溜出去给他们一点说话的空间。

“纪奶奶，纪丞哥我去打点热水，你们先聊。”

说完顾念就拿起床下的热水瓶去了开水间打算给这对祖孙多一些相处时间。

纪奶奶看着纪丞明显苍白消瘦的脸还有他眼下的铁青，就知道她昏迷的这段时间，苦了纪丞了。她伸手摸了摸纪丞的脑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做这种安抚的动作了，纪丞很能干，从不让自己操心，但是纪丞也很孤单，除了自己在没一个亲人真的在乎他。

纪奶奶把手放在纪丞的手背上，轻轻地捏了捏，缓缓开口道：

“你别难过，外婆老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语气平常，但又让人悲伤。

纪丞听在耳中，只觉得有一股酸涩充满胸膛。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没错，外婆说的对，生死有时，老人总有一天会寿终正寝，这是万事万物的轮回。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能告诉外婆，自己真的害怕她离开，她是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人了，也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

“外婆，别说了。”

纪丞的声音低沉暗哑，语气中还藏着一丝不易令人发觉的颤抖。

“纪丞，你现在长大了，没有什么能够再伤害你了。外婆只是担心，担心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孤单。”

纪奶奶的话让纪丞微微红了眼眶，一夜未眠已经让他的眼角充满了红色的血丝，他微微低下头，他不想让外婆看见自己不坚强的一面。

纪丞不想再和外婆讨论这种悲伤的话题了，就张嘴转移纪奶奶的注意力：

“念念呢，念念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病房门外就传来清脆的声音。

“我回来啦！你们都不知道开水间人老多了，我排了好久的队呢。”

顾念边说边给纪奶奶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想了想又抽出一个一次性纸杯往里又倒了一些滚烫的水，放到了纪丞的手掌里。

手掌间的温度让纪丞从刚才冰冷的感觉中逐渐脱离出来，指尖滚烫的触感让他的理智逐渐回归。

其实开水间里根本没有那么多人，顾念也早就回来了。不过她知道刚才的情形她不应该打扰他们祖孙两个。纪奶奶的话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奶奶，也让她越发的心疼纪丞，别说是和纪奶奶最亲密的纪丞，就连是在门外听到的自己，那一瞬间心中也满是悲哀和难过，那是一种痛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深深的无力感，那也是一种身处于茫茫人海中的孤独感和寂寥感，那一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大脑被情绪所支配，狂风骤雨，晦暗不明。